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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丢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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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物证分析室内,白森手上拿着一大一小两张薄纸,一张是刚刚在陈钰雪手上拿到的棋品文函,另一张,是她同颜洵在老藏书阁地下酒窖内发现的麻纸,其上以暗红色的字迹写下了骆宾王的诗句。
促席鸾觞满,当炉兽炭然。何须攀桂树,逢此自留连。
这首名为《冬日宴》的诗以血写成,是白森在鸿清棋院里发现的第二首索命鬼诗,也正是通过这张麻纸上的血字,白森验出了三个人的DNA信息,方才确定在这棋院里的连环命案是三人所为。
其中两人已锁定为曹景和赵知海,只剩最后一人了。
陈钰雪的棋品文函上,方殊签下了“逢月”二字,这是他的字,而在《冬日宴》中恰有一句“逢此自留连”。
看着这两个“逢”字,看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笔迹,白森敏锐的觉察到这就是方殊的罪证。
只要确定麻纸上的诗句是方殊所写,就能够以这张纸作为抓捕他的证据了。
白森先压下内心里的兴奋劲儿,将笔迹动态重建仪与计算机连接好,然后再把陈钰雪的棋品文函和写有诗句的麻纸逐一放进笔迹动态重建仪内,按下仪器上的“开始扫描”按键。
半分钟后,扫描完成,麻纸上的血字和文函上方殊的签名都通过仪器传入计算机。
接下来只等字迹比对结果了。
白森紧张到双手紧紧攥起来。
字迹比对要比DNA序列比对快得多,没过多久,结果在计算机屏幕上显现出来。
字迹相似度:94.82%
结论解释:样本为同一人的笔迹概率极高。
找到了!白森长出一口气,双肩随之一松。
有了刑侦系统的助力,这棋院里的连环凶案到此就算是破解了。
白森离开物证分析室,闭上眼回到现实中。
再次睁开眼,白森的目光立时落在棋馆中方殊身上。
似乎觉察到白森那带有冷冽之意的目光,方殊也转头向她看来。
这一瞬白森并不避让,而是冷静的与方殊对视着。
现在有了确凿的证据,马上就把你捉拿归案了!这般想着,白森的目光从方殊眼中移开,看向后院方向。
发生第二起命案的当晚,从地下酒窖出来,她和颜洵又赶往大火烧过的老藏书阁现场,在那里,她捡了一只尚且完好的酒坛,将在酒窖里发现的罪骨石函与几片画着鸾鸟纹饰的碎陶片放置于坛中,一并带回了处暑寝房。
白森回过头来,扫视了一圈天权棋馆里。方殊也转过身,背向棋馆门外,在仅余的两张棋盘之间来回踱步。
眼下只要从寝房里拿到那张写有血诗的麻纸,就可以先把方殊带回衙门了。
此刻天权棋馆内外如此多人,数十双眼睛都在关注着棋馆里的对弈,就算方殊想要布下第四首诗的杀局,他应不会有机会。
白森悄悄退出人群,快速往后院走去。
来到处暑寝房门前,白森猛地推开门,进房后直接走到自己的木床边,蹲下身往床底的一处角落看去。
酒坛安安静静的摆在那里,旁边是用来存放死者遗物的竹编箱。
白森把酒坛拉出来,从中取出罪骨石函,掀开石函上的盖板。
在目光落进石函中的一刻,她手上一松,那片坚硬的石制小板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石函里是空的!写有诗句的麻纸不翼而飞!
白森浑身发起抖来,她赶忙放下石函,在酒坛里翻找起来。
酒坛里除了那些在老藏书阁废墟中翻出来的碎陶片之外空无一物,接着白森不顾在酒坛里沾上的满手黑灰,俯身到床下搜找,甚至就连装有徐万钧遗物的竹箱都找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白森从床底出来,瘫坐在地上。
重要的证物不见了,有什么人来这寝房中动了手脚。
白森把酒坛和竹箱放回床下,翻身站起,心事重重地走回天权棋馆。
棋赛还在进行,白森站在人堆里,目光再次落在方殊身上。
现在没有了关键的物证,不要想着马上就捉拿此人了。
眼见就能结案了,没成想丢失了重要的证据,白森不免有些懊丧。
究竟会是谁进了她和陈钰雪的寝房,拿走那张写了血字的麻纸片呢?
身周的人群似乎不像刚才离开前那么安静,这些观棋的棋生好像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没想到啊,谢公子对朱启用上了星月阵。”在白森身侧,一个棋生压着嗓子道。
那棋生的同伴回道:“依我看,那是孤星阵。”
“没错,阵型已经成了,看起来更像是孤星阵。”
“就看朱启怎么破解了。”
“你们没觉得很奇怪吗?”另一棋生脸上是疑惑的神色,道,“谢瑜的棋奁怎么会突然掉落在地呢?”
