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吃我这一套》声己又香

16、十五

　　休息是休息不完的，但假期总是很快结束的。
　　经历了个惊喜交加的双休日，何暖还算是勉强反过劲儿来重振精神杀回公司。
　　她怀着满满的元气坐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却发现今天的公司上空似乎是笼罩着乌云般乌烟瘴气。
　　上午休息时，几个人在茶水间闲聊，周末这才在她耳边小声问:“你难道没发现玲姐到现在还没来么？”
　　听了这话，何暖这才发现今天确实还没见过赵玲。
　　赵玲是施广丰带出来的，做事和施总一个模式，是妥妥的拼命三娘，所以公司的每个人都习惯了每天来到工位之前已经看到赵玲美美地坐在工位上办公的模样，故而今天没有看到她，大家都灵敏地感受到了异样。
　　“可能是家里有事吧，别多想。”
　　对八卦这种的事，何暖从来是别人不说她就不问。
　　“你不知道？”
　　何暖摇摇头，继续一副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的样子。
　　但是今天周末意外地兴趣高昂。
　　“玲姐被查出来那啥，听说被施总…”
　　她拿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何暖会意，下意识看向施广丰的办公室。
　　脑海里是赵玲挎着他笑意盈盈的样子。
　　“什么呀？哪儿听来的！不靠谱的事儿别说哈。”
　　何暖心事重重地搅着杯子里的咖啡。
　　“说是贪污。”
　　周末趴在她耳边轻语。
　　“你知道怎么查出来的么？”
　　何暖愣住。
　　“有人告发她这个月信用卡提前还款，公司就去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真查出了问题。”
　　何暖咽了口唾沫，鸡皮疙瘩沿着胳膊一路爬上来。
　　何暖心里如同明镜，她准确地捕捉到两处重点:有人告发她？谁？像信用卡还款这种事，谁会和一个陌生人说？而且谁又会在拿不准的前提下告发，那人一定是非常了解赵玲的底，而赵玲唯一在公司玩的好的好闺蜜，从大学开始就玩起来的人，只有一个。
　　另外，施广丰，一手带赵玲上来的人，这种事他完全可以随便编说公司查过了，毕竟查不查有谁会真的去认真核实？一句话的事他都不愿意保她，而他施广丰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一个大的职业污点，会对赵玲的职业生涯带来多大的影响！
　　这么想着，何暖心里感到一阵寒意，从后脊背处散发出来，整个人都僵住了，周末约她去喝酒的事她都没听见。
　　“不好意思，我先去个厕所。”
　　反应过来周末喊她后，她下意识地这么说。
　　来到厕所，她两腿发软地靠在盥洗台旁，脑海里是两种极端的考量。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一个太过正直的人，就如同一块铁板，什么东西打在它身上，都会狠狠地打回去，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突然觉得，似乎太过正直居然也是一种过错，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和对立面反而没有什么两样。
　　抬头，另一种感觉再次袭击她的内心，她太熟悉了——那是恐惧的感觉。
　　看到镜子里的那一刻，她猛然看到江深的脸，就在自己身后，笔直地矗立着。
　　“我要变成他，我要把生杀决定权握在自己手里。”
　　她呢喃着，似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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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赵玲又来了一次公司，那是何暖最后一次见她。
　　她依旧穿得光鲜亮丽，小皮裙，穆勒鞋，优雅得像个法国女人。
　　全公司人都看着她步态稳健地走进施广丰的办公室，风情不减。
　　“施总。”
　　全公司人都停下手头的工作往施广丰办公室所在方位凑近又凑近，恨不得把身体贴在他办公室的玻璃门上。
　　“感谢您当年带我在润达这样大的平台打打杀杀，一路走到现在，多少战绩多少辉煌我都铭记在心，而且在我赵玲心里，都记着您的一份。”
　　全体噤声。
　　“从现在开始您就不是我的施总了，也好，叫了这么多年施总，一直想叫您一声施广丰。”说着，赵玲从皮包里拿出两小瓶卡梅伦布里奇威士忌道:“施广丰，我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坦坦荡荡地走下去，敬您！”
　　她优雅地喝完，嘴角嵌着一颗酒窝，转身走到办公室门口，男人们听着她高跟踩地地有节律的声音一阵心痒，只见她含笑对着自己曾经的好友道:“愿你能夹着尾巴做人，永远不被别人发现自己干的龌龊事。再见，我们曾经同艰共苦的岁月，再见，我们曾经比爱情还海誓山盟的友情。”
　　说罢，她手腕轻轻向下一折，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干了这杯酒时，酒水淅淅沥沥地洒在了地面上。
　　这是祭她那死去的友情。
　　然后，全场居然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掌声，连何暖也没见过这样的离职场面，由衷地感叹赵玲气场多么强大。
　　真是，多么风情的女人啊，连自己做错事离开也离开的这样体面。
　　何暖暗叹，体面这种东西，真的只能是自己给自己挣来的啊，靠别人是万万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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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何暖都心不在焉，连考试内容都是反反复复读出来，一点儿不进脑，她甚至同一段文字读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都没发现是同一段文字。
