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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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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愿将整个脑袋缩在厚重的围巾里面,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忽略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师。
窗外白雪纷飞像要破窗而入,她望向远处树梢上积的雪,视线开始无法聚焦,思绪慢慢散开。
她自小在南方长大,冬天在她的记忆里即便是下了雪也是夹杂着小雨,落在身上便由外向内透着刺骨的寒冷,晒不干的衣服永远散发着一股霉湿气息。
一如她那间阴暗潮湿的房间,开不大的窗子仿佛想要将她永远囚禁在黑暗之中。
教室里突然开始躁动,江愿的思绪被拉回,低头垂眸看了眼手上那只戴了很久的银表,意识到快放学了 ,她不再忍耐身体里的那股子兴奋,白皙的脸庞也因此染上一抹红润。
“啪!”
江愿低头看了眼掉在桌角边的粉色纸团,自从高三她们的座位变成单人单座后,她和苏遇之间的交流就变成了这种方式。
纸条上潦草得写着问江愿等会要不要和她一起顺路回去,今天她爸有空来接她。
想到一会要见到的人,江愿在纸条上向苏遇说明自己一会和陆盛有事。
把纸条扔过去之后,她看到了自己亲爱的前同桌冲自己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看口型似乎还在骂她见色忘友。
江愿转回头假装认真听课,捂嘴忍着笑意。
下课铃一响,她迫不及待地随着人流冲出了教室,周围充斥着大家抑制不住而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
学校给了高三两天的假期来度过今年的元旦,虽然这个假期有点缩水,这对于身处囚笼之中的他们来说无疑是让人亢奋的。
江愿没有走被堵得水泄不通的正门,而是在艰难地穿过人群后,走到了学校荒废的后门。
扒拉开杂乱的树丛可以看到有个小洞,是她某次偷拿外卖时无意间发现的,刚好可以够她钻进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天衣服穿得多了,这次她钻的格外费力,出来的时候头上沾上了几片叶子。
“喂,不是我说你,哪家女孩子老是钻狗洞啊。”
黄昏下,站在一旁的陆盛一边嘲讽她一边腾出只扶着自行车的手来帮她把身上的叶子拍掉。
江愿抬头仰视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刚想开口同他争辩,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她踮起脚凑近陆盛看了看,直到对方的脸变得越来越红甚至连表情都到了一个极度扭曲的程度,她终于明白那股子奇怪的感觉源自哪里——这小子居然理了个寸头。
意识到这一点,她立马紧握住拳,极力控制着自己快要翘上天的嘴角,表情扭曲的程度不亚于陆盛。
或许是看她憋的太辛苦,少年撇了撇嘴角,不情愿地说他们年级主任抓了一帮头发长过耳的男生,威胁说要是元旦回来看他们还是这副样子的话,他就打电话和他们的家长亲自沟通。
陆盛自然就是其中的一员,他实在是怕他妈找他麻烦就直接让理发师把他的头发剪成寸头,还说那理发师理完头之后还感叹了句说这头真圆,就适合理寸头。
江愿看着少年张合着的嘴唇,突然想起来刚认识陆盛时,他好像也是这个发型。
那年夏天,江愿下飞机后就坐着出租车来到地址上的这栋老旧小区,下车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那出租车司机看着面善,没想到看江愿就一个人,口音听起来也不是本地人,大概是刚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就狮子大开口狠狠宰了她一笔。
江愿气不过,下车时狠狠踹了一脚车屁股,在司机破口大骂的声音中扬长而去。
正准备拖着那两个比她人都大的行李箱上楼时,她突然听到老旧的小区楼上传来了打骂声。
“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妈,你听我解释啊!”
