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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进入高三,学校把全年级前三十名的学生另外组了一个“强化班”,唐译和夏文倩这些优才生自然都在里面,而范从思、何先勇等人却被分配到别的班级去了。这一天,传达室通知唐译有她的包裹。她去领时,发现是从英国退回来的,上面盖着“查无此人”的邮戳。

      她坐在台阶上,轻轻打开盒子,里面装的都是和陈上有关的东西:他转弯抹角送给她的手机、海豚项链,他扔在她这里的试卷、作业本,宿舍钥匙,玻璃球,音乐CD,圣诞卡片……

      痛苦挣扎了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和他一刀两断,免得睹物思人,自寻烦恼,哪知道这些东西漂洋过海四五个月又回来了。对着手里的盒子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她露出一丝冷笑,随手把盒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若不是知道你的消息,我还真以为你从地球上消失了呢。”

      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最后她还是把盒子捡了回来,扔在柜子最里面,再也不去碰它们。
      这年冬天,唐译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她爸爸喝醉了过马路的时候出了车祸,肇事者跑得无影无踪。经过抢救,唐爸爸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双腿却断了。唐妈妈东奔西走到处借钱做手术,唐译则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到医院照顾父亲。他们一家连年都是在医院过的。

      唐译因为物理竞赛拿了一等奖,获得保送上大的资格。大家正羡慕不已的时候,她却放弃了保送。她跟老师说想通过高考证明自己的能力,实际上不过是因为学校承诺高考分数在630分以上,最低奖励两千块钱现金。她心想,有了这笔奖金,自己大学的学费就有了,于是卯足了劲复习,最后以668分的高分拿到了四千块钱。填志愿的时候,她为了省路费,就近选了上大,最后进了最好的专业——经济管理系。

      夏文倩理科本来就学的吃力,加上高考没发挥好,只刚刚过了重点线,被北京一所二本院校录取了。范从思也去了北京。赵明颜去了四川一所音乐学院。李喆根本就没参加高考,玩赛车去了,从省队一路开到国家队。何先勇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干脆跟着家里下海经商。大家说说笑笑、吵吵闹闹仿佛还在耳边,转眼却早已各奔天涯。

      唐译的大学生活虽然过得清苦,倒也丰富多彩,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各项活动,和同学关系融洽。她一年拿好几个奖学金,足以应付大学学费和生活费,便没有像其他贫困生那样出去打工兼职,而是专心致志地学习。

      大学和高中最大的差别是:恋爱公开化、合理化、透明化。她虽然不是什么班花、系花,在阳盛阴衰、僧多粥少的上大,很有几个不错的男孩子在追她,追的最厉害的是西语系的高明了。

      高明了长得人高马大,为人活泼幽默,说的一口正宗的京片子。据他自己说,他第一次见唐译是在校医室,被她捂着胸口、愁眉深锁的忧郁气质打动了,从此一箭穿心,女朋友非她不可。唐译听了又气又笑,没好气说:“扯淡。一箭穿心?我还一箭毙命呢!你让他尝尝胃病发作起来是什么滋味就知道了。”

      唐译和谢得因为同在一个大学,时常一起吃个饭、逛个街什么的,关系比以前亲密不少。高明了追唐译追了大半年,对她身边的人和事了如指掌,把谢得当作自己的头号情敌,幸好他快毕业了,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谢得毕业前过生日,办了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要唐译当他的女伴。唐译这两年来很得他的照顾,跟在他身边学了不少东西,对他崇拜加敬爱,笑说只要他不要她送礼,她就去,一口答应下来。

      生日那天晚上,她到现场一看,花团锦簇,衣香鬓影,男士一律穿西装,女士一律穿晚礼服。她问同学借了一件白色斜肩小礼服,穿着不合脚的高跟鞋,站在衣冠楚楚的谢得身边,觉得自己像只丑小鸭,似乎来错了地方。

      这么多的亲朋好友专门来为他庆生,谢得却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人。

      唐译捅了捅他说:“你怎么了?大家起哄,要我们跳舞呢。”谢得领着她心不在焉跳了一支舞,随后两人便坐在一边喝饮料吃东西。过了一会儿,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走过来说:“谢先生,刚才有位姓辛的小姐留下一份礼物,让我交给您……”

      不等服务生的话说完,谢得跳起来连声问:“她人呢,在哪儿?”服务生吓了一跳,忙说:“她说她晚上要加班,先走一步,让我跟你说一声抱歉,还有‘生日快乐’……”谢得当即丢下众人,火急火燎追了出去。

      唐译见男主角一去不回,自己落得个清净自在,吃饱喝足便回去了。回到楼下,却见高明了和几个男生坐在走廊里打扑克牌,大呼小叫引得来来往往的女生侧目而视。高明了一见到她,把牌一扔,双手一撑跳起来说:“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要等通宵呢。”那几个男生把扑克牌一收,笑说:“好啦,正主儿回来了,某人又该重色轻友,插兄弟两刀了。”

      高明了笑骂道:“滚吧!”几个人嘻嘻哈哈走了。唐译瞪了他一眼,“高明了,大半夜的窝在女生宿舍楼下打牌,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他嘻嘻一笑,“嗨,这不是等的无聊嘛。幸亏你心疼我,早早就回来了。”说着他又抱怨起来:“哎,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肯买个手机用哇,害的我整晚见不到你,就连想听听你的声音都不行。”

      “我讨厌手机,感觉像是定时追踪器,有事打我宿舍电话。怎么,你有异议吗?”

