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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已灰之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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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再一次被敲响,苏御将手上的书籍放下,心里已经知晓是谁,他揉了揉眉心道,“进来吧。”
苏皛身穿玄色窄袖短袄,背着行李,推开殿门。他行了行礼,嘴角扬起笑容。
“父王,我今日便起身前去西亳了。此番前来,是同您告别的。路途遥远,可能短时间都不会回桑南了。”苏皛抿了抿嘴,纠结许久还是开口,“您近几年休息的不好,身体也没有以前好了,政务繁忙,苏皛走后,父王更要好好照顾自己。”
“对了!”苏皛从腰间取下锦囊,“这里面是我跟着医师学着配的安神的草药。父王带在身上,或许有点用。”苏皛上前将锦囊放在木桌上。苏御看着那做工并不精细的锦囊,手指微微蜷曲,只能叹口气道“费心了,一路小心。”
苏皛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宫门外早已经备好了马。
苏御靠在椅背上,玄衣男子从殿门进来“主上,世子已经出城了。”他点点头,挥了挥手,男子转身离去。
苏御盯着那个锦囊,伸手将它佩戴到腰上,过了一会,又突然取下来,他仔细的查看,缝制的水平不是女工的水准,他的手停留在锦囊的图案上,许久才拿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的把它放进去。木盒里面放满了小玩意,他看着木盒,神色温柔,但很快又将木盒合上。
“故人归,故人归……”木盒被抱在怀里,苏御嘴里小声的念着。
那道暗门里面烛火摇曳,满是牌位。
南詹-----扶风城
“公子要来点什么?”跑堂将白色的抹布搭在肩上,抬起头问苏皛。
“一间客房,我住三日。”苏皛拍了下马的头,将缰绳递给另一个跑堂,从腰间的荷包拿出碎银。
“好嘞!这是房牌号,公子三楼。”小小的竹牌递到手边,苏皛顺着跑堂的手势看到了上楼的阶梯,“我的马这几天劳烦你们了。”
现在正是春季,南詹的鲜花正值盛期,苏皛打开客房的木窗,就看到城门那边一直有前来的赏花的人。
“公子?”敲门声传来后,熟悉的跑堂声音传来,苏皛离开窗边,打开房门。
跑堂端着茶水,苏皛微侧身体,方便他进来。
“公子,有什么想吃的吗?跟我说一声,我马上就给你端上来。看公子不像是本地人,是来游玩的嘛?”
苏皛接过他递过来茶水笑了笑,“很明显吗?”
跑堂摸了摸头,“其实也不是很明显,但是公子生的好看极了,这南詹的贵公子我们这些小百姓都认得,公子比较眼生,所以才有这个猜测。”
“这段时间南詹的花开得很好。”
“公子说的太对了,现在桃花开的可漂亮了,特别是皇宫旁的那条河边,这几日很多世家公子和小姐也会前去。”
“多谢。我初来南詹,担心水土不服,这京都最好的医师是?”
“慕小公子啊!就是那个这几十年来的医术奇才慕泊守。”
苏皛皱眉,有点不解 :“可慕家一族不是只为南詹皇室?”
“公子这你就不知了,慕小公子向来是心怀天下的,他希望可以用医术救治世人。所以前几年就向陛下辞官了,但是宫内的公主还是会让小公子进去诊治。这不,最近同馨公主身体不适,慕小公子天天进宫。公子若是想找小公子,明日可以去沁心堂等一等,小公子没事就会去那里教教他的小徒弟。”
“好,我知道了。”苏皛点点头,从荷包拿出一小部分铜钱递给跑堂。
“谢谢公子!那公子玩的开心,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随时找我就可以。”
“师兄!我们去租小庭院嘛,客栈又不好,而且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查南詹秘术的事情,有个稳定的住所方便一点啊!”颜蕴穿着丁香色襦裙紧跟着颜珩。
“我知道了。”颜珩脚步停下,有些无奈的看着她,点点头 。
“耶!谢谢好师兄!”
白发的俊美男子和身边的活泼少女,苏皛用手撑着头,“白发倒是少见,是安西人士吗?”这句话一出,街上的白发男子无意间抬头向上望去,苏皛便与之对视。
不过很快,白发男子便移开视线,右手拉住身后少女的衣袖,顺着人流消失了。
苏皛也移开视线,转身离开窗户。颜蕴却突然回头看向苏皛,嘴角上扬。
“桑南世子。”颜蕴舔了舔嘴唇,眼神微眯,不过很快就恢复成活泼的样子。
“公主的脉象无异,可……”泊守收回把脉的右手,微皱眉头。这几日的药汤不断,公主的身体却还是如此。
同馨公主闻言将手收回,神色无异。泊守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本是花一般的年纪,但这段时间却日渐消瘦起来,美艳的面容也变得憔悴。
“你们都退下吧。”同馨公主挥了挥手,殿内的侍女微欠身体,转身离开。
泊守有些不解,正欲开口,却看见同馨公主走向窗边。
“今年的桃花也开的很好。”她靠在窗沿上,纤细的手指指向殿外一颗桃花树。微风渐起,飘落的花瓣跌落到她的掌心。
“每年都开的很好。”顺着她的方向,泊守也看见那颗活了百年的桃花树,“公主这段时候都感觉心绪不宁,可是发生了什么?”
