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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顺藤摸瓜 ...

  •   丫丫蜷缩在角落里,无助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在这个混灵渊里,日复一日地被浊气侵蚀,作为凡人的肉身也变得血肉模糊,残破不堪。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断断续续地抽噎着,在一片血肉撕扯声中显得多么的弱小和微不足道。
      来自小主人的血液随着地形流淌汇聚在她的身边,无法动弹的她四肢被浸染得发红,然后慢慢地干枯,化为焦黑。
      “小家伙,今天的感觉怎么样?”
      每次快要被主人的惨状刺激得要昏死过去的时候,丫丫总被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唤醒。她很害怕,但是没有办法反抗,因为她的灵觉感知到对方太强大了,强大到她连挣扎都做不到。
      “明明我每天都来找你聊天,你却不会说话,真的好让我伤心啊……”
      那个声音似乎在叹息着什么,但转瞬之间又带着点儿难以抑制的兴奋,开始漫长的自言自语。
      “如果有一天,小家伙你离开了这里,千万不要忘记我哦。不过,小家伙又怎么会离开这里呢,呵呵……”

      灼华一个激灵,摆脱了许久未曾梦回的梦境,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榻上。她愣怔了几秒钟,渐渐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当年那个可怖的地方,不禁长舒一口气。
      本来在床边闭目养神的苍茫,仿佛感知到她醒来一般,也睁开了双眸,担忧地俯身上前,用手温柔地拭去灼华额发上的汗珠。
      “少华,你感觉如何?”
      “嗯。”灼华局促地轻应了一声,苍茫低沉而磁性的嗓音让她安心之余,脸颊莫名就烧起来了,“少爷,我,我没事。”
      苍茫并未注意到她异常的表情,只觉得手下人儿的体温有点升高,于是转手探向灼华的脉搏,发现脉象虽然趋于平和,却依旧虚浮无力,就从怀里取出一粒丹药递给她:“少华乖,将药丸吃下去,很快就好了。”
      灼华为难地接过丹药,努着小嘴咽了咽口水,然后眼睛一闭,将丹药吞咽下肚。
      苍茫被她的举动逗笑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说道:“很快就好了,我出去看看芜绿回来没有,你安心歇下吧。”
      灼华点点头,重新闭上眼睛。
      直到苍茫走出房门,她才又睁开了眼睛。那段记忆久远得已经有点模糊了,只有身体依旧记得,才会留下晕血的毛病。
      亲友们每次拿她这个毛病开玩笑的时候,她从来不敢对大家说出它的由来,就连君上这个亲历者,都因为自身原因忘却了那一段记忆。为了大家的快乐,灼华把这段经历尘封起来,偶尔午夜梦回会忆起些许。
      “好久没有如此清晰地记起来,我这是怎么了,不就是看到傻毛毛流了几滴血而已吗……毛毛,毛毛,臭毛毛居然把九琅凤弓拿出来!我要抢先把他捉回去,让他负荆请罪!不对,这不就暴露了我也溜出来玩吗?”
      这头灼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另一头,苍茫把房门轻轻带上后,转身就迎上满脸歉意的芜绿。
      “少主,那个红衣公子身法太厉害了,芜绿还是跟丢了。”
      苍茫料想到那人应是不好对付,就不想责怪芜绿:“不怪你,能把九琅凤弓拿到手的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九琅凤弓可是炽锦族的秘宝,又是五灵宝之首,怎么会沦落到一个无名之辈的手里?”芜绿欲言又止,“少主,不如我们先把这件事……”
      “芜绿,你还记得我们此次出行的目的?”
      “少主要纵横游历,历百生百态。所以,少主的意思是……”芜绿迟疑着,试探地问:“我们不要插手外族之事?”
