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向她求救》姜漾

12、二零二二

　　“我不相信！”李之泪流满面的说。

　　可对面的人铁石心肠。

　　这次没哄着她给她擦眼泪，也没抱抱她让她别哭。甚至纸巾都没给自己递一张。

　　眼里的泪氤氲着，导致她看不清东西，这样的模糊令她很烦，会看不清陈寻的表情，伸出手狠狠地擦了擦，她恶狠狠的说“你说不爱就不爱，凭什么？”

　　陈寻觉得她好笑，像一只终于被惹怒了的兔子，现在，兔子的眼睛红红的了。

　　面上还是那副冷淡模样，看到她大力擦过的眼睛，眼角都通红，皱着眉头说“凭只有你沉浸在这段关系里，李之，别那么纠缠，不好看。”

　　李之没说话，垂着眼看脚上那双皮毛一体雪地靴，驼色的，小羊皮，很暖和，是陈寻三个月前买给自己的。怕她脚冷。可京市冬天最低温也才不到零下十度。根本穿不着。

　　但还是买了。

　　现在他说不爱了。

　　李之抽了抽鼻子，故作冷静“原因呢？突然不爱的原因是什么？”

　　陈寻好像在发呆，眼神都不在自己身上，李之有点受不了了，又问了一遍“告诉我原因。”

　　陈寻也在想原因，貌似没有为什么，直到现在她一哭起来，自己还是会手抖，她身上全是吸引自己的闪光点。

　　陈寻冷静的说“没有原因，就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李之连说自己会改的机会都没有。

　　李之终于不哭了，眼神有点冷，似乎终于认清了眼前的这个人。

　　她开始抖着手往自己的包里翻找，因为整个身子都在抖的原因，加上气急攻心，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包包里东西很多，这个小ck包包真的很能装，里面都是她的发卡，皮筋，口红，还有一根红笔。

　　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串钥匙。草莓钥匙扣，底下挂着三枚钥匙。

　　三零三小公寓的一枚最老旧。

　　李之正在费力的扯下来。

　　当初挂上去的时候很小心，以为三四年都不能取下来，要等到陈寻规培期结束才能换房子，所以卡口装的特别的紧。

　　现在依然□□，李之根本抠不下来。

　　颤抖加上着急，她脸上冒出汗来。

　　一旁的陈寻想帮忙，但李之没让。

　　她觉得这个草莓钥匙扣都和自己作对。

　　最终上了牙，齿合力的威力是巨大的，钥匙最终从钥匙扣上被掰下来。

　　李之把钥匙递给了陈寻。

　　陈寻接过去，朝李之点了点头就要回医院。

　　李之没拦，冲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话，“陈寻，你不爱了，那我也不爱了！”带着颤音。

　　像孩子的赌气话，谁能说不爱就不爱呢？

　　手心里的钥匙硌的人心疼，但陈寻没放开。

　　赶到心外科诊室，果然，已经迟到了。

　　这次刘医师不在，所以没人记他名字。

　　小王医生感叹“陈医生，这次真的是运气好，不然刘医师发现了，又得大题小做，回头影响咱们得季度考核就不好了。”

　　陈寻点点头，没回，独自走进诊室隔间里去了。

　　王医生觉得奇怪，怎么出去吃一顿饭，回来就像死了爹妈一样伤心，眼瞧着泪都快出来了。

　　眼泪肯定是没有的，陈寻从九岁开始就没流过泪。

　　上次哭还是五年前他奶奶去世。

　　把李之那枚钥匙和自己那枚孤零零的钥匙一起放在黑色大衣口带里。陈寻去洗手间洗了洗把脸。

　　准备上工。

　　下午还是坐诊，患者很多。

　　很多都是老年人，基本都没什么大问题，但是陪同来的家属有很多问题要问医生。

　　陈寻耐着性子一个一个解答，总觉得自己的心快要死掉了。但是却没有人给他看看瓣膜，动脉，间瓣。

　　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械一样处理着工作。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患者。

