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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以白诋青】一 ...

  •   “配三明治吗?”

      我咬着绷带,摇摇头。沙发很软,警官的毯子盖在腿上,更暖。

      客厅的灯刚开,门紧闭着,窗外树影摇曳,能见玻璃上水花溅起。

      十月下旬,东京的雨照常频繁。

      “叮——”

      微波炉的定时器跳回槽中。

      卷发男人取出牛奶,端着托盘走出厨房,调侃道:“再晚点进屋,坐在沙发上的就是一只落汤鸡了。”

      落汤鸡?

      不如形容为刚从屠刀下捡回一条命的战斗鸡。

      斜飞的雨水溅在背上,黏糊糊一片,忍着痛,稍一侧身就能见白衬衫上晕开的红,正慢悠悠往下滴血。

      毯子没有落红。

      我松口气,转眼又阴阳怪气道:

      “就算把地弄脏了,下一次也轮不到你打扫,是吧,大忙人?”

      约定好的内务时间在周日,双方轮流,但某位家伙似乎天性爱被麻烦找,同居三年,周周加班,周周离开。

      想到每周都要浪费一下午在这种小事上,我恨得牙痒痒,只想把披在身上的外套糊他脸上。可对这上面附着着的还未散去的体温,我又贪恋着,不愿失去。

      “……”

      对一个失血过多的人来说,几分钟的温暖都是一种奢望。

      血还在往外渗,一刻不停地流着,似乎是要盖过焦黑的伤口,用死亡温暖这发抖的身体。

      “……啧”

      我看去时,警官放下托盘,“你要是失踪了,我一定是第一个进去的。”

      “简单,在那之前,只要我们——”

      带着暖意的杯口抵上唇。

      “张嘴,我不想听那个词,”他威胁着,控制着力道喂完牛奶。

      好消息,没呛到。

      坏消息,血腥味更浓了。

      我很少受伤,三个月带血回来两次,已经是不寻常的频率。

      半蹲着的混蛋倒不准备深入这个话题,他垂下眼,捉住我没固定好的绷带头。洁净的绷带从腋下穿过,一圈一圈叠在一起,如茧一般蜕变成白色的蝴蝶。

      异常专业的画面,除了用力到青筋鼓出的手,和全程在抖的受害者。

      我顶顶咬得酸涩的腮帮子,幽幽道:“松田警官,几天不见,去哪里进修审讯技术了……”

      他按着我的头,在耳边落下一吻,“实践出真知。

      “——该睡了,小矮子。”

      等等,在这个房子——在这个上周才做完坏事的房子……

      松田阵平满脸写着不在意。

      ……认真的?

      三指间的距离,他那双靛青色的眼眸和外表一样平静,看不出怒火,亦看不出其它的情绪。

      除了落寞。

      孤寂到快要淹死我的落寞。

      ……要说点什么。

      ……本来想说什么来着?

      心慌涌上心头,我的舌尖打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推开他,逃也似的奔上二楼。

      到客房,我反锁上门,简单清理一番便躺上榻榻米。平躺,手交叉平放在腹前,缓慢呼吸着。半晌,找回基本理智的我和跃上床头柜的狐狸面面相觑。

      “……”

      我思考一番,率先打起哈哈,

      “他的嘲讽,对我,和我的身高,造成了极其严重的侮辱伤害。”

      狐狸不语,只蹭蹭我冰凉的手。就在它抬首的那一刻,一段铃声从遗落在衣帽架上的外套里响起。

      我坐起来,边套拖鞋,边打量客房。试衣镜,钟表折射出的柜子旋转角度不变,窗帘紧闭,故意隆起一块的地毯也保持着原样。

      没有人进来过,警惕却一瞬间拉满。

      我伸出手,深呼吸,将显示着一串乱码的电话放在耳边,

      “萩原研二,你最好是有急事。”

      “抱歉,”失真的男声熟练道歉,“那个磁盘,有下落了。”

      “……”

      我挂断电话,看着邮箱里刚发过来的一长串无规则字母,沉默了。

      『他们米花人就这样,个个爱玩侦探游戏,』狐狸跳下床,『你忙你的,让我看看。』

      作为[外来者]的观测体,狐狸绑定我,以[系统]之名辅助同为[外来者]的我进行观测。

      说是[观测],其实就是见证这个世界的[主线]完结,不分干涉与否。[正义]也好,[邪恶]也好,任意一方将军,我即胜利。

      偏偏不巧,我刚落地,就被告知目前所处的时间线是柯南元年的七年前,警校组毕业后的一个月。

      掺不进警校组,又不想浪费一年时间成为警察再加入主线的我放弃[红方],铤而走险回头是“暗”,扭头入了自己创的组织。

      嗯,没有名字,人员也少的可怜,一半靠系统,一半靠我亲自下场招揽,在七年后的今天勉强开花结果。

      用人话说,有名气但不多。

      “……”

