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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地重游的初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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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淑,你到底在干些什么••••••为什么我听你在房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啊!你在不在换衣服啊?”姚淑知道,这一定是她妈妈在大喊。她知道,妈妈等得不耐烦了。她也知道,妈妈为什么这般不耐烦。因为姚淑根本就不重视这次的相亲,但不在乎就是不在乎,别人想强迫你去放在心上也没有用。
姚淑呆在房里,关着房门,自从高三以来,她一直就养成了关上房门睡觉的习惯。到了再大些,无论干什么,都会把房门关上,仿佛是在为自己开辟出属于自己的空间。是的,生活水平的提升,让我们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但生活的烦乱和压抑,在某种程度上,却又是我们,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心里栖息地。
她就坐在书桌前,台灯照着她的十字绣,现在是夏天,灯光带来的温度熏得她有些烦热。但如果可以,她只愿这样绣下去。密密的针脚安静地述说着她心中的感怀,是的,她需要安静,今天的相亲带给她太多的烦恼。她不想去,她讨厌妈妈的自作主张,她不习惯和陌生人呆在一起;她想逃避,但妈妈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为了让她今天能准时去赴约,还向老年编织班的老师请假,在家里督促她。
姚妈妈急切地走到姚淑房门前,也没敲门,就擅自拨开门把。打开门,只见她的宝贝女儿在做功夫活。
“怪不得不回答我••••••”她独自嘀咕着,又拉开了嗓门:“哦哟,你看你在做什么啊••••••我前面叫你换衣服,你‘嗯’了一声就没反应了啊?快一点呐,第一次见面,不要让人家等了你,迟到了,人家对你的第一印象会打折的!快,快一点,你不要再绣了,回来再绣,先干正事。”说着,便拉开衣柜门,为姚淑找合适的衣服。
“等等,绣好这行就好”
见女儿没有抬头,她走到女儿身边,眼见要腰拉起她,姚淑放下手上的十字绣,转过身来,轻叹,心想,始终还是要面对的,不是吗•••••••然后,颦眉••••••
她抬眼看着妈妈,幽幽地说:“这不就好了嘛!”
绕过妈妈,来到衣架前,她淡淡地说:“不用再翻衣橱了,就穿这个吧。” 拿下挂在上面穿过的裙子,又启口:“你出去吧,我换衣服了••••••”
“册,都是母女,你的身体我在你小时候帮你洗澡时就看过了,你还害臊!”
“出去啊,有人在,我换时不习惯的。”
“换吧,你换的时候,我还要交代几句。”
姚淑拗不过,只好换着衣服,忍受着唠叨,“这次是王阿姨介绍的男孩子,我跟她说过,你是第一次相亲会害羞,她特地关照过对方的。你这次去,要放开些,多说点话,好好看看人家。王阿姨说,这个人条件好,但具体的你自己去了解。很难得有人条件好的,你就抓紧机会,啊?”
“嗯”
“哟,这衣服不好看,你穿得鲜艳些呀,让人眼前一亮了,对方感觉就好了••••••对了,那人姓陈,陈顾然,你不要叫错。”
“嗯,衣服算了,穿都穿好了,不换了。”姚淑走出门,拿起柜上的CUCCI,换上现成的鞋就欲走了。
“你这样不搭调,衣服和包都不是一档次的,人家会笑话的。”
“随便了,对方要真的好,也不会只以貌取人的,我走了,你放心吧••••••”
看着姚淑走远,姚妈妈轻叹:“我知道,你是听我话的,从来就听话的。”
是的,姚淑一直就是很听话的。但太听话的人,若是厌倦了听话,那就不会听话了。也许姚淑从站起来那刻起,早有打算。
姚淑高考失利后,胡乱进了个师范学院。后来胡乱地考了证,还仗着会弹钢琴,又胡乱进了个中学,当起了音乐老师。几千元的工资的确与她在青少年时的宏图大志相距甚远,但好歹家底殷实,生活也不愁。25岁的她,似乎在高考失利后就一蹶不振,失去了活泼光彩的个性••••••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岁月流失而产生的坎坷使她更加稳重成熟。
姚淑不喜欢夏天,虽然能跟着学生一起放暑假,但炎热使她对夏天很排斥。
八月了,快一个月的不走动加上酷暑的黄昏,让她觉得很劳累。区区从家到约定餐厅的路程,对于她,看上去两万五千里长征。到了门口,停了停,平缓着呼吸姚淑心想着便进了去,看着手表,五点五十五了,离约定时间还差五分钟,不会迟到。望着那店前的的招牌,不忍惆怅,难道是故地重游了吗?