　　晚上下班，她本想再撑一撑试试能不能说服自己学下去，结果李之茗一条消息:今晚淄博小烧烤，南城某某店，巨正宗，速来。
　　何暖看了眼笔记，又看了眼李之茗发来的定位，果断拿包加入了下班大队。
　　刚走出公司没多久，正计算着是坐公交快还是打车到地铁站再做地铁快，还是走到地铁站再做地铁快，眼前驶来一辆不怎么熟悉的车，一看车标，何暖认识，是奔驰，不过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最近自己身边是谁暴富换了奔驰开，车窗就摇了下来。
　　出乎何暖意料，居然是施广丰。
　　“顺路，上来吧。”
　　何暖心里苦笑，她是真的很想拒绝，毕竟下班高峰，她不想和自己准上司在车里呆上一个多小时熬过这该死的堵车，何况自己快转正了。
　　“不用了，我不回家施总，我去见个朋友。”
　　施广丰听了她的话，上下打量她一眼，开了个施式玩笑。
　　“怎么，去的地方不能让我知道？”
　　何暖一听，吓得赶紧开门坐了进去，实在没反应过来刚刚施广丰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心惊胆战地做进去，把位置发给施广丰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施广丰又笑着来了一句:“我还以为是去见江深呢不能让我知道。”
　　何暖依旧没听出这是句玩笑话，脸上笑容硬是吓出来的。
　　见何暖没说话，施广丰又加了一句:“放心吧，说不准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何暖还没从他话里到底几层意思的猜测中脱身出来，施广丰接着又道:“我和赵玲之间的传言，是你传的吧。”
　　这一问，何暖彻底晕头转向，她看向施广丰，他原本严肃的脸在看向她后露出一个微笑。
　　何暖更害怕了。
　　“上次在43号楼头，绊我两脚的姑娘，是你吧。”
　　何暖没说话，脑海里疯狂回忆，那是两个月前左右的事儿了，不过她印象依旧深刻，毕竟那是她第一次见施广丰笑。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何暖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施广丰脸上恢复严肃。
　　“我和赵玲只是做做样子，我们两家父母正好都逼我们相亲结婚，说白了只是为了应付父母罢了。”
　　听了这话，何暖第一反应是——和我解释什么？不会吧不会吧，施总不喜欢成熟优雅那一款的？喜欢稚嫩的？我这样的？等等，我稚嫩么？
　　从视镜里，施广丰一直注意着何暖的变化，见她表情奇怪，趁等车的功夫把脸凑过去朝她看了看。
　　结果吓得何暖一激灵。
　　“哈哈哈。”
　　她尬笑两声。
　　“我的意思是，”
　　还没等施广丰说完，何暖内心那股气顺着气道一股脑冲了出来，化成一句:“那个施总，我对谈恋爱不感兴趣，我忙事业。”
　　这下轮到施广丰懵了。
　　他双眼瞪得比发火时还大，何暖发誓，她只在上次施广丰训斥自己时见过他这么大的眼……
　　两人似乎一瞬间就都明白了彼此想说的。
　　“没有我的意思是，”
　　“嗯嗯，我知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然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施广丰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女孩误会我喜欢她，我还挺开心的”他看看何暖笑着说“真的，被叫了这么多年总啊总的，我也知道在别人眼里我挺可怕挺难相处的，所以今天被这么一误会，我很开心，看来我没那么吓人么，是吧。”
　　何暖放松下来，尴尬地摆摆手:“我这人吧，就是直，还有点自恋，你看这不就…”
　　两人相视一笑。
　　气氛一放松，何暖话就多起来。
　　“那个施总，”她看向施广丰皱起的眉头又改口道:“施广丰。”
　　“下班了，这么叫没问题，工资不少。”施广丰一脸轻松。
　　何暖接着道:“那个，你没想过给玲姐写个推荐信什么的么？我们都觉得，这事其实，其实玲姐也挺冤的。”
　　施广丰没说话，许久才静静一句:“犯错了就是犯错了，谁都一样。”
　　他看向她，眼里那种冷漠与疏离感再次盈满了双眼。
　　何暖叹了口气。
　　“您不觉得，不论对方过往如何，将来如何，只要在你眼里看来是做了不对的事，您就把一个人一棒子打死，就全盘否认，就处处针对，这不也是一种压制，是和那些攀关系玩手段的人做的是一种行为么！你痛恨那些人的手段，可你呢，自己不也是在用么？你们有什么区别？这不可笑么！”
　　何暖情绪越说越激动，施广丰也跟着激动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你刚来我就朝你发那么大火，我就让你当众下不来台，是故意的？我告诉你，我对谁都这样，没差别！”
　　语毕，车内恢复了安静，何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嗓门过高了。
　　大概是这几天受到的打击太大，她这几天做事颇有不过脑的趋势，等恢复了冷静，她才发现自己做的过火了。
　　何暖几乎要哭出来，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上司丢了工作。
　　“不好意思啊施总，我回去写检讨，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情绪不太好，我反思。”
　　施广丰看都没看一眼何暖堆笑的脸。
　　“你不用这样，你的能力，我看得见。”
　　何暖笑容凝固，又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才是不坦荡的那一个，是靠关系进来的那一个，是自私的那一个，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人家呢。
　　对对错错，不过是立场不同，追究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显得自己较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