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梨花小玖

2、第二章

　　“四小姐，四小姐——跑慢点，莫摔着！”林希在前面跑着，乳娘在后面追着。
　　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林希玩太疯，没看路，一不小心就撞上了正正走在路上的五弟林曙，两人都摔在了都是碎石的道路上，在最后落地的时刻林希伸出一只手护住了林曙的后脑勺，因此林希的手划出好大一片伤口，一下子，那些碎石子就染上了细细碎碎的红色。因是冬天，林曙穿得格外厚，套着一大棉帽，还有着林希护着头自是无碍，可还是因为这忽然的冲击吓到便大声地啼哭起来。这意外使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讶地张大嘴巴，因为林曙的啼哭大家都反应过来了。二夫人最先过来踹开还护着林曙的林希，扶起自己的儿子担忧地上下左右地检查起他的身体，嘴里念念有词：“哎呦，我的小宝啊，你没事吧？心疼死娘了，都是这贱货害的你，等着，娘一定给你去跟爹爹讨个公道！”说完确认林曙没事后便愤愤地剜了林希一眼，还是气不过便想朝着林希肚子狠狠踹去，林希的乳娘见状赶紧抱紧林希用后背去抵挡二夫人的脚，乳娘疼的闷哼一声还不忘说道：“二夫人，是下身不好，没看好四小姐，您要打要骂冲奴才来便是，莫伤了四小姐的身体，等会老爷问起来您也不好解释不是！”
　　二夫人气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主仆情深，你这卑贱的狗奴才居然还敢威胁我？你给我等着！看老爷是偏袒这贱货还是为小宝主持公道！给我等着！”说罢再踹了乳娘几脚便抱着林曙带着一队侍从气冲冲地朝着正堂走去。
　　林希右手鲜血直流，顾不上疼痛便挣开乳娘的怀抱抚摸着乳娘的后背着急地问：“乳娘，疼不疼？都怪我，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林希摩挲着双手哈着气，学着乳娘以往安慰她的模样摩挲完手便将手放在乳娘背上慢慢地抚摸着：“乳娘，你曾说哈一下就不疼了，哈~疼痛走开，疼痛走开~”乳娘拿过林希受伤的右手，看着上面的伤口便泪眼婆娑起来：“乳娘不疼，乳娘不疼，可怜小姐才五岁，这手以后恐怕是要留疤喽，小姐疼极了吧？”林希懵懵懂懂地说道：“乳娘，林希不怕留疤！乳娘像往常一样给林希哈一哈就不疼啦！”说完便咯咯地笑起来。乳娘心疼地抱住林希，再也受不了地低低哭起来，可怜四小姐才五岁怎得爹不疼娘不爱，后嫁进来的二夫人也看她不顺眼总是找她的岔，天天受罚挨打，几个姐姐从来不护着反而落井下石，连下人也瞧她不起，总是扔给她馊饭馊菜敷衍了事，有时被拉去关柴房里整天整日不给饭吃，饿极了抓起死老鼠也吃。可四小姐偏生得心善，连吃死老鼠都要拜一拜再吃。这更是让乳娘心酸无比。
　　乳娘刚给林希包扎好伤口，便有下人来传唤让四小姐去正堂，乳娘心里咯噔了一下，定是二夫人还怀恨在心，小姐身上的戒鞭还未好完全要是再受了罚怎受得了？乳娘心想这次无论如何都得护着四小姐不再被受罚。
　　“林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推撞你弟弟！他可是家里唯一的独苗！小小的年纪就有此恶毒之心，长大还得了？”林老爷坐在正位上吹胡子瞪眼生气地拍着桌子，二夫人在一旁哭哭啼啼，看向林希时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林希跪在地上摇着头说：“爹爹，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林老爷走下位置给了林希响亮的一巴掌：“贱货！居然还敢跟我顶嘴！简直目无尊长！来人！这小贱货不但心肠歹毒还目无尊长拉下去打三十大板！”乳娘一听瞬间急了，跪在地上使劲磕头：“老爷，小姐还这么小，三十大板能要她的命啊！求求您看在她还是您的血脉的份上饶她一命吧！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没看管好小姐，就让奴才代替小姐受罚吧！老爷！求求您了！”林老爷不满地蹙起眉头，少了个女儿便少了，女儿多得是，偏偏林希这额头一点红印记让他最是讨厌，生得如此不详，道士也来看过说她这是祸国殃民之相貌，如此不详之物竟生的妖孽，与自己的相貌无半点相像，使他不得不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正室。
　　林希以为父亲看母亲，只要母亲信自己帮自己说说话便能放过自己，于是她跪爬到大夫人的脚下拉着大夫人的裙摆有些着急地说：“娘亲，娘亲，我没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您帮我说句话吧！”大夫人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她，眼神无半点身为母亲的怜爱，尽是冷漠。
　　二夫人狡黠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心想着这乳娘平常真是烦，有她的存在她总是刁难林希刁难得不顺利，干脆趁此机会除掉她，若是这次真把林希打死了，她反而落得了个恶毒的名号，等乳娘死了，林希的日子更不好过了，要折磨她只是小事一桩。说起她为什么讨厌这四小姐，只是因为她生得过于端正，像极了她母亲常拜的菩萨像，特别是眉心这一红点，越看越不顺眼，每次她做了什么坏事都要被母亲抓去跪拜菩萨像，每次都跪得膝盖生疼，于是她便心生怨恨，把过错都归结于那尊菩萨像，看着菩萨像的笑容更是觉得讨厌觉得在嘲笑自己，于是也顺带着讨厌起林希，就是看不得她笑，还费尽心思叫来道士撺掇。
　　二夫人觉得这样让林希死了也太便宜了她，想通了这一切，二夫人便对着林老爷娇滴滴地说道：“好在小宝没有受伤，要是这样四小姐被打死了也过于大题小做了，既是乳娘看管不力，就让乳娘代替受罚吧。”乳娘刚要磕头跪谢，二夫人悠悠的声音便响起：“不过，三十大板也太轻了，这样叫下人记不住教训，这样吧，打六十大板吧，好让下人长长记性。”
　　林老爷想了想也不无道理，毕竟也是自己一条血脉，左右损失个下人没什么便允了。六十大板下去，下人要是打重些命就没了，乳娘吓得连忙磕头：“大人，大人！饶奴才一命吧！奴才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她死了倒没什么，自从她的女儿夭折后她是真真把林希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她要是死了，再也没人护住四小姐了。林希虽然不知道六十大板什么概念，但是上次的三十下戒鞭都让她躺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而且看乳娘都磕破了头，便更加害怕更拉紧着大夫人的裙摆语气都带着哭腔：“娘——求求你救救乳娘吧，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我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闯祸了！娘——求你了，帮我说句话吧好不好，求你了！”
　　大夫人听着生厌，冷漠地从林希手里一点点抽回她的裙摆。都是她，如果不是她，老爷怎会纳了妾，偏偏妾还生了儿子，这一日日风头都要盖过了她这正室，连下人也是个势利眼的，见得那贱人受了宠就为她马首是瞻了，有时连她这正室的话都没她那个妾室的话有分量了。连老爷都厌了她，不再去她房里停留。若不是这林希是个女儿身，何苦害自己到这个地步。死了也好，看着真是心烦。
　　林希看着自己的娘亲一点点地抽回她手里的裙摆，绝望的念头渐渐缠绕在她的心上。为何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帮自己？五岁的林希，根本不懂，只知道自己可能以后再也没有乳娘了。
　　“拉下去。”林希听到这三个字，第一次觉得这三个字这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