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法师的行为艺术》夔言

16、成功

　　天色渐晚，本来就漆黑的海水好像更加沉寂。法尔沃克斯有些担忧的看向穆青莫。

　　她身着一袭流淌着暗金藤蔓的复古礼服，若是细看就会发现，那恍若拥有生命的纹路上点缀着一层通透的钻石，随着裙摆的晃动折射出水波的宁静。

　　穆青莫见法尔沃克斯还跟着，淡淡开口：“放心，我保证不会下狠手。而且，你去了也没什么用的，你又保护不了他们。”

　　自从进了幻境不久后，斯诺维特便很快与他们道别，说是有别的要事，穆青莫现在也开始忙碌，法尔沃克斯觉得一下子恢复往日清闲的日子，反而有些不习惯。

　　他看着穆青莫的背影，莫名感觉她和斯诺维特很像，都带着满不在乎的面具，可又都很孤单，很害怕失去。

　　穆青莫自然不知道法尔沃克斯在想什么，她走入训练场，人很多，但都蜷缩在角落，好像这样就不会成为受害者了一样。

　　人鱼们看到了穆青莫瑟缩的更加厉害了，穆青莫面具下的嘴角扬起，抚着裙摆的手转而合拢，有什么东西以她为圆心四散开去。

　　那是黑漆漆的藤蔓，模样与她礼服上的一般无二，那些生命力极强的植物将地面覆盖之余向上不断生长，直到隐隐约约的拳头大的黑色花苞出现才停止下来。

　　看见人鱼们似乎感到了尾巴下的异样，开始下意识的想要逃离的时候，穆青莫有些蛊惑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杀死我，一切就结束。”

　　刹那之间，地面上的黑色花苞一齐绽放，可花瓣确实洁白的，微微的光亮从上面洒落，随之而来的是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花朵轻轻摇摆着，一条瘦骨嶙峋的人鱼眼睁睁的看着穆青莫朝着他走来，他惊恐的后退着，可这片花海像是一面墙一样堵住了他的退路，她随手折下一朵别在人鱼的胸口。

　　她的目光怜悯却残忍，像是俯瞰蝼蚁的人类，她不紧不慢的拍着他的肩道：“你看，花瓣是不是变得更美了？”

　　那条人鱼颤抖着嘴唇，低头看去，本该洁白的花瓣此刻已经染上了淡粉，像是微醺女人脸上的红晕。

　　“等到它将你体内的最后一滴血吸干，它便会回归它最美的样子，你期待吗？”

　　人鱼不停的摇着头，抖动的嘴唇终于发出了声音：“不，不，求求了，放过我吧……”

　　穆青莫底下头捏住人鱼的脸，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到皮肤被划破的刺痛，就像是被地上藤蔓上的尖刺扎过一般。

　　隔着面具人鱼都能感到无尽的恶意，他全身好像灌了铅，无力的仰着头。

　　他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很想哭，也很后悔，他在想如果当时没有走上这条路，是不是自己可以活的更久。

　　“你怎么不反抗？真是无趣，你手上的剑呢？”

　　声音像是在他的脑海中想起，眼里的一切早已扭曲，只见模糊了的身影动了动，似乎张开了双臂，随后她继续道：“敌人不会等你懦弱的结束，生命也留给不会挽留它的人。你在等什么，抬起手，用你的剑刺向我啊。”

　　人鱼听着那些话，但大脑已经转不动了，只是随着那道声音抬起手，手里的剑都是打着哆嗦的。

　　对面的人好像很是满意，她的手中多了一朵艳丽的花，而也是这一刻意识回笼，人鱼微微张大眼睛，然后

　　便看见她握住他执剑的手，向前刺去，他的眼里绽放的红，是曾今见过无数次的噩梦。

　　可这一次，并不是同伴亦或是自己的死亡，而是对面那个令人痛恨的人的消逝。

　　对面的人，心情依旧很好，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语调轻松：“学会了吗？杀死我，一切才会结束……”

　　随着一道掌声的响起，那条人鱼猛然惊起，他正躺在地上，周围是同他一样刚刚醒来，满脸茫然的人鱼。

　　他们抬头看向掌声的来源，是高处坐在一条粗壮藤蔓上的一个人发出的。她华丽的礼服在花海之下折射出神秘的色彩，而她懒懒散散的靠着，冲着他们挥了挥手道：“诸位感觉如何？”

　　人鱼们的脸上或是吃惊或是恐惧，但更多的是疑惑。下一刻就听穆青莫道：“今天的训练结束了，散了吧。”

　　还没等他们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到穆青莫大手一挥，满场的黑色藤蔓消失殆尽，而她自己也消失的很快，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尘看着她远去，将斗篷往下拉了拉，便当作是整理了，随即转身回到伊芙娜的身后道：“您可觉得那稍纵即逝的绽放很美？”

