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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参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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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冥冥,回廊尽处的花房人影川流,脚步纷沓。一个瘦小的身影借乱往角落一蹲,从袖袋中掏出半个已经冷硬的馍馍,胡乱地一把塞入口中,艰难地咀嚼。
只是,还未等馍馍软化,她后背便实实挨了一脚。
她往前扑跌,膝盖猛地撞击地面。她顾不上疼,先囫囵地将还干硬的馍馍勉力咽了下去,才站起身子,转过头,弯腰行了个礼:“贺司苑安好!”
“明儿是什么大日子,你个贱蹄子竟还敢躲懒!”贺司苑用力扯了扯她的耳朵,狠声道。
“奴婢错了!错了!”她不敢强辩,只得一边忍着疼,一边求饶。
“拿竹鞭来!”贺司苑阴恻恻地说道。
话音才落不久,就有小宫女递上了似成人小臂长短、似拇指粗细的短竹竿。那短竹竿虽不粗,但细看便知竹竿上被削出了许多倒刺。她咬了咬唇,心知今日是躲不过了,倒也干脆地伸出了双手。
她才伸出了手,那竹鞭便狠狠挥了下来,手心上立即多了一道血口子。她身躯微颤,却不敢张口呼疼。
“贺司苑,现下差事要紧,训人一事还是先缓缓吧,把手打伤了这活儿就没法儿做了。”本在远处指挥着宫女太监搬动花盆的元公公走了过来,觑了她的手掌一眼,一边劝着贺司苑,一边递了个眼色与她,喝道:“阿依,还愣着做什么,搬上那盆‘仙子奔月’随他们一同去二皇子的昭德宫。”
“是。”她朝元公公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忙紧走几步,搬了架子上那盆月白色的菊花,便随着一行人出了花房。走得远了,她才悄悄松了口气。她从早起忙到现在,粒米未进,那半个冷硬馍馍还是平时要好的宫女姐姐偷偷塞给她的。本想着趁乱吃上一口,却不料运气这般不好,竟让贺司苑捉个正着。
一行人捧着花到得昭德宫时,天色已沉。为首的太监指挥着他们将各色菊花归置安妥,再由昭德宫的主事嬷嬷一一确认无误,众人这才列齐队伍自宫内鱼贯而出。
阿依走在最后,心里盘算着今日的活计应是告一段落了,下意识地往腰间摸了一模,顿时吓了一跳。她系在腰上的小荷囊竟不见了!荷囊里装的东西事小,那荷囊却是自她懂事时便一直随在身上的。她从花房中出来时还好好地系在腰上,想来必是在归置菊花时落下了。阿依瞧着前面垂头行走的宫人,又回头看了看人影攒动的宫门。心中一合计,便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往岔路一转,从另一条小路绕到昭德宫的角门。
二皇子素来喜静,宫中伺候的人不多,如今已全往前头布置,后院里应是没几人把守。她正好可以从角门沿后院溜进去,悄悄寻摸着荷囊便走,料想也不易惊动旁人。
阿依蹑手蹑脚从角门处闪身而入,果然后院并不见人。她送来的花盆就放在偏殿角落,穿过后院,翻过偏殿的镂花窗,果见角落那株菊花茎上就挂着她的荷囊。
取了荷包,原路返回,怎知这次走到一半,便听得一声瓷碎的脆响。有人!阿依吓了一跳,脚下一个不防,人已撞倒在旁侧的假山之下。
“谁?”假山后响起沉重的斥问声。
阿依摔倒在地,这才借着微弱的烛光瞧清了假山之中藏有洞穴,洞穴中隐约坐着一名玄衣男子。顾不得额头被撞得生疼,阿依急忙绕至洞穴入口,曲膝跪地,以头相触,告饶道:“奴婢无状,惊扰贵人,请贵人恕罪!”
阿依以头触地,只听得石凳移动的声响,紧接着是一阵踉跄的脚步声,阿依微微抬头,便瞧见了那人玄衣下摆处绣上的四爪金蟒。
这下倒好,溜进人家的地界儿,倒叫这里的主人抓了个正着,这是什么运气?阿依默默在心中哀叹一声。
“去,与吾倒酒!”男子的声音有些沉闷,阿依却是片刻不敢耽搁,站直了身子便往洞穴内摆着的石桌快步行去。
只是走到桌前,阿依却是懵了。所有的酒壶皆碎了一地,桌上唯独余下一只空无点滴的青釉瓷杯。
一只手兀的从她背后伸来,握住了那只青釉瓷杯。
阿依着实被那手唬了一跳,身子猛地往后一靠,便撞上了温热的胸膛。那人被撞得晃了晃,便要往旁侧倒下。
阿依转身一瞧,顿时吓了一跳,那人倒下的地方满是锋利的酒壶碎片。顾不得身份尊卑,阿依连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往前一迈,躲过了那堆碎片,却被那人拽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腿上又是一疼,她低头一瞧,便撞上一双布满雾气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