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爱情故事》宋阿爻

4、第 4 章

　　大刘还没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杨絮先笑了。
　　“话可不能乱说。”她眉头一挑。“一会被小闵姐听见了，要找我麻烦的。”

　　大刘也明白自己是被误会了，连忙把手里的盒子往柜台上一放。
　　“小兄弟，你搞错了。”走之前还添了一句。“咱们杨絮妹子可还没对象呢！”
　　“哥你怎么把鞋子往我书桌上放呢！”
　　“新的嘛，干净的！”大刘人已消失在门帘后，但不妨碍他的声音继续往里飘。“小闵非要给你买的，你快试试！”

　　“咋咋乎乎的。”杨絮嘀咕，把鞋盒子掀开一个角，大概能看出高跟鞋优雅的曲线。
　　程遇白还在原地，有些局促地摸了下头发。
　　“见笑了。”杨絮对他说。“我帮你把书包起来？”

　　“不用，不用了。”程遇白说。“我一个人，不太好拿......可以麻烦你帮我寄一下吗？我给你地址。”
　　“好。”杨絮莞尔。“我之前就是这么想的。书很重的，多了不好拿。”

　　书多了当然不好拿。他俩都知道。

　　高中的时候，他们学校固定一月会有一次正式的考试。
　　学校里教室就这么多，都要照着高考的规格布置一边。于是大家放在课桌上、桌肚里、教室前后的课本练习册，全要自己清回宿舍去。
　　这对课业繁重的高中生来说可是个大工程。

　　多数人提前个一两天就要开始有计划地搬书。但毕竟还要上课复习，晚自习也要有题可写，考前一晚的晚自习结束，还是免不了要被高高摞起的书本压弯肩膀。
　　倒是也有女生拜托男生帮忙搬一部分的，男女生宿舍之间离得也不算远。可文科班没那个条件，都是女孩子，男生没几个，就是有心想帮忙，也没那个力。
　　大家基本都是咬咬牙，互相帮一把，撑过这不近不远一段路。杨絮一开始也不例外。

　　后来有一次，杨絮因为久坐，坐姿又不好，背部筋膜炎发作。她去医院打了止疼针，好撑过这次考试，不至于坐不住，只是无论如何也搬不完满满一桌箱的书。
　　于是在晚自习之后留下来，想着怎么想个办法，把书就藏在教学楼里。
　　结果程遇白也留了下来，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从后面轻轻戳了下杨絮的背。
　　少女一头短发干净利落，还有点帅气，可单看身形依旧瘦弱，这么多书一压，得倒了。

　　那次之后，每个月考试，程遇白都会帮杨絮搬书。也不用杨絮提前说什么，就在晚自习之后留下来多写两道题，然后戳戳她的背。
　　两个人再一同走一段回寝室的路。
　　这是他们特殊的默契。
　　一直到学校终于接受了同学们的反馈，在每个教室的外边都安了储物柜。这个默契，也就自然而然被埋进了回忆里。

　　“地址我写给你？”
　　“微信发一下吧，写了怕弄丢。”杨絮语气自然。“加个微信？你方便吗？”

　　程遇白一边去摸自己的手机一边说：“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以为一般像你们这种明星艺人之类的，大概不能随便给别人自己的微信？”杨絮下意识往柜台走过去找自己的手机，但没找到。
　　才想起是忘在房间里了，没拿下来。

　　“一般明星也不会一个人跑出来旅游......吧？”程遇白说。“我没那么有名。”
　　“可以，能开玩笑了。看来心情不错。”杨絮语气调侃。“你到院子里来等等不？我进去拿一下手机。”

　　杨絮拿了手机重新下楼来，就看见于梦拄着拐杖，和程遇白一起站在书店里侧的门口，干瞪眼。

　　“你怎么就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杨絮有点紧张于梦。
　　“坐在哪里都是坐，我想去店里待着。”于梦说。

　　“好吧，也行，”杨絮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书店这两天并不忙，只是守个店，应该累不到她。“那就去店里吧，要我扶一下吗？”
　　“不用。”于梦说，但脚下没动。

　　杨絮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略显局促的程遇白。
　　“这我朋友，程遇白。”杨絮尽力抿住嘴角的笑意。“于梦，‘春涧中’的店员，也是我朋友。”
　　程遇白笑了下，说“你好”。
　　于梦直接转身进了店里。
　　杨絮在一边笑出了声来。
　　和她以前想象的差不太多，这两个人凑到一起，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笑完不忘跟程遇白解释：“她性格就这样，不是不欢迎你的意思，你别介意。”
　　“没有，没有，不介意的。”程遇白摆手。

　　程遇白的添加好友申请浮现在联系人列表，杨絮点进去，通过，然后又瞟了眼他的主页。
　　头像是个黑白的简笔画，很有艺术气息的样子，倒是符合他的音乐人形象。
　　名称是一串英文，杨絮没细看。人毕竟还在面前，就这么翻微信，好像有点奇怪。
　　把备注改成“程遇白”，就直接退了出来。

　　程遇白的消息很快进来，一串地址。杨絮看了眼，是在上海。
　　“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把地址复制到备忘录，杨絮说。“我本来在线上平台也有开网店，以后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直接从线上买。”
　　不过现在线上卖书的平台不少。“就当支持我的生意了。”又补充了一句。