一进去,才知道,原来,他还没来。
由着服务生引领,来到预订好的桌前,放下包,坐定了等待,“先来杯水,我等人,待会点餐。”
望着以前喜欢的座位,其上的情侣让姚淑感到,是自己,但又不是自己。至少那次,不会像他们一样是笑的,对吧?姚淑撇嘴苦笑,转头望向窗外的夜景,但刚刚的一幕就像磁石,吸出了记忆中的往事,那些时光让姚淑的双眼蒙上薄雾,嘴角被过去的笑、过去的泪压得太沉,沉得不自觉,就落下了••••••
“是去吃饭的吗?”餐厅所属的地下车库前站着保安,弯下腰,瞪大眼睛,对玻璃里面的宝马车主大喊,生怕他听不见。
“那进去吧,结账时别忘拿停车券!”迟了几秒,见玻璃后微微点头的脑袋,保安又喊。
握住方向盘的手,白而有力,指骨撑起的优美轮廓清晰可见,手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呈现出圆滑的圆弧。那种白一看就知道——不做家务。但这不表示他慵懒。因为,几乎闻不出来的消毒水味道和指上的老茧,告诉着人们,他常握着刀——手术刀。
此时,这位医生正在倒车。市中心是寸土寸金,连停车位也不免狭小些。直起腰看着后视镜,在转弯,拉直车身,熄火后,他靠下,深呼吸,表上是六点十分。他轻笑,离了车,锁上。他今天穿着湖绿色的衬衫和剪裁得当的西裤,天太热,穿西装似乎不合适。
“这下要解释了。”他琢磨着,心想:不知那位小姐——姚小姐是否会生气。但愿她迟到得更晚吧。
随着侍者的引领,陈医生得知她到了,看到了约会的小姐:身形匀称的她穿着白色素雅的棉质连衣裙,系着棕色的装饰腰带,正扭着头看着窗外,看不见她的脸庞,只见顺直的长发,灯光下,显着棕黑色泽。
随着一声“对不起,我迟到了。姚小姐,我很抱歉••••••”
姚淑心里沉沉的心事随着一声男声被打散了,但那薄薄怅然却挥之不去。她转头,抬起脸,定眼看了看,来者想必就是相亲对象了,果然是一表人才啊,若是那些乐衷于以貌取人女孩们,一定会被他的“皮”所吸引。他皮肤不黑但也不白,带着无框眼镜,让姚淑想起裴勇俊,但心觉没他潇洒。
是啊,往往真正的洒脱是要接触后才能感受到的。
在简单的介绍后,两人便点餐吃饭,因为是套餐式西餐,点起来很方便,从前盘到点心都像是再做选择题,让姚淑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像是妈妈出的选择题考卷,选项固定,却永远都选不出自己的最恰当的答案,可是,人生明明就不是选择题,应该是solo题。
“我叫陈顾然,是医生,29了,刚从医学院毕业,工作了一段时间••••••说点你们爱听的吧,我有房,有车,父母也算随和••••••”他只是重复着无数遍过去说过的话。
“‘你们’,你们是谁?我不爱听你说的这些,我就是我。”听到对方的职业是医生,姚淑笑了,嘲笑。她觉得由于职业的关系,医生早已失去悲天悯人的能力,面对痛苦的呻吟,只会用药物去停止,白褂下的心早已成冰。
“你有职业病吗?你还会同情别人吗?”她依旧笑着,头抬得更高了,停下刀叉,缓缓地吐出这些。
“好像还有呢”他也停下,慢慢地说着••••••气氛有些尴尬。
因为前面的迟到和刚才的对话,这顿饭吃得姚淑觉得有些乏味和无聊。但是老娘交代的事,即使态度上藐视,但也得好好“了解”,回去好交差。
一顿下来,似乎都是医生在问,姚淑在答。陈顾然是绅士的,似乎忽略了前面的不快。又好像回到了医院,面对姚病人,在问这问那。偶尔的停顿不是结束,而是下一个问题的开始。而病人只是微笑地回答,并不显得不耐烦。
餐后,八点了,两人走出饭店。姚淑看的天空,虽然是夜晚,但市中心的灯光让夜幕看起来并不黑,反而很亮,亮得星星都看不见了。
“我送你吧,我有车,你等我。”他转身去了车库。
姚淑刚想笑着拒绝,但挺拔的背影已经拒绝了她的拒绝。
上车后,姚淑端坐于副驾驶座上,疲倦的她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报完地址后,望着窗外,任他送她回家。车窗上倒映的街景看的人醉生梦死。
转眼到了小区外。
“就送到这儿吧,我可以走回去,有保安的,很安全,谢谢你,陈先生。”姚淑感谢。
“不用,姚小姐。”
姚淑刚想下车,右脚还没踏出,又马上收了回来,关上车门,“先生,我有话要说。”
“哦,不要客气,是什么?”
她依旧缓慢如故,“陈先生,你很优秀,学历高,工作好,家庭好,长得好,人也好••••••但是,我不好。你好的,我都没有,我配不上你,所谓门当户对,我们不行的。你,我高攀不上。所以,到时候,王阿姨问起来,你就说对我不满意吧。”说完,姚淑自己笑了,自嘲。
“姚小姐真体贴,连我对王阿姨的回话都想好了。可姚小姐又怎么知道,我会对王阿姨说对你满意呢?”
姚淑一惊,收回笑容,撇过头去,一字一句地说:“反正,您就找个理由,否定我吧。谢谢您了••••••”她抓起包,下了车,临走前扔下一句“谢谢,再见。”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陈顾然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否定’,否定?”,便踩下油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