同馨的神色暗了暗,将手中的桃花随意丢下,沉默许久,她道:“阿慕,从一颗细小的树苗长到如今,需要什么?”
慕泊守有些疑惑,但还是讲出自己的想法:“土地肥沃,雨水充足。”
“不!不止!”同馨公主突然转身语气变得激烈,“土地里死去的动物,树上掉落的枯叶都要化作养料,它需要的不仅是雨水和普通的土地,它更需要的是血肉化作的养分。”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眼泪从她的脸上滑落滴在大殿内,泊守微微睁大了瞳孔。南詹唯一的公主,向来是端庄尊贵,这是唯一一次。“公主……”
“南詹就如同这颗大树,花开繁华。”她缓缓走向泊守,随手从发髻上取下一支发簪放在手里把玩,盘好的长发随意散落。泊守看着那尖锐的发簪划过公主细腻的皮肤,他伸出手想要拿下那根发簪,同馨公主侧身避开他的手。
“南詹这些年确实很好。可谁是养料?树的茁壮成长需要养料,南詹繁华是靠谁?”不等泊守回答,她便摇了摇头,苦笑道。身体无力的滑靠在墙上,眼泪不停地滑落,手里的发簪刺入她的掌心,血肉模糊。
“之前是我尚未长大的皇妹,现在是我,未来是更加可怜的女子,这样的南詹早就不是世人眼里的美好国度,没救了……”
同馨闭着眼睛微微摇头,昔日尊贵公主,现在发丝凌乱,神情有些崩溃。
泊守立马走过去,跪坐在旁,小心翼翼的掰开她攥紧的手,尖锐的发簪刺破她的掌心,鲜血顺着掌心流出。
“公主!”泊守迅速从腰间拿出一小块锦帕,将发簪拔出,用锦帕止住鲜血。
“你信我吗?”同馨猛的睁开双眼,直直的盯着泊守。
“我信公主。”他握住的手微微颤抖,但语气坚定。“泊守,相信公主不是胡言乱语。”
拿好药箱,从殿内出来,他垂着眼眸,紧抿嘴唇,犹豫好久,才走向离开皇城的路。天色渐晚,素色长袍的医者孤身走向微开的殿门。宫城的灯火照在他的脸上,他回头看向那偌大的宫殿,玉楼金殿,贝阙珠宫。这样繁华的宫城,这样繁华的南詹却是踩着无辜的尸骨。
殿门再一次被叩响,同馨公主无力的睁开双眼,随手整理了衣着,道:“进来。”
殿门被推开发出的吱呀声,可是却并没有脚步声传来。同馨公主背对着殿门,此时也发现有些不对劲,她心底一惊,正欲转身,一把长剑就抵在她的后颈上,带着夜晚的凉意,“别动,公主殿下,我不喜欢用剑,可能会手抖。”听到熟悉的声音,同馨公主整个人放松下来。
“上一次你的承诺还算数吗?” 长剑从后颈移开,白皙的手抚上同馨公主被刺伤的手掌,绵绵不断的灵力输入进去,锦帕下的伤口慢慢恢复。
“当然,毕竟我们都是苦命的人。”
房门被偷偷打开,颜蕴悄悄探出头,大眼睛在灯笼下忽闪忽闪的,确认好没人了,她提着粉色的裙摆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踏进庭院,好不容易走到自己的房间,她突然感觉身后有人,立马转身蹲下,“师兄我错了!”
颜珩收回正欲拍她的手,神色淡漠“偷摸出去,去哪里了?”
颜蕴小幅度的抬起头,睁开一只眼睛偷看,确定颜珩没有生气。立马站起身,小跑过去蜡烛颜珩的袖子,“师兄我去逛了逛夜市,果然人世很好玩,比山里热闹多了。”
颜珩垂下眼眸,“南詹这几年少了许多和你年纪相仿的女子,伏寻的术法不能在人世用,你的武功也不好,还是少在夜晚出去。如果真的想去,几日后事情差不多处理好了,我跟你一起。”
“好耶!师兄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