      扯远了。

      我薅了一把头发,磨磨蹭蹭将斗篷绕过左肩。

      当务之急是拿到磁盘,促进酒厂覆没。

      『不过,你今天回来,好像为了是和松田阵平说清楚分手的事……再拖下去,没关系吗?』

      “没问题吧?”我系上带子,莫名道,“我和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男女朋友关系。”

      它看着我脖子上的咬痕,欲言又止。

      窗外雷鸣闪过,有鸟惊起,在夜幕中失了踪影。

      我撑着伞走进巷子,钻进黑车的副驾驶。引擎启动,萩原研二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弯弯,“毛巾在夹层里,别感冒了。”

      『体贴的白切黑,』狐狸锐评道,在后座抖了抖湿透的尾巴。混着泥浆的水甩飞出去,落在他的衣领上,成了几个污浊的点。

      留着半长发的男人面不改色,看得我拿毛巾的手一顿,又放下了。

      “关于磁盘的信息,你了解过吧?”

      我盯着副驾驶座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点点头。

      三年前,泥惨会与那群乌鸦正式决裂。本部被攻破后,由泥惨会掌握的两张磁盘一直流落在外。

      其中一张记录着泥惨会的核心成员。

      为了争夺它,双方曾交战多次,不料所有的捉风捕影都是假消息,战到最后,除了双方的不讨好外,只剩下满地沧桑和群众的恐慌。

      “而另一张,装的是泥惨会和[乌鸦]的交易记录。”

      从确认被窃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见风声。但暗网上讨论它的人很多,有说它落入警方手中的,也有说早被[乌鸦]销毁了的。

      “它的热度很高,一度超越了口口相传的十大怪诞,最热闹的时候……人人都在讨论恐怖袭击背后有没有[乌鸦]的身影。”

      普通人不知道[乌鸦]的存在,但能在米花佃生存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尤其是对于越来越疯狂的恐怖分子。

      “嘛……不过,致命的把柄流落在外,也不怪它们这么[垂死挣扎]了。”

      近两年恐怖袭击频率下降后,这个磁盘才慢慢淡出了大众的视野。

      萩原研二敲敲方向盘,“一位脱离了泥惨会的研究员自称自己手里有磁盘。没有明说是哪个磁盘,但她以此要挟乌鸦提供必要的保护。”

      能用这种强硬的态度提出见面要求,那家伙手上没有磁盘,也一定有相关的信息。

      我思量片刻,问道:

      “要我做什么?”

      他轻笑一声,漂亮地一个甩尾,将车停在树林间。

      “那边的烂尾楼,凌晨两点,交易准时开始。”

      我定定看向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

      [统子,打开员工面板。]

      狐狸快速筛选出忠诚值低于30的员工列表,『他不在里面。』

      没有叛逃风险,我想,半真半假道:“这好像是你的任务吧?而且,让一个负伤的技术人员去抢东西,萩原君,太过分了。”

      “拜托拜托,小诸伏也在,绝对没有危险,”他双手合一,可怜兮兮。

      不说还好,一提那个人名,肩上的伤就开始隐隐作痛。我呼出一口浊气,拉开车门,隔着车窗随手一抛,

      “我的备用机,列表最上面那个墨镜头像的,代发一下,[临时有事,先走了]。”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步入雨夜。

      『宿主,就这么信了吗,万一他想害你……』

      狐狸贴在脚边,一步一酿跄。地上坑坑洼洼的水坑简直是小短腿的克星,稍不注意就能落得满身泥泞 。

      我看不过眼,拎起它,随口一说:

      “警惕他,不如警惕诸伏。”

      前者干坑人的事,可能只是在小打小闹,后者——给他个机会,能把狙击枪狙我脸上。

      『可他的忠诚值只有三十——』

      “猜猜我肩上的枪伤哪来的?”

      它被我闭了麦,讪讪地摆着尾巴。好好的一身柔顺白毛,被水一沾,立马进化为打结的黄白色毯子,谁见了都要感叹一声这狗子真会打滚。

      “……”

      回去又要搓泥了,

      屋檐上的雨水汇成几条细长的溪流,在草地间歪歪扭扭爬行。

      “这里太泥泞了,会留脚印,”我提着它的后颈,绕到建筑后面。

      小门微敞,漆黑一片,像是在邀请未知的见面者。

      狐狸不再甩毛,自暴自弃当起雷达,『12米走廊尽头,上数第三节楼梯,有一个黄点。』

      系统的极限探测距离是100米。以那个黄点为中心,往外扩张33米,另一个黄点正在向大门缓缓靠近。

      来太晚了?

      不,是他们都想埋伏。现在可才一点三十二分。

      我沉吟片刻,理了理斗篷,装模作样推门进去。

      篷角摇摆,灰却攒在地上纹丝不动,鼻尖只能嗅到潮湿的霉味。

      “谁——?!”