      “如今五灵族,仅余下炽锦、银狼、蛟潜三族。自五百年前,前任炽锦族长绯翎舍身就义,以魂铸印,重封混沌,才换得如今的和平,三灵族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和睦。所以,九琅凤弓重现世间,我们本不应置若罔闻。”
      芜绿都有点被说糊涂了:“那就是说这事我们应该给炽锦族那边传信,芜绿还是愚钝了,差点误会了少主的意思。”
      苍茫轻轻摇头,心中又盘算了一番,悠悠说道:“如今我们失去了那位公子的踪迹,此时传信也是徒劳。我们此次来南磐,也并非纯粹的游山玩水,百草鼎是否仍在赤州牧府尚且需要多番打探。”
      “百草鼎也是失去踪迹快七八百年了,怎么突然会出现凡世,少主您就不怕再次失望吗?”
      苍茫垂下眼帘,沉默不语。芜绿见状,慌忙地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子:“芜绿多嘴了,请少主恕罪。”
      “与其说惧怕失望而归,我更惧怕错过机缘。”苍茫抬起头,深邃幽暗的瞳孔中恢复了坚毅的光芒,“芜绿,明日先进城去打探州牧府的情况,然后留意那名白衣姑娘的踪迹,她来南磐恐怕也有自己的目的。不出我所料,只要她还在南磐,那位红衣公子就不会轻易离开。”
      芜绿知道自己的任务如此繁重,心里不免哀嚎,但他不敢违背自家少主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答应:“芜绿定不辱命,但是少主,我去打探消息,谁来照顾小丫头?”
      “少华的身体暂时不宜上路,我在这里照顾她。”
      芜绿一听自家主子对这个相识不久的人族女娃如此上心,总有点难以置信。这小丫头身上是有什么魔力,竟能吸引得少主如此费尽心力?
      “少主,芜绿自知不应多嘴,但是您不应过于在这个人族女孩上多费心思。人族对于我们灵族来说,只是漫长岁月中的一粒微尘,您只是可怜她丧母孤苦才顺手带她上路,但我们始终有分道扬镳之日,不应因为她而耽误正事。”芜绿越说,头越低,声音却愈发坚定。
      苍茫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在一个人族小女孩身上耗费太多时间,本来将她带到南磐,寻机找一户良善人家安顿好她,便是最好的安排,只是她身上总有一种让他无法袖手旁观的感觉。
      “你说的对,待正事有了眉目,在行动前,我们先把少华安置好。”
      “少主英明!”
      房间内的灼华趴在床上,毛茸茸的棕色耳朵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她竖着耳朵偷听屋外两人谈话的内容,小手渐渐握紧了拳头。
      “好啊,芜绿,学人家忠仆劝谏呢。哼,想甩掉本姑奶奶,没那么容易呢。”灼华咬牙切齿,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掌灯时分,云天霜易容成那天对赌的华贵男子模样,却换了一身布衣,跟随某人走进南磐城郊的一座庵堂中。
      “周安,我警告你,注意你那双臭手,不要伸到不该的地方去。”走在前头的石卿娘冷声威胁道。
      “周安”收敛神色,恭敬地跟在石卿娘身后:“师叔,我岂敢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石卿娘停住了脚步,冷漠地回头扫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师兄不日便要进城,我们的部署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添乱!事成以后,荣华富贵岂会少了你一份?不要为了那点小财而误了大事。”
      “周安”面上一阵尴尬,唯唯诺诺地回道:“师叔教训得是,是我贪心了。”
      “哼!”石卿娘冷哼一声,转身继续朝庵堂内走去,“走吧,今日新添的花儿还没查验,娘娘可是等着入药的。”
      “周安”连忙加快速度赶上前头的石卿娘,二人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厢房,厢房门前有一名小尼模样的女子看守着。
      “师傅,您终于来了!今日的花儿带刺,难缠得很,连师姐都没了法子,还受了伤,刚回去处理伤口。徒儿实在是不敢进去,只能在这里守着等师傅。”
      石卿娘一听,不悦地皱起眉头:“你们今天都存心给我添堵是不是?只是些奶娃娃而已,还能废了你不成?蠢货!”