　　伊芙娜注视着尘，微笑着点头，然后有些担忧道：“是很美，可这样真的好吗？如果长此以往的这样训练下去，就算他们的精神上没有崩溃，早晚也会变成像他们所要对抗那一方的残忍的。”

　　“这就是我们后面所要做的了，穆青莫会为我们开出一条路，至于路要通向何处，取决于我们自己。”尘认真的回答着伊芙娜，不紧不慢的讲着后面的新方案。

　　伊芙娜向来是好脾气的，虽然大部分都听不懂，还是支持道：“我知道大家都在努力，后面交给你们我很放心。”

　　尘微微躬身道：“那我先告退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按照曾经的记忆来看，不久后那群上位人鱼就会发现起义军的存在，他们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得到足够的成长。

　　接下了的几天里，穆青莫操练的这群人鱼算得上生不如死，常常训练完，累的连逃都不想逃了，若是有人经过便会发现一小块的区域里躺倒一片。

　　晚上穆青莫折磨完他们还不算结束，白天还时不时有人被派遣过来，说是给他们进行技巧强化。

　　那群原本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家伙们，硬生生从手无缚鸡之力，到了现在可以闭上眼对着空气一顿拳打脚踢。

　　穆青莫看着他们的实力上涨缓慢，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问题。但她还是同人鱼们说，只要敢上，就一定能打得过。

　　又是几个日夜，人鱼们见了穆青莫也不怕了，就像被杀鸡儆过的猴，见惯了杀鸡也不害怕了。胆子大些的甚至都敢上去搭话了。

　　穆青莫看着自己培养的人鱼，有些恍如隔世。转身来到休息区，尘正垂着头在地图上涂涂改改，宽大的衣摆随着她沙沙的来回翻页声晃动着，她目不转睛的盯了许久自己画出的成品才迟迟开口道：“明天，
　　我们就要面对那群敌人了。告诉将士们，该踏上征途了。”

　　穆青莫吐出一口气，眯起眼睛悠然道：“终于要结束了，事成之后，别忘了我的报酬。”

　　“好，好，好。你要的好处少不了你一点，先过这大关再说，如何？”尘恨铁不成钢的咬咬牙。

　　穆青莫狡黠道：“我的实力，你还不知道？明天，我们必胜。”

　　大战之后，如穆青莫所说，他们大获全胜，甚至伤亡都是少之又少。一部分原因是穆青莫亲自上阵了，另一部分的原因是她在背地里用了前水神给的特权，削弱了上位人鱼的力量。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世上没有捷径可走，若是让穆青莫早个一年训练起来，说不定还有一战之力，可惜终究还是晚了。

　　但穆青莫自己也没觉得过程有什么不光彩，故事的结局众望所归便达到了她的目的。

　　她看着那群欢呼着的人鱼冲进了他们曾低着头小心翼翼踏足的地方，看着他们仰望着神殿许下一个个愿望，感谢神灵的馈赠。

　　穆青莫知道，很快她就要和这里告别了，心底还是有些古怪的不舍。可她知道不管如何轰轰烈烈的旅途，最终都会以落寞告终。

　　“喂，再看什么呢？”尘的斗篷已经脱掉了，脸上轻松的笑意穆青莫一览无余。

　　“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穆青莫收回目光，也轻松的笑了。

　　尘忽然拉起穆青莫的手，朝着神殿跑去，嘴里还不忘道：“带你去看最后的最后。”

　　她们是挤进神殿的，人头攒动的地方穆青莫本是很反对来的，但见尘那神秘的样子，又忍不住那一点好奇。

　　进去之后，里面反倒是空旷了，像是进了另外一个空间，同样的神殿，周围却树木丛生，阳光落满白色大理石石柱，生机盎然。

　　人鱼们的鱼尾都变成了双脚，不太习惯的向前走着。穆青莫抬头，看到远处的一对人影，她扭头看向身边的尘，有些不可思议道：“这是他们的婚礼？”

　　尘含着笑点头：“嗯。神灵的婚礼。”

　　穆青莫眺望着远处那两个极为温柔的人，真挚道：“祝他们幸福。”

　　“对了，我还想和过去的自己说两句话，要一起来吗？”

　　“好。”

　　曾经的尘看着同自己长的一般无二的人，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尘。尘知道她不知如何开口，便替她说了：“不必猜测了，我是未来的你。”

　　“时间不多了，虽然你或许有很多不解，但请回答我几个问题好吗？”

　　在看到对面同意之后她温声问：“以后还会留在这里吗？”

　　“不会了，我的使命结束了。”

　　“那会去哪里呢？”

　　“不知道，大概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听说陆地上有风霜雪雨，春夏秋冬，我都想去看看。”

　　曾经的犹豫了一下，看了眼一旁的穆青莫继续道：“我知道，如果没有你们，我们会注定失败，或许你们回来是为了改变，所以请接受我的道谢，还有所有人的道谢。”

　　尘凝眸望着曾经的自己，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她抱住那个将要消散的自己，直到幻境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