　　陈寻走了以后，李之深吸了一口气，抖着手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

　　坚定的把那个草莓头像删除了好友。

　　在拐角站了一会儿，她崩溃的大哭起来。

　　一旁经过的路人都奇怪的看着她。

　　好好一大姑娘怎么哭的那么惨？像死了爹娘一样。

　　可没人敢搭话。

　　二零二二年的骗子多，老太太摔倒了好心扶一下都得被逼着掏医药费。

　　这大姑娘这么惨，好心问一下回头说不定得说肚子里有了自己的孩子，找谁说理去？

　　李之不想管别人异样的眼光了。她也不想回学校。

　　这个惨样子让学生见着不好，同事见着也挺尴尬。

　　在路边哭了个够。

　　李之的手机上的闹钟响了。五点半。是陈寻正常下班的时间。

　　本来准备好等他下班一起出来吃个饭。当然，和好的前提下。

　　李之按掉了闹钟。又打开微信。

　　没有好友申请。

　　也没有红色草莓头像了。

　　天太冷了，李之跺跺脚，进去了一家鞋店。

　　买了一双白色高跟皮鞋。

　　售货员问她要不要包起来，李之拒绝了。

　　带着气换掉了脚上的那双雪地靴，李之拎起那双鞋准备扔掉。

　　一旁的售货员微笑的问她“小姐，这双旧鞋还要吗？”

　　李之带着点哭腔的回“不要了。”

　　售货员带着点讨好的笑“看着还很新呢，您不要的话可以送给我么？”

　　李之点点头，把那双驼色皮毛一体雪地靴留在了鞋店。

　　穿着自己新买的冰凉的春季白色皮鞋走了。

　　十点整。陈寻坐在诊室里拿着手机发呆。

　　今天任务不重，查房安排在了凌晨两点半到五点。

　　所以他能够第一时间接到那条重要微信消息。

　　时钟走到十二点。

　　手机还是像死了一样，兔子头像今天也显得灰暗，像它的主人。

　　但导师的消息却很多。

　　通知他的实验数据还需要再确定一下。

　　陈寻回了句收到就退了出来。

　　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什么都等不到了。

　　尝试着发了一个问号。

　　微信赏给他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

　　陈寻笑了起来，微微勾起唇角。“还是那么记仇。”

　　往上翻她之前发的消息，每一条都是撒娇的语气。

　　陈寻看了一遍，数了数，正好三十条。

　　一个月三十天，不多也不少。

　　李之回到自己的宿舍。“啪”的一声关住了了房门。

　　倒在床上，坚硬的床板和背部紧密相连，刚才用的力气大，这会儿有点疼，没忍住，蒙着头又哭了一场。

　　无声的哭，怕影响别的老师。两个小时后，累的睡了过去。

　　凌晨两点半，又醒过来。睁着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想起来自己买的衣服还在陈寻的公寓里。此刻又后悔把钥匙还回去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

　　亏死了。

　　第二天是周日，李之瘫在床上收拾心情。她觉得自己像一只白胖胖的大虫子，浑身没有劲。

　　拿着手机刷视频，手机里居然都是情侣分手短片，没有一个欢快的段子，李之含恨丢下手机，觉得大数据监视了自己，但是眼睛在不由自主的出眼泪，李之觉得眼睛坏掉了。

　　从昨天到今天二十多个小时了，一直流眼泪。

　　止不住。

　　李之怕死，点了一份梨汤，准备给自己补点糖分，外卖小哥送过来的时候还热乎乎的。

　　没喝一口就吐了，难喝。

　　梨子不是酥梨，而是雪梨。

　　李之又犯起了矫情的毛病。

　　下午三点，公寓门被敲响。

　　三下，声音不大，外面的人很有礼貌。这点和陈寻还挺像。

　　李之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开门。她知道陈寻根本进不来学校，所以不可能是他。

　　门口站着神清意爽的易玉霖，手里还拿着两个大袋子。

　　易玉霖看见蓬头垢面的李之，有点好奇，又见她眼眶肿的像鸡蛋。担心的问了一句“李老师，你怎么了？”

　　李之看他手上的两个袋子很熟悉，正是她昨天去商场购买衣服的袋子。本来该待在三零三房间里的东西却出现在眼前。

　　她先回答了易玉霖“没事，我就是红眼病犯了，所以止不住流眼泪，就快好了。”

　　说着还跑到公寓里衣架那里拿了一个粉色框框大墨镜，带到自己脸上。这才又折回来。

　　又补充道“易老师放心，不会传染的。”