“不小心碰到的吧,没什么奇怪的,”旁边有人不屑地道,“掉下个棋奁而已,又没有摔碎,你看谢公子这棋不是下得好好的么。”
“也对。”
这几个年轻人正要继续细细观棋,旁边的白森忽而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几个棋生显然并不识得白森的捕快身份,他们看了看白森,其中一人立时就认出她就是此前对沈照宁出手的陈家侍卫,脸上浮起愤恨之意,转过身就走开了。
白森正要细问余下的几人,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力道,是人群中有人拉了拉她。
她回身看去,就与颜洵对上了眼神。
“跟我来。”颜洵小声道。
白森跟在颜洵身后,走出人群,来到棋馆外围一处无人的角落。
“谢瑜的棋奁怎么了?”刚一停下脚步,白森就急问道。
“应不是什么大事,”颜洵摇摇头,回道,“就是从矮几上掉落了而已,里面的棋子洒了一地,棋赛还中止了一小会儿,好在棋盘上的棋局没有乱,只待方殊和其他先生帮他收好棋子后对弈就继续进行了。”
听颜洵这么一说,白森略略安下心来,再看颜洵仍是一副疲惫的模样,眼下的青黑并未淡去多少,白森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颜洵揉揉眼角,笑道:“睡不安稳,总觉得会有事发生,就匆匆赶了来。”
白森淡淡地点了点头,不自禁又想起那片不知所踪的麻纸。
看白森脸上忽然黯然下来,颜洵忙问:“怎么了?刚才你去了哪儿?”
白森轻叹一口气,将她在陈钰雪的棋品文函上的发现给颜洵说了说,最后说到有人对他们找寻到的重要证据动了手脚。
“有人,拿了那片纸?”颜洵琢磨道。
“只有这一种可能。”白森笃定道。
“会不会是方殊,或者曹景?”颜洵试探地问道。
“不好说。”白森简短回道,从发现麻纸消失到此刻,她的思绪一直都很乱,给不出一个说得通的解释。
除了她和颜洵,在这棋院中应该就只有方殊和曹景他们这些以命案来写诗的凶手知晓那张麻纸的存在,但他们又怎会知道这张足以捉拿他们的罪证转移到了处暑寝房呢?
难道说,白森是查案捕快的身份在他们那里早就暴露了?
白森眉头紧锁,低头细想着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颜洵指了指天权棋馆门口,道:“白姑娘,你没回来之前,我在棋馆里那片屏风上发现了些东西,我带你去看看。”
“是一首诗么?”白森抬头问。
“哦?”颜洵惊讶道,“你已经发现了?”
白森把屏风上以小字写成的四句诗吟了一遍,颜洵自嘲笑道:“原来早让你看在眼里了,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发现的。”
“那也是骆宾王的诗,”白森道,“这棋院里的下一起命案会现出那首诗来。”
“你觉得,凶手会以怎样的杀人方式与这几句诗关联起来呢?”
“满月临弓影,连星入剑端,”白森道,“从这两句诗上来看,应会与弓、剑或是什么机关利器有关系。”
颜洵想了想,点头道:“虽然不知道后面两句,‘不学燕丹客,徒歌易水寒’会在一场命案中如何表现出来,但你所说的,确是最有可能的解释了。”
“接下来的几日我们要盯好方殊,”白森回头看向九灵山的峭壁,道,“如果陆捕头能查实方殊的来历与六年前的叛军有关,我们也有理由把他带回衙门。”
“好!”颜洵坚定回道。
两人并行走回棋馆门前,还未靠近,就听那些观棋的棋生们议论声大了不少。
随耳一听,都是对朱启的称赞。
“谢公子的孤星阵都已落成了,朱启还能有办法把这局棋下到收官,真是厉害啊。”
“不愧是风组二等的朱启师兄。”
白森往朱启和谢瑜的那局棋看去,她虽看不大懂棋路棋阵,却也能从整张棋盘上交错的黑白其中看出战局之胶着。
执黑的谢瑜虽下成了孤星阵,但朱启的白色棋子却也不落下风,隐隐间竟还有些反压的势头。
这时就连一些平日里欺负朱启的纨绔少爷,和一些对他看不上眼的寒门子弟,也都在叹服朱启的棋力之深。
白森的目光从棋盘上转向端坐在矮几前的朱启,此刻,他那安然镇静的气势又回来了,几日前与曹景对弈时,他亦是这般模样。
“官子了。”白森身旁一个棋生道。
“嗯,”有一个棋生说,“最后一手是谢公子落子,胜败,就看他这一手了。”
白森紧紧盯着谢瑜衔在两指之间的棋子,忽然,她发现有些不对。
在谢瑜手中那枚黑色的棋子上,隐隐可见一丝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