      他忙立正敬了个礼说:“没有!为了你,我愿意抛头颅洒热血把女生宿舍楼的走廊站穿!”说笑完了,扯了扯唐译的衣服,大喇喇地说:“走吧。”

      “你又有什么花样?不去。”她累得半死,哪还有精神跟他歪缠。

      “不去?那敢情好,当着宿管阿姨、这么多同学的面,咱们就在这儿把话说清楚了——”

      唐译一看他那个样子,似乎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一时头疼不已,忙说:“得得得,我去还不行吗?”

      唐译穿着高跟鞋,跟着他一瘸一拐往清南苑走去。清南苑是上大著名的风景区,里面丛林茂密,假山亭台,错落有致;曲水流觞,别有洞天,这里是情人最爱来的幽会之所,尤其是夜黑风高的晚上。

      高明了注意到她的异样,问:“你脚怎么了?”

      “这鞋子第一次穿,硬得很,脚上磨起泡了。”唐译一边说着话,一边扶着石头一步一步往下挪。高明了见状,二话不说双手横抱起她,大步流星跨下台阶,一路来到亭子里,这才把她放下。

      唐译双脚踏到地上,一颗吊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扔出去呢。”

      他立即委屈地叫起来:“我对你很坏吗?你对我戒心怎么就这么重呢?我就是把我自个儿扔出去,也舍不得把你扔出去啊。”

      “别贫了,有话快说。”唐译揉了揉眉心。

      “还是那句话,只要让我当你男朋友,你指东,我绝不敢往西;你要海里的月亮,我就拼了命去捞;你说一,我一定不说二;你要杀人,我就去放火……”

      唐译忙打断他:“哎哎哎,你胡说什么呢。谁要你杀人,谁要你放火啦,满嘴跑火车。说这么多,你不口渴啊,坐下来喝口水吧。”

      他嘻嘻一笑,挨着她坐下,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我下午的时候见你打扮的漂漂亮亮,坐着谢得的车走了,你不知道,我的心肝都碎了。”

      唐译用力把手抽回来,哼道:“油嘴滑舌,有本事你挖出来我瞧瞧,看看有没有碎,我就服你。”

      高明了突然转过头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真的,我挖出来你就当我女朋友?”说着右手变掌为爪,用力往左胸一按,故意装作疼痛的样子大叫一声,抓起一样不知什么东西放在她手里。

      唐译明知他是假的,摸到手里软软的、热热的、拳头大的物事,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不由得花容失色,吓得往地上一扔,颤抖着问:“这是什么?”

      他哈哈大笑起来,捡起地上的“心肝”大声吆喝:“香喷喷、热乎乎刚出炉的大馒头,五毛钱一个,大家快来买喽——”

      唐译气得用力推了他一下,骂道:“滚滚滚,吓死我了!”

      他忙打了自己两个嘴巴,连声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唐译被他逗笑了,摇了摇头说:“好啦,有话快说,没事我可要回去了。”

      他忽然正色说:“我觉得你还是离谢得远一点比较好。”

      唐译见他这话说的奇怪,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我听人家说,谢得他心里一直有喜欢的人,你,你还是,还是算了吧——”他说的吱吱呜呜,意思却很清楚,全是为了她着想。

      唐译明白过来,笑说:“谢谢你的好意。我跟他好,不是大家想的那样。我们大学以前就认识了,嗯,怎么说呢,反正跟兄妹差不多。”

      “真的?你不喜欢他,那可太好了,我正好趁机而入!”他顿时摩拳擦掌说。

      唐译见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样子,很有几分像另外一个人,心跳顿时停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拍了怕他的肩膀站起来说:“看你表现喽。革命尚未成功,高同志仍需努力啊。”

      回去的路上,她脱了鞋子拿在手里,光着脚在黑暗里慢慢地溜达。是时候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了,她想,这样她才可以重新开始。

      过了一段时间,谢得突然打电话为生日那晚的事跟她道歉。她没好气说:“学长,你过河拆桥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哦。”谢得在电话那头说改天请她吃饭赔罪。她挑眉说:“算了吧,别吃到一半又把我扔下,两次的教训还不够么?我算明白了,你哪是要找女伴啊,你根本就是想找一个替死鬼,可怜的我连炮灰够不上。”

      谢得忙说:“好啦,好啦,下次你也找我当炮灰好了,正好有一个机会——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要不要听?”

      “好消息还勉为其难可以听一听,坏消息就算了。”

      “说是好消息也可以,端看你从哪个角度看喽。”

      唐译被他吊起了胃口,忍不住问:“到底什么事?”

      “阿上回来了,听说还考上了上大。”

      唐译从鼻子里发出重重一声冷哼,“阿上是谁?我不认识。”一赌气把电话挂了,抱头往床上一倒。

      她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用来思考她和陈上之间的过往。她列出一个表格,左边是陈上,右边是自己,加减乘除若干年的时间,得出的结论是“错,错,错”。既然是错误,那就改正它,然后忽视它。

      再想起陈上,她发现自己没有以前那么怨恨了。小时候谁都做过一两件不靠谱的事,包括她,包括陈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多的力气也都被磨得烟消云散了。既然以后在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总有碰到的时候,所以——都算了吧。

      她想她是放下了,还有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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