      小尼被骂得哭出了声,石卿娘更觉晦气:“让开!”小尼只能战战兢兢地拉开了房门。
      当石卿娘跨进厢房,却发现房间空无一人。
      “死丫头,人呢?”
      小尼吓得直哆嗦,结结巴巴地指着房内:“刚才还在的,师傅不要打我……”
      乔装的云天霜顺势也进了房间,假装要帮石卿娘查探的样子。她快速打量了四周,特别注意了能藏人的几处地方,却没有异常,门窗也是锁得严丝合缝。如果真如之前猜测一般,结合石卿娘方才所言,囚禁此处的只是孩子,应是无法逃离。除非……
      “师叔,小师妹方才不是说了她师姐负伤而去,可见真的被那娃娃整得可怜,那娃或许是趁着师妹们不备溜出去也说不定。娃娃要抓回来不假,但也要同时不惊动太多人为妙啊。”
      本在气头上的石卿娘听了“周安”的话,忽而反应过来,马上稳定自己的心绪:“难得你这张狗嘴吐出象牙来。这庵堂都是我们的人,晾她一个娃子也翻不出天,你带着阿宁去找人,我去看看其他花的情况,娘娘今天的药可不能断。”
      石卿娘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向门外小尼又多说几句:“阿宁,你把那娃娃的情况给安子说一遍,让他先去找。你去给阿清说,今晚的事,嘴巴闭紧。”
      两人同时应了一声:“是,师父/师叔。”
      待石卿娘转身离去后,小尼阿宁整个身子软了下来坐在地上。云天霜想去扶她,却想起自己的身份,只能尴尬地收回了手。
      “小师妹,那花儿长得什么模样,你大致与我说说,这事就交给我,你师姐那边才是要紧的。”
      阿宁连连点头,锤了锤自己的腿,又重新站了起来,从袍子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子,上面画了孩子的相貌和一些基本信息。
      “安师兄,那花儿……”阿宁欲言又止地咽了咽口水,说道:“那娃儿邪门得很,宁儿觉得她……不是人。安师兄,保重!”说完,她便撂下云天霜急匆匆跑远了。
      云天霜翻开册子看了一眼,果真如她之前料想那般,这些邪道的目标都是垂髫女童。只是,册子中的女童面目,让她有一丝的熟悉感,仿佛在何处见过。
      “在他们还没发现之前,能解救一个是一个。”云天霜回想起那天没有从周安这个混蛋手中救出的女孩,心中悔恨万分,不禁加紧脚步,快步消失在院落之间。
      夜凉如水,月未盈,星亦稀,微风吹过树梢沙,剪碎了斜影。
      将自己幻化成蝴蝶的灼华停在一朵含苞欲放的八仙花之上,静静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那些妖人不知道给我喝了什么东西,让我无法好好施展灵力维持人形。不过错有错着,虽然只能幻化成小灵蝶,但总算是脱了身。”
      正当灼华思索着如何恢复灵力逃之夭夭时,身旁突然传来快速略过的脚步声,她立即遮挡自己的气息,藏在百花之中。
      云天霜找人之际,也不忘勘探此处的地形,思索着救人之后如何全身而退。一路上遇见不少护院,虽然她顶些周安的皮囊,但是也不想与他们过多纠缠。
      灼华借月光看清了来者,是那天在城外驿馆与那个白衣女子对赌的人。只是,等她再以心眼一观,不禁笑了:“毛毛喜欢的人果然目标也是此处,苍茫哥哥的判断是对的。不过这种取魂化形的方式未免太阴毒了些……”
      云天霜寻人未果,便快速离开。正当灼华好奇想跟上的时候,却被一个黑影笼罩住了。
      “谁?”灼华抬眸,正撞上一双深邃的血色眼瞳。
      “吓死我了毛毛。”
      将自己化作翅鸢的风烈行用尖喙叼起灼华这只小蝴蝶,振翅飞去。灼华在烈风中摇摇欲坠,
      忍不住挣扎了几下,还是害怕得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风烈行歪着脑袋,用密语传音威胁道:“还敢叫我毛毛?”