“解释,上次就是因为听了你的解释,我还真信了你说你半夜才回家是因为和刘亦明在一起做题,要不是他妈后来和我碰面说刘亦明最近和他爸去看奶奶了,我还就真被你蒙在鼓里了”
少年一边躲避着他妈落下来的鸡毛掸子,一边求饶。
“妈,说多少遍我真没干什么,您就别操心这么多了,生气容易显老。”
“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江愿听着楼上鸡飞狗跳的声音,上去也不是,回去她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索性就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了会,好在这一片树木比较旺盛,可以遮住正午毒辣的日光。
等到楼上差不多消退了,江愿才慢吞吞拽着两个行李箱往上走。
找到了纸上写着的门牌号,江愿以为自己可以暂时喘一口气的时候,视线随意一瞟,一口气差点上不去下不来。
她余光就只看见一个黑影冲了过来,以极快的速度绕到她眼前。
没等江愿反应过来,一支强有力的手拽着她的身体往前一带,迎面而来的是一只鸡毛掸子。
本能让江愿闭上了眼睛,但疼痛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江愿才缓缓睁开眼睛,就听到那个原本想拉她当垫背那男的冲她叽里呱啦了一串话。
“喂,你是木头吗,愣着干嘛,都不带躲一下的。”
因为两人离得极近,这句话陆盛几乎是贴着江愿的耳朵说出来的。
少年的嗓音干净澄澈,不带一丝沙哑。
江愿喜欢这种感觉,但现在显然不适合谈论这个。
她转过头,看到身后一手拽着鸡毛掸子一手拉着江愿往旁边躲的陆盛。
张艳萍显然也没有想到她那个不孝子会让一小姑娘挡在身前,还好陆盛接住了她那出其不意的一击,她也算后知后觉地松了一口气。
在她眼里看来,对面这姑娘看起来身板柔柔弱弱的,一棍子打上去指不定瘫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吓出一身冷汗后她立马开口问自己有没有吓到她。
江愿摇摇头说自己没事,许是听到这句话,她身后那少年就放开了抓着她的手,转头就冲下了楼,片刻就没了踪影。
留下张艳萍和江愿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前者显然气得咬牙切齿,但又碍于在外人面前不好发作,就只能将注意力转移到江愿身上。
视线停留在她身旁两个巨大的行李箱上,本着好奇的心思开口问了问。
“姑娘,你住这啊?”
江愿礼貌的点点头说了自己今天刚搬过来。
见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人,张艳萍多少猜到些什么。
她不好多问就转移话题解释到刚刚那个是他儿子,叫陆盛,整天不干正经事就知道和他那帮狐朋狗友鬼混。说这次吓到了她真的很不好意思,等那小兔崽子回来就叫他道歉,又说自己平时不住这里,有困难也可以找陆盛帮忙。
江愿也没把这话当真,象征性得表达谢意后说自己还要准备搬家的事情,就先失陪了。
进了屋后,江愿四处打量着,觉得房子虽然不大但是该有的东西一点没少。
当时江愿十六岁,她父母因为车祸离世后,父亲那方的亲戚虽然都同情她小小年纪没了爸妈,但都不愿自找麻烦收下她这个烂摊子。
浑浑噩噩在家闷了一段时间后,江愿的叔叔找到她,说看在他姐姐的份上会抚养她直到她上大学。
因为工作关系他无法多做停留,于是给了江愿一个地址让她调整好状态之后过去找他。
这处的房子是他临时租的,离江愿的学校很近,租期是三年,刚好够她读完高中。
客厅连着厨房,右手边是卧室,推门进去就可以看到一张加宽的床,这是那人问她还需要什么东西时她唯一要求的,尽管这对于这个小小的房间来说显得格格不入。
江愿迫不及待的拉开了一旁的窗帘,阳光立马充斥到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下一秒,一道残影略过,江愿飞扑到床上,像条乱窜的狗一般在上面打滚。
她真的要爱死这种像被云朵包裹着的感觉了。
行李也懒得收拾了,她现在只想死在自己这张柔软大床上。
“咚咚咚......”
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江愿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下午,舒服到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于是打算装死继续睡下去,转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睡。
“咚咚” “咚咚”
江愿继续装死......
但门外那人却异常坚持
“砰砰砰砰砰砰”
江愿:“..........”
阴沉着脸从床上爬起来,打算见见这个打搅别人睡觉的不知名傻逼。
她一下拽开大门,门口那人似乎被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以至于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随后吊儿郎当的靠在门框上,举起手上的塑料袋冲江愿晃了晃。
“喏,我妈让我给你带的水果,说我刚刚吓着你了,让我给你赔个不是。”
江愿对这男的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随口说了声“替我谢谢阿姨”就直接关上了门。
陆盛看着离自己那张帅脸只有几毫米的门,脱口而出了句“我草......”
又想到白天的事自己确实不占理,人家对他这态度也正常,悻悻地摸了摸鼻尖。
随后也不管江愿听不听得到,对着紧闭的大门敲了两下说:“白天的事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吃了水果后就别计较了吧。”
等了一会见屋里没什么反应,陆盛也不在意,耸了耸肩转身回家了。
江愿背靠着门,低头看着袋子里躺着的一盒草莓和几个苹果,忽然就笑出了声。
反季节的水果一般都贵,何况还是个个都饱满鲜艳的草莓。
其实白天的事情江愿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看来这邻居似乎也不难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