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远》敲羽

1、希望

　　临近盛夏，还没看见太阳时，就已经开始热了，但也格外亮堂。但这闷热的天气总会让人有些烦闷。
　　“众女嫉余之蛾眉兮……”“鹏之徙于南冥也……”“浔阳江头夜送客……”早自习上将面临高考的学生们都在争分夺秒地背着课文，但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其他声音，而易简却只是看着课本发呆。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余光隐约看见课桌下猫着身的某人。不一会儿，冒出个头出来，易简感觉有人在戳她的腰，朝旁边缓缓看下去，就见她的同桌鼓着腮帮子，笑眯眯地看着她：“简姐，帮我看一下老师呗。”
　　易简定神看了她两秒，没说话，又转过头去看书。
　　苏绵看了看她，也没生气，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背诵着课文。
　　过了会儿，易简轻轻地咳了两声，苏绵赶紧咽下口中的食物。
　　“易简啊，怎么还咳嗽了。老师告诉你啊，学习固然重要，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特别现在是关键时期，更要多多注意，老师还等着你考出一个好成绩呢，你可不能让老师失望啊……”
　　看着滔滔不绝的老师，易简轻声道：“知道了，谢谢老师。”
　　苏绵看着老师的背影，第n次感慨老师的变脸之术。
　　苏绵捅了捅在她眼中如同神明般的同桌，“老班每天早上这问候，你不会觉得压力太大了吗?”
　　“还好……”易简朝着苏绵看去，“你呢，每天早自习就开始吃早餐，等会下课了干什么呢？”
　　苏绵傻笑了几声，“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吃饱了，等会下课就可以补觉了啊。反正快高考了，我现在也学不进去，倒不如自己放松一下。至于考试嘛，只要我正常发挥，一本应该没问题的……”
　　“而且我跟你说，这个早餐啊……”
　　听着苏绵对早餐的科普，易简只是看着窗外，早晨的空气最是清新干净，天空也是非常晴朗。好像一切都是美好的……

　　下课铃响了，不像其他同学争相涌出门，易简安安静静地把自己的书本整理好，看着旁边已经发出轻鼾的苏绵，微微勾唇。
　　走出门，易简瞧了一眼门边用外套把上身全部缩成一团的人。她用手轻拍了下那人。
　　“谁呀，吓死我了……”那人从外套中钻出头，露出满脸汗的脸，“你终于出来了，走，我叫李剡帮我们占了个位置。”梁小璐说完挽上了易简的胳膊，直奔着下楼。

　　食堂里，易简和梁小璐端着早餐直直地向李剡那桌走去。
　　梁小璐一过去就给了李剡后脑勺一巴掌，没好气地说到：“我说你的胆子是真大啊，我都要用外套罩着才敢玩一下手机，你倒好，这么光明正大玩儿，真不怕被老师发现。”
　　“你以为老师能不知道我有手机，就是看破不说破而已。”李剡回道。看着易简细嚼慢咽地吃着早餐，默默将手机收进了口袋。
　　“那啥，董翎曦怎么没来?”李剡随口问道。
　　“她还能去干嘛，这不上次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嘛，她去问成绩了，让我帮她带点吃的。”梁小璐提着手上的豆沙包子摇了摇。
　　李剡笑到：“这有什么可问的，她肯定又是全校第一，模拟考第二，小简肯定是全校第二，这是铁定的。”
　　“要不我们打赌看她们这次差几分?”
　　“好啊好啊……”

　　办公室里，一个带着细框眼镜的女生皱着眉头问道：“这次模拟考第一是我?”
　　坐在办公椅上一向不苟言笑，现在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出来的班主任这才说到：“没错，你这次模拟考第一，二班的易简第二。”
　　“老师你没弄错吧，我这次是第一吗？”
　　“董同学，没错啊，这次第一就是你。不过你也不能骄傲自满啊，还是要再接再厉的……”
　　“那……那上次的第一名呢？”董翎曦顿时慌了神，忙打断老师的话。
　　“你说的是附中的任烨啊……哟，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回竟然缺考了……”
　　董翎曦一下愣在了原地。

　　放学回家的路上，易简和董翎曦慢慢地走着，各有心思，相对无言。梁小璐看两人沉默不语，感觉气压很低，也不敢说话。突然从前方的店里冲出来一个人，易简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李剡见她们都没被吓到，一时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笑道：“你们又没被吓到啊，你们俩一个考了第一，一个考了第二，怎么还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走，我请你们喝奶茶。
　　梁小璐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挽着易简和董翎曦的胳膊，搭话道，“好啊，好啊，我这次模拟考排名也上升了十几名，刚好庆祝一下。”
　　“不去了，我今天还有功课没做。”董翎曦回道。
　　“不用了，谢谢，我要先回家了。”易简淡淡道。
　　两人各自向前走去，只留下李剡和梁小璐两眼相望。