      “不敢了不敢了,我的好弟弟。华源金林最帅的炽锦,岳山帝君最自傲的徒弟,帅绝四海八荒……”
      “帅绝四海八荒的明明是你最爱的蛟潜少主,我可不敢担这个名。”
      灼华尴尬地笑道:“他第一,你第二,没有第三。”
      风烈行知道自己的地位,也不再取笑:“师姐你怎么沦落成这份模样?”
      “还不是因为……”灼华正想脱口而出心中的不忿,却又怕风烈行继续取笑,只能讪讪说道:“苍茫哥哥在州牧府给王妃看诊时发现了妖道的踪迹,我顺藤摸瓜地发现了这个可疑的庵堂,就先来打探,却落入了他们的圈套,还被封住了大部分灵力,只能化成现在的模样逃出来。”
      风烈行听后沉默了片刻,看似默默地在盘算着什么。灼华不知道自己这个师弟为啥也出现在此处,反问道:“那毛……你又为何是这幅模样?”
      因为被云天霜再三拒绝,风烈行只能把自己化为当年的模样守护在她的身边。虽然她不认为自己就是当年的那只与她驰骋沙场的翅鸢,但是他料想云天霜看到他这幅模样,应该还是会勾起往日情分,不再过分抗拒他。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对的。
      云天霜捡到装作受伤的他后,悉心照料,还像当年训练他一样再一次训练他作为信使。
      “不愧小爷我把原来那只笨鸟丢到沉渊那边自生自灭,取代了它做霜霜的信使,才换来如今的美妙生活。”风烈行美滋滋地回想起这几天与云天霜亲密无间的相处,喃喃说道。
      灼华在心中暗忖:“我家这个傻师弟疯了吧,堂堂炽锦未来族长,甘愿做一个人族女子的掌中玩物,羽衣姑姑会被气死吧。”
      “你这次出山,君上和羽衣姑姑知道吗?”
      “师傅我给他打过招呼……”风烈行回想起自己只是在师傅打盹时知会了一声就溜之大吉,声音就越来越小。
      “我跟暮歌姑姑出来的时候,君后还夸你最近都有好好地在岳山闭关修炼。我当时还纳闷呢,你可是从来不会在岳山上待着超过三日。原来当时你已经偷溜出来了,小心羽衣姑姑揍你。还有,上一次你轻易地把九琅凤弓显露出来,就不怕苍茫哥哥怀疑你的身份?”
      当时只想着制服云天霜,风烈行并没想那么多:“一时情急,下不为例。”
      “五灵宝之间本就是相互感应,我的幻颜花因为本身的特性,还能藏匿起来。九琅凤弓与你相生,也可以借用你的本源遮断踪迹。姑姑和君上的本意,还是不想你在人前过分张扬。”
      风烈行最怕别人絮絮叨叨,只好借题发挥打断了灼华的话:“万不得已我不用便是。话说回来,师姐你不也是用幻颜花幻化成小孩的样子跟在那个蛟潜少主身边,你就不怕君后又念叨你作为玉山王姬,有失矜持吗?”
      灼华不满地扑棱着翅膀骂道:“臭毛毛,居然敢说我有失矜持,我看你是欠教训!”
      灼华的“攻击”对风烈行毫无作用,他反倒趁机将灼华抓住狠狠蹂躏了一番。
      “啊啊啊——臭毛毛,疼死了!”
      灼华愤怒至极,不停催动仅余的灵力抗争,不知不觉连化形都维持不下去。风烈行眼看着自己玩出火,连忙张嘴松开。突如其来的下坠让灼华也慌了神,绝望地闭上眼。风烈行一个俯冲把她叼到自己的背上,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我赶快飞去附近灵力最充沛的地方帮你恢复灵力,坐稳了。”
      风烈行拍打着翅膀加速向前飞,灼华紧紧抓住他背上的羽毛,一鸟一蝶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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