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t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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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所有的不甘在此刻尽数泯灭。
1.
哭喊、爆炸和颠簸。
反复转场的梦境让我睡得并不安稳。
我睁开眼，喘气，只觉得在梦里赶了场马拉松，到处都疼。不是那种被车碾过的酸痛，而是搁进肉的……生疼?
混沌的脑子突然清醒，我坐直，发颤地拉开裤脚。小腿上全是淤青，跟刚跪过搓衣板一样，一排跟着一排。
更糟糕的是，口渴、饥饿、伴着说不上来的眩晕，在意识到的那一刻密密麻麻啃食着上抽痛的神经。
我晃晃脑子强打起精神。
窗边挂着梵高的《向日葵》，飞溅的红墨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叉，就像是往白纸里着了一笔极其艳丽的红，和乳胶漆的墙格格不入。我干咽一口口水，直至钟表拖着悠长的尾音在卧室里来回摆动，才移开眼尝试站起来。
说不上腿软，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能走。
入目的是陌生的房间，极简的装修，一丝不苟到连一点个性都没有的家具——这是一个很难被称之为“家”的空间，月光从毫无装饰的玻璃窗透进来，近乎无情的白光平等地照亮了每一寸空间，包括地毯上染开的断断续续状的暗红与血手印。
是主人不在家，还是……
我打了个寒颤，压下让人心生寒意的念头。
从床上下来，打开衣柜，里面悬挂着的衣服按颜色深浅排列，黑、白、灰，像一群沉默的幽灵。
桌面空无一物，没有散落的书籍，没有喝到一半的水杯。矮柜上找不到相框和摆件，只有放在抽屉里的整整齐齐的证件。
“18岁，就读于东京大学......”
简单换上便服，我沿着地毯上的血迹，拉开留着一条缝的玻璃门。门轴发出干涩的吱呀声，远比卧室浓稠的混着甜腻与铁锈混杂的气味散了出来。瓷砖是冰冷的浅灰色，缝隙里却嵌着深褐色的干涸污迹。
不应该，房间主人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要么这痕迹不是她弄出来的，要么......
她已经无力清洁。
浴室里没有窗，角落里放着足够一人躺下的独立浴缸。血水早已不再流动，以一种粘稠而静止的分层状态记录着时间缓慢的流逝。
我盯着深处开始凝结的深色絮状物，浑浊的液面模糊的失去了光泽，倒映出和灯光同样扭曲而陌生的脸。
...... ......
曾经躺在停滞了将近两天的、正在腐败的水里的人，是“我”。
我垂下头，凝视着左手上这条从手腕延伸至手肘内侧的狰狞伤疤。
什么也想不起来。
明明连在哪上学，家住哪里，朋友是谁也都记得，但偏偏——偏偏只有关于自己的事情忘记了。
镜子里的脸肤色苍白，白色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与颊边。一双琥铂色的眼睛正望着我，眼神里空荡荡的，没有惊骇，没有恐慌，只有一片全然的令人心悸的茫然。
这都什么事啊。
我掐住手心，烦躁地逛了一圈，最后停在宽大的客桌前——那上面放了现金，3000日元，还留了张纸条，用潦草的中文写着“米”、“蛋”、“面包”和一家超市的名字。估计是准备去采购，我对照完自己的字迹下了如此结论。
纸条翻过来，背面的字倒是算得上端正，“不要相信任何人”。
说得好像有人给我相信一样。
我扯扯嘴角，把纸条撕碎扔到垃圾桶里。
OK ，是时候理一下现状了。
我应该是穿越了。浴室里的销户现场证明原主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但屋里没有相关的药物，只有客厅储物柜上的普通医疗箱。
是认为自己没问题，还是放弃治疗了?