　　“好的，一定。”程遇白把手机收起来，看着杨絮回答。
　　杨絮一抬头，就刚好撞进他的眼睛里。

　　气氛没能酝酿起来，因为闵又林的声音穿过院子，在问杨絮有没有试她挑的鞋子。
　　“小闵姐，高跟鞋不适合在镇子上走路。”杨絮无奈回答。“你也最好别穿。石板路不平坦，下雨天还滑，早晚要扭到脚的。”
　　“谁要叫你走路啦？就穿着坐在那里，喝茶喝咖啡嘛，好看就行。”闵又林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程遇白，楞了一下，手指着他，“哎呀”一声，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杨絮只当她是跟于梦一样，于是又把人介绍了一遍。
　　“哎呀，我晓得的。”又是哎呀一声。“大刘之前听过他的歌呢，我记得！”
　　杨絮乐了：“大刘哥自己刚刚都没认出来。”
　　“他哪里认得人的哦，他只晓得歌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闵又林摆了摆手，一副很嫌弃的样子。“我看过视频的呀，你真人比电视上帅诶。”

　　“谢谢。”程遇白弯了下身子，但还是非常言简意赅。
　　其实以前他被人夸，嘴上还是会多谦虚几句，说些“没有没有”“夸张了”“过奖了”之类的话。现在估计是实践许久下来，还是发现就说一句“谢谢”更省事。

　　有闵又林，以及后面加入的大刘哥的热烈挽留，程遇白显然不能这么快脱身。
　　最后说定了留下来把午饭吃完再走。
　　“人家来旅游的呀！旅游，出来玩知不知道。”杨絮被这热情的小两口整笑了。“留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结果程遇白自己说他早上在古镇里逛过了，不急这一会。

　　“你看嘛，人家自己都说不急。”闵又林反过来怪杨絮。“你也是的，朋友来玩，你也不热情点？”
　　杨絮想我哪里不热情了明明是你们热情过头了。

　　大刘也从屋子里钻出来，还端了两杯热茶。“就是，我还想跟小程聊聊写歌的事呢。”
　　程遇白站起来接大刘端的茶，又被大刘摁了下去，只好多道几声谢。

　　“大刘哥，你要泡茶你叫我嘛，你又这样随便一冲。”杨絮简直要跺脚了。
　　“你那个茶一杯都不够喝一口的，不爽快。”大刘理直气壮。

　　“哎哟，这个院子是你们的啦，没我说话的份啦！”杨絮语气很是夸张，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是装生气似的，踢踢踏踏地进了书店里。
　　程遇白和大刘对视一眼，也没忍住笑了。

　　其实杨絮原本是担心，程遇白这个性格，会招架不住大刘两口子的热情似火。
　　不过看起来他们倒是熟得很快，大约也有同为音乐爱好者的原因。

　　也不奇怪，人与人之间相处，有时候其实更需要一些互补的属性。
　　像于梦，之前跟大刘和闵又林也熟悉得很快，后来也一直相处得很好。
　　差异有时候反而能达成某种平衡。
　　而且真要算起来，作为陌生人的他们，反倒要比早早相识的她和程遇白，更少一层隔膜。

　　杨絮笑笑，听着他们在院里聊得火热，进了书店里。
　　虽然说主要是大刘和闵又林在说话吧。
　　但看起来，程遇白比她预想的适应得好。

　　今天早晨没下雨，书店断断续续总有人来。
　　多数人只逛不买，少数几个会带一两本旧书，也算一种纪念。
　　于梦坐在书店前台，盯盯监控结结账，倒也很轻松，一个人忙得过来。

　　杨絮看她没什么问题，当了甩手掌柜，打算去咖啡吧偷闲。
　　有两三个人坐在那块翻书，见杨絮过来，问她咖啡饮料卖不卖。
　　甩手掌柜还是当不成。

　　这边叫客人稍等，杨絮钻进吧台里，开始冲泡咖啡。
　　开书店这么久，别的没什么长进，倒是这泡咖啡的技术越来越老练了。

　　施言言早上没来，小孩子喜欢熬夜，熬完一睡不知今夕是何年。
　　杨絮摇摇头。假期还长，就先让她放纵几天。

　　中午的时候，程遇白被大刘哥使唤来书店叫杨絮吃午饭。
　　“可以啊，昨天才刚来吧，”杨絮拿他打趣。“今天比我还像院主人了。”

　　程遇白耳朵有点红。“是大刘哥叫的。”
　　“哥也叫上了，”杨絮啧啧。“社交能力进步很大啊程遇白。”
　　程遇白简直不想再接她的话了，说一句怼一句。

　　“......他们很热情。”
　　杨絮莞尔，终于不再开他的玩笑：“那确实，他们是很热情的人。”

　　“你也很热情。”
　　“什么？什么热情？”
　　“没什么，这里的人都很热情。”
　　“噢——又变成这里的人了。”
　　“......你明明听见了。”
　　“我没说我没听见啊。”
　　“......”

　　有点无聊，也有点无厘头，但心境轻松，更不用动脑子。
　　比起昨天生硬地找话题，这样子聊起来，才像是朋友的样子。
　　他们都不是扭扭捏捏地活在过去的人，杨絮想。相逢即是缘，有的事情就该让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