      惊恐的女声响起。

      我一步一步走近,笑眯眯道:“小姐,偷换货物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她强作镇定,“还没有到交易时间,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们只来了一个人。”

      “是的,只来了一个人,”我重复她的话。

      “……”

      研究员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向上跑去。

      『看起来,组织和她通过气,来得不止一个……』

      “下次就这么玩。”

      『宿主……恐吓别人可不好玩。』

      我无辜笑笑。

      白光闪过,照亮飘落雨丝的同时,也照亮了整个楼梯间。雷声轰隆,她倒在地上,手还勾着生锈的护栏。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一刹那便只剩下心脏最后的不甘跳动。

      “所以说,为什么这么着急啊……看看,头部中枪,都不漂亮了。”

      我啐啐念着,蹲下身,从尸体怀中摸出套着防水袋的磁盘。

      还是温热的。

      只是不知道藏在怀里多久,有没有染上别人的指纹。

      回去还是消一下毒吧,太脏了。

      胡思乱想着,我快速将另一个磁盘调包。

      公安需要的是组织的交易记录,而我需要的是泥惨会的名单,交换一下,刚好互补。

      不过,现在一看,防水袋的款式好像不太一样。一款是三年前的,一款是最近一个月新出的。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然,”耳麦里突然传来一句温和的询问,“你会把子弹捡起来的,对吧?”

      7.7mm的弹壳贯穿血肉后只有少许折叠变形,在地上留下一道火药的擦痕,直指角落。

      我迟疑一瞬,反问道:“如果我不捡,你想冒雨过来吗?”

      眼前却跳出红色弹窗,自动跳转至[漫画]。黑白分界线下,显示出最新的预告:鲜血流淌着的台阶上,黑皮男性猫着腰,单手持枪。

      看光线,距离平台,只有几步之遥。

      那一刻,狐狸炸开毛,想也没想跳下窗。我咬牙跟上,撞破一片碎玻璃。子弹穿过飞舞的斗篷,一同落入污泥中。

      肩着地,剧痛顿时爬上脊柱。我喘着气爬起来,眼前却已经阵阵发黑。

      『宿主!这边!』

      模糊的灰在雨幕里焦急打转,引导我躲开遍地的障碍物。四周静悄悄的,除开越来越近的水花溅起声,就剩下脑子里不间断的嗡嗡。

      再这样下去,毫无疑问,会被追上。

      我眯起眼,努力辨别身侧重重叠叠的幻影。施工后未收走的支架群歪七扭八捆在一起,正好方便拉开距离。

      “在狙击范围里吧?”我按着耳麦。

      破风而来的子弹击在支柱上,架子重重塌下,挡住了身后的路。

      “往西区转!”

      诸伏景光似乎喊着。

      ……但我是真的没力气了,不能直接击毙那家伙吗?

      想想也不可能,我叹口气,随他的意去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视野里出现稀稀疏疏的房子,我才喘着气查看起雷达。

      没有。

      方圆100米里已经没有了黄点的踪影,只有一群绿点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估计是在睡觉。

      『不排除那位黑皮金发的公安用透视眼发现了斗篷下你身形的可能。』

      狐狸一本正经地说着。

      [认出我,然后黄转绿什么的,可能性不大,对吧?]

      我们相视一笑,都知道危机暂时结束。

      雨势渐小,我毁掉耳麦,把防水的斗篷一脱,神清气爽走出小巷。蒙蒙天边染出一片朝霞,和遍地的水互相映衬着。

      “这款急救针不错,积分少,性价比高。”

      狐狸却后知后觉,『抱歉……是我没有及时查看雷达。』

      “不怪你,就算这次没得手,下次,那家伙还会找其他机会在公安面前继续蹦跶的,”我安慰道,揉了揉它的头。

      回去的念头一日不断,诸伏景光就不可能真的安分下来。

      但是,7.7mm的弹壳,降谷零就算发现了,也不可能第一时间联想到他那位死了三年的幼驯染。

      雨幕里一次400码的支援,估计也看不出使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法。

      为了一次不一定成功,但一定会让[三映然]警觉的尝试,那两位警官居然也敢去放手一搏……

      我压了压上扬的嘴角,轻咳一声,“一个拆弹牺牲,一个饮弹而亡,他们心有不甘,早晚会走。”

      『那也不能在主线完结前回去啊!』狐狸欲哭无泪,『世界线的自动修正,会让他们死得比原来还惨。再糟糕一点,万一干扰到我们的节奏,这七年的忍耐直接白给。』

      它越想越消极,整只狐都瘫到了地上,赫然成了一副狐饼的模样。

      我闭上眼,忍笑道:“相信降谷零吧,他是[公安],不可能放任自己被一时的感性主宰的。”

      哪怕真的联想到了,对他而言,未证实的也仅仅只是假想。

      对三年共犯都下得了死手的人,又怎么可能大发善心救一救那个已然濒死的自己呢?

      他喘不了气的,在上岸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以白诋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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