　　从书包里窸窸窣窣地拿出了家门钥匙，易简握住已经生锈的门把手，废了一番力气才终于将门锁打开。
　　伴随着门打开的咯吱声，从黑暗中透出淡黄的光芒。
　　看着桌子上还冒着些许热气的清汤面，换好拖鞋，走向卧室，轻轻推开了门，从门缝中看着床上隆起的一团，默默退回桌前，端起面吃了起来。
　　洗完澡后，易简静静走进卧室，钻进被窝就有些许凉意的手搭在了手臂上。还未睡熟，就感觉到有薄薄的毯子搭在了身上。

　　第二天早上，还没等闹钟响起，易简就已然被生物钟唤醒，身侧已经没有任何身影。
　　推开房门，看到了已经准备好的早餐，熟练地敲响了隔壁的房门，听到有声音回应才去洗漱。
　　等房门打开的时候，易简刚好也洗漱完了。
　　易简碗里的粥已经剩下不到一半了，看着旁边不紧不慢的人，提醒道:“还有五分钟你就必须出门了。”
　　易博远依旧剥着手里的鸡蛋，点点头，问道:“你昨天早上吃的什么?”
　　“面。”
　　“什么面?”
　　“番茄鸡蛋面。”
　　“哦。”“好吃吗？”
　　……
　　“还行。”易简看了几眼旁边没话找话的人。
　　易简吃完粥，看着自己面前的小碟中多出的两个已经剥好的鸡蛋，默了默。抬头对上那人躲闪的眼睛，拿起鸡蛋吃了起来。
　　“你要不等等我，我昨天借了同学的自行车回来的，我载你去学校。”易博远看着门口玄关已经穿好鞋的易简，鼓着腮帮子说道。
　　“不用了，你快些吃吧，不然就迟到了。记得穿件外套。”
　　易简快步走着，周边都是买各色早餐小贩的吆喝声。
　　身旁一道凉风闪过，易简感觉书包一重，看见了前面自行车上衣角翻飞的背影。
　　摸了摸书包侧袋多出的一瓶牛奶，笑了笑，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
　　想着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易简的眼神坚定了些。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高考这天，易简一打开门，就闻到了厨房里飘出的香味，看着桌上丰盛的菜，一瞬间有些发怔。
　　“宝贝，起床了啊，快点上桌吃饭，我的菜马上就好了。”易简妈妈听到了开门声，忙喊到。
　　易简看了看桌上的菜，快速洗漱完，利落地盛了三碗小米粥。
　　这时，易简妈妈的最后一道菜也上桌了。
　　“妈妈知道夏天了你胃口不好，特意给你做了糖醋排骨。”易简妈妈不停地往她碗里夹排骨。
　　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排骨，缓了缓，对上妈妈慈爱的目光，还是问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不用不用，张奶奶这两天给我放了假，所以我就多给你做点好吃的。”妈妈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这些你紧着吃，不够还有，不用管你弟……”
　　卧室门被拉开，传出了响声。
　　“妈，你未免太偏心了点。”易博远打着哈欠倚着门说。
　　早上没被叫醒吃饭不说，还没打开门就听见这话。
　　冷着脸，顶着凌乱的头发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就从盘子里夹了块排骨准备塞进口中。本来一气呵成的动作却被自家母亲给轻打了下脑袋。
　　“还没洗漱呢，就开始吃。”妈妈皱眉道。
　　“行行行。”易博远马虎洗了个脸刷了牙就又回来了。
　　“您这做的是早饭吗，大清早就炒菜炒肉。”易博远嚼着口中的排骨。
　　“就想你姐姐吃好点呗，”易妈妈还在往易简碗里夹菜，“你在家好好学习，一会儿我去陪你姐姐考试。”
　　“知道了。”易博远不耐烦道。
　　“妈，够了。您吃吧”易简看着碗里已然吃不完的菜。
　　易妈妈顿了顿，不再继续。
　　等易简一切都检查好，准备出门时，易博远站在她身后别扭道，“你……你加点油哈。”

　　看着阴沉的天气，在考场外等候的易简对易妈妈说:“你先回去吧，一会要下雨了。”
　　易妈妈眼神黯了黯，还是道:“等你进考场了，我就走。”
　　可每一场考试出来，他都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撑着一把蔚蓝色的伞，笼罩着一个娇小圆润的身体。
　　易简知道妈妈还是会继续等下去，就不再劝她了。

　　考完全部开始试当天，下了几天的连绵小雨也终于转晴了。
　　易简随着人潮涌出来，看着马路对面的两人。在这一刻，易简才感觉到三年的高中生涯彻底结束了。
　　“易简！”
　　听到有人叫，还没转头，就被两人锁住了胳膊。
　　“今天晚上几个班都有聚会，而且巧了，都约在了同一个地方，约一个，同桌?”苏绵朝易简露出招牌笑脸。
　　“对呀对呀，我也正准备跟你说这件事呢。还有……”
　　易简眨眼的功夫，一个小信封就落入怀中了。
　　“某人想跟你道歉呢，这么久了你其实早就消气了吧。”梁小璐念叨着，边往后面暼了一眼。
　　随着梁小璐刻意的眼神望去，果然看到了那个故作淡定的身影。盯得久了，那人才终于正视她，露出个傻笑。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