　　易玉霖都被气笑了，李之只是眼眶肿的厉害，却没有畏光，眼皮痉挛等特征，根本不是红眼病。

　　只可能是哭了很久。

　　又透过门缝看见了她房间内一地的用过的卫生纸团。全都在地面上，貌似床上也有很多。彰显着主人的崩溃情绪。

　　易玉霖不准备打扰她，知道或许她更需要一个人疗伤。只是把那两个衣袋放到了门口，轻声说“李老师，这应该是你朋友放到门卫那里的，我刚才上楼，门卫托我帮你带过来。”

　　李之表示感谢，拿过袋子简单的翻看一下，粉红的袋子里是她的连衣裙，白色的袋子里是她给陈寻买的风衣。

　　标牌都没拆。

　　李之顿了顿，把那个白色塑料袋递给了易玉霖。

　　故作欢快的说“易老师，我给我弟买的衣服，他嫌不合适，还是新的，不嫌弃的话，你拿着穿吧。”

　　易玉霖接过塑料袋，知道这是和李之接触的好机会，如果把握不住，那么就一点戏都没有了。

　　前几天听杨老师说她有男朋友了，他还在感慨自己没机会了。

　　现在看来，机会永远是留给准备着的人。

　　客气的表达了谢意，易玉霖趁机提出晚上一起吃饭，顺便请教李之羽毛球的邀请。

　　李之想了想，拒绝了。

　　晚上她估计缓不过来。脑袋疼，还想再休息一阵。于是推脱说下次吧。

　　易玉霖没勉强，知道不能一蹴而就，这次的反馈已经很不错了。

　　二人告别。李之回过头去睡觉。

　　脑子里满是陈寻。

　　突然听到一声“叮”，很细小的声音，仿佛是什么老旧物什发出来的。

　　李之猛的爬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粗鲁的把那只粉红色行李箱掏出来。

　　行李箱的质地是软合金，比较耐摔打。也是陈寻挑的，因为李之用东西非常耗费，硬质的行李箱被她用坏了好几个。

　　五个月前才换了眼前的这一个。

　　拉开行李箱的拉链，李之把里面的衣服，首饰，包包，化妆品一股脑全扔到床上去。

　　直到行李箱空了也没找到东西。

　　李之气的直哭，哭了半天又开始找。

　　终于在行李箱夹层里找到了那个黑乎乎的丑家伙。

　　一只黑色的劣质塑料手表。

　　表盘很旧，但还在报时间。

　　其实早就坏了，但李之逼着陈寻给她修，托网络发达和乐宝的福气，还能找到那些便宜的零件。

　　修修补补好几次，每隔三个月就要更换一次电子。

　　李之抱着那只破手表啜泣，心里还在骂陈寻“不是东西！”

　　却实在不相信他变心。

　　陈寻对她不能说是百依百顺，也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了。

　　她甚至觉得陈寻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坚定的要和她分手。

　　抱着手表哭了一阵，李之觉得她都快干了。

　　她拨弄了一下手表侧面的按钮，把手表停下，决定再给陈寻最后一次机会，也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李之把东西全都收拾好，房间里的纸团也都打扫好。提着垃圾袋下楼扔垃圾。

　　又跑到食堂买了份黄焖鸡米饭，带到公寓里吃。

　　兜里的一只手一直没伸出来，手里握着那只劣质手表。

　　李之知道，那是她最后的一丝勇气。

　　陈寻总是拒绝她，可她也会伤心的。

　　吃完饭，把那个粉红色塑料袋拿过来，准备把衣服用清水投洗一下。

　　一个白色卡片掉了出来。

　　卡片上是甫外心血管病医院总院门诊卡的妙手暗纹。

　　李之抖着手拿起来看。

　　背后的空白上写了几个大字“姐姐，好好吃饭，要一直向前看。”

　　字迹行云流水，笔走龙蛇，不像她的，圆圆的，像小孩子的字。

　　李之把卡片收起来，放到密码箱的夹层里，和那只黑色手表放在一起。

　　她拿起手机翻来通讯录，找到陈寻的手机号，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狗日的陈寻！谁要你假好心！

　　骂了人，解了气。这才拿起毛巾去浴室，弄了点温水准备给自己敷一敷眼睛。

　　希望明天能消肿吧，不然又会被问东问西的。

　　太麻烦了！

　　她讨厌花时间来应付一些不相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