1、陨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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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她！”
“把她处死！把她凌迟！把她的脸划烂！”
“把她生的种烧死在她面前！让她生不如死！”
“勾结匈奴，妄想里应外合，击垮朝堂！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偌大的华室内，立在玉阶之下的女人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幼子。小家伙看着才四五岁，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伸出粉白的小手，轻轻拽着阿娘额前的几缕秀发。而阿娘则沉着脸，被千夫指，万人骂，亦是不动声色，仿佛这一切皆与她无关。
在幼子心中，阿娘从未露出过笑容，也从来没有对谁展露过自己的情绪。在他心中，她便是百炼钢，便是冥冥之中护着自己的铁壁铜墙。
华座之上的男子长叹一口气，眼中是他自己都窥不破的复杂：“阿离，朕早就与你说过，若是不冒险行事，便不会沾染上这一身污名了。”
他看着台下抱着孩子的女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女人自始至终就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去管身后那些毫无人性的畜生，声音冷淡如冰：
“舆论能说明什么？哪怕染上一身淤泥，清白之人依旧一片干净。”她终是抬起秀美的眸子，但却嗤笑起来，“想必皇上初登大位，尚未真正看透这世间所谓公平正义。”
她生得一副倾国倾城之貌，但终究是太尖酸刻薄了些：
“太傻了。”
听她胆敢辱骂皇帝，殿外的百姓更为恼怒，更有甚者妄想进殿，直接将这不知天高地厚口无遮拦的女人一刀砍死。但终究势单力薄，被守门侍卫一把推翻在地，无奈之下只得破口大骂：
“呸！木氏，你一个贱妇，凭什么当众辱骂天权！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木离侧过半张绝色之姿，嘴角以一个嘲讽的弧度向上微微弯起：
“一群只会躲在人后的鼠辈，我看你们也只有这点能耐。”
“你——”
“行了。”新帝看不惯这场闹剧，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木离，像是要隔着层层皮囊与假面，看清她的所思所想，再将她的每一寸骨血撕开，默默地尝出滋味。
他像那高坐于高座的审讯官员，而她，只是个抵死不认罪的固执罪犯。
“你若是现在认罪，朕还能保你不死。不过若是你当真油盐不进——”他刻意拉长了音调，侍卫领命，立刻从一旁的桌子上端来一瓶鹤顶红。
“朕身为一国之君，只能为民除害了。”
木离挑起眉，像是听到了笑话般不为所动，八个字自她唇齿间轻启而出：
“无罪之人，何来认罪。”
百姓一听这话，再次暴怒，如同失了控的潮水般蜂拥而至。企图跨过看守殿堂的侍卫，将娇弱如吹叶的女人团团包围，一双双眼睛迸射出了野兽才会有的凶狠与疯狂。
“你放什么屁呢！要不是你，我媳妇会被匈奴抓走？找到的只有已经凉透了的尸骨！”
“你还我哥哥！还我爹娘！”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无罪？勾结匈奴的难道不是你？我他妈都亲眼看见了，还能有假不成？！”
幼子害怕地望着这些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百姓，又忐忑地看向木离：“娘亲......"
"别害怕。”木离轻轻拍打着儿子的脑袋，“没什么好怕的。”
如惊雷般的怒吼声还是没能掩盖住阿娘柔和的轻嗓，听她如此说，幼子顿感内心多了一层保障。
“为娘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她伸出葱灵玉手，温和地抚摸着他的脑袋。
“与此等蛮不讲理之人，就不必多做言语。”她生得美是美，但一项刻薄惯了，眉目间并无过多柔和。她长叹一声，压下心头的那一抹酸楚：“哪怕你长了上千张嘴，他们也未必会听。”
木离的眸子望过那似懂非懂的儿子，也没有做什么解释，但那一项紧缩的眉头此刻终于舒展开来。
“阿娘读书少，因此你生下来便没有名字。”她扫过殿堂之外对她怒目而视，破口大骂的人，说道：“但阿娘希望你一生清白无瑕，哪怕他日被人诬陷，也能明白‘清者自清’这个道理。”
年岁尚小的幼子并不清楚这话的真正用意，但阿娘说的一定不会错，于是便“嗯嗯”地点头应着。
“阿娘今日便想好了。”木离不明所以地凝望着儿子：“你姓木，名清令。记住了么？”
“记住了”小木清令依言应着。木离听罢，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本不苟言笑，但此时的笑也是极美，恍若那四月春风，竟是百媚丛生。
终是发了狠，她将木清令重重抛开。随后，她抢过新皇身侧侍卫的长剑，对着自己的胸膛——
一穿而过！
殿外嚷嚷怒吼谩骂的百姓们无不被吓了一跳，他们呆愣片刻，才突然明白过来——
那个女人......在自戮？
怎么可能？她不要自己的孩子了？！
那个孩子好像才四岁？还是五岁？
她怎么狠心！
说得对，木离当然狠不下这个心。
但比起日后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罪人之子”，还不如让罪人先行殒命。
也好护你一世清平。
她又咳出一大口血沫，吐在了冰凉的白玉阶地之上，随后，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往后仰倒。
就此死去。
刚刚登基的新皇像是被吓坏了，茫然无措地瞪大双眼，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木清令则疯了一般地上前，跪至母亲身侧，泪水簌簌地落下，嗓音嘶哑入云。
“娘！阿娘！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阿娘！”他用尽了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但却怎么也叫不醒那永远睡去的女人。
再也无人能应这一生答了。
也再也不会有人拍着他的脑袋，说上一句“你要懂得‘清者自清’的道理”了。
那个人，自此永远陷入无边长眠。
再不苏醒。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陨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