有待存疑。
至于失忆，想都不要想。大概只有脑子被驴踢了，我才会放着好好的种花家不要，来个跨国学习。
更何况，脑子里实实在在多出来的日语知识做不了假。
我叹了口气，放弃纠结这个复杂的问题，按住抽痛的肚子。
说这屋子空空荡荡像是一间刚刚消过毒的酒店客房可不是在开玩笑。冰箱里没有存放食物，就连储物柜里也空无一物，唯独垃圾桶里留了团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的黑色余烬。
只能说，还好手机没有上锁，不然我将成为在异世界迷路的第一人。
随手抓起几张大钞，回头看看，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浴室那活似凶杀现场的惨烈景象。
又花了一点时间打扫浴室，我离开了距离睁开眼不到30分钟的屋子。
入夜的街头透着凉，似乎刚下过雨。我裹紧外套，简单适应了周围的喧哗，跟着手机导航站到了一家面馆前。
说实话，从未想过人生第一次领略外国风光居然是因为这种原因。
【震惊！某大学生在面馆里竟因为水土不服而含泪晕倒！】
想到明天可能出现的UC头条，我不情不愿在门前停留了一会儿。
在靠门这边的男性第三次抬头看过来时，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走进面馆。
——没关系的，原主既然能长这么大，那必然是能接受日本本土的料理的。
至于我能不能接受……再说吧。
竹框装点着的灯是温和的暖色，落在翠绿的墙纸上，格外舒适。店里的人不多，明明是上班族下班的夜宵时间，却只有零星两桌。
一桌就在门旁。刚才那个频频抬头的男人一身西装，坐在两个女性中间，朝我点头示意。
我扬起笑作为回应，没有把内心的不耐表现出来。
另一桌几乎在最角落，花束摆着的桌子旁坐着两个人，上半身被拐角的屏风挡着，只露出像是制服的黑色系裤子。
听说在日本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我恰时地收回视线，没有过多揣测他们的职业，就近挑了一个位置坐下。
几乎在我落座后的半分钟，带着口罩的服务员拿着菜单来到我面前。
“一碗鸡蛋面，加上味增汤，可以吗？”
我将桌子下的手机息屏，故技重施挂起笑。
哪怕听到我那沙哑到可怕的嗓音，服务员的脸色都没变一下。
“当然。”
他没在乎这个夜宵喝汤的怪异行为，只是礼貌性地转身离开，留给我充足的隐私空间。
谢谢每一个体谅别人难处的好心人。
我发自内心感谢着。尽管我并不觉得自己怕生，但这具身体的每个反应就是写明了:老子社恐，别过来。
不，应该说，再靠过来，小心老子把你们都宰了。
和别人贴近时克制不了的那种排斥和厌烦，可不单单是[社恐]这个词能概括的。
我打开手机，总感觉原主经历了什么重大创伤，但比起一无所知地开始猜测，现在更迫切的是去探索这个异世界。
了解，融入，最起码不能被当成[异类]对待。
被关闭了的网页重新打开，我点开热度新闻，一条条往下看。娱乐导向是最能反映一个社会价值观的标志。
『Top1:克丽丝·温亚德疑似爆出地下恋情』
配图是地下车库里面对面交谈的两个人，看衣装，靠在车门前的金发美人就是那位大明星，而另一位的身型几乎被石柱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几根发丝。
看不太清，但凭直觉，我猜，那阴影下的毛发也是金色。不过这个演员的名字是不是有点眼熟?
我敛去异常的表情，继续下滑。
『Top2:《暗夜伯爵》新书消息放出！』
后面跟着的概述是访谈会的人员参加。我没多大兴趣，随便扫了一眼就跳到了下一个。
『Top3:警方再次无能?仓库起火，被劫持的人质死亡——』
破折号后面跟着的似乎是一个视频，封面就是熊熊烈火，只露出消防车的半个车顶。
莫名的，我有种想吃瓜的冲动，但刚点进去，弹出来的已经是404的弹窗。
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端着盘子放到了我的桌上，打断了我的思绪。
“您的面来了，请品尝。”
服务员轻声说道，像是在劝吃饭时玩手机的小孩专注一点。
“……谢谢。”
我不经意间注意到那被烫红的指尖。
他不烫吗……?甚至不愿意用手套稍微隔开一点?
淡淡的疑惑自心底滋生，又转瞬即逝，我仰起头，对着这位尽责的服务员露出灿烂的微笑。
他那平静的眼神，也终于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意的笑意。
2.
松田阵平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视力。他解开领子上的第一颗扣子，皱着眉头问对面留着半长发的男人，
“喂，萩，那边那个是不是有点眼熟?”
他们面对面坐着，居于外侧的萩原研二看不到屏风外的景象，但耐不住他之前就回过一次头。
没记错的话，新来的客人是一名女性。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特意打趣道:“小阵平，你终于开窍了？研二不是你最喜欢的人了——”
见自己的幼驯染已经攥起拳头，他干咳一声，识趣地止住了话头。
他只是开个玩笑。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松田阵平的社交圈有多狭窄，别说女性，就连熟一点的同学都不一定有。
但从另一个角度上讲，确实没有人比他更期盼这个傲慢的家伙扩展一番社交圈。
在不知道第几次为自家幼驯染的脾气担忧后，萩原研二回过头，正巧看见那位白发的女性露出笑容。
白发的末端点缀着红，格外眼熟的配色，和完全不熟悉的神情。
他瞪大眼，差点把面喷出来，“假的吧？！”
这不是隔壁班那个从入学开始就致力于孤立全校的和小降谷争夺笔试第一的那个牛人吗？
这句长难句起手糅合了多个定语的心声，足够彰显出他仿佛见到小学门口那只见谁都吼的白狗，乖乖趴在了别人脚下的诧异。
当然，到最后，那只白狗因为乱咬人被送到了收容所。
“就是因为她笑得……”像朵花，我才不敢认啊。
松田阵平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即镇定地移开了视线。
“——不对，你还记得她?！”
萩原研二反应过来，猛得看向假装一心吃面的卷毛警官。
咽下面条，他的幼驯染难得多解释了一句，“第一次看到一个连毕业典礼都没来参加的人——”
打断他下一句话的，是店里突然响起的尖叫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t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