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竹马的恋爱指南》蜉蝣尽其歌丶

28、〖028〗

　　由于白天的时候睡得很足，所以沈亦破天荒的醒的很早，此时窗外的天空也才是刚刚破晓的模样。
　　他一扭头，就看见正靠着椅背熟睡着的顾喻深。

　　趁着对方睡着，沈亦大大方方的偷窥。
　　与他不雅的睡姿形成鲜明的对比，顾喻深睡觉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呼吸均匀绵长。
　　也不知道熬了多少天的夜，眼眶微微有些发青。

　　不比家里，这里没有二十四小时的空调。此时此刻病房内的温度微微有些低，而对面这个男人又睡得正香。
　　出于不买一送一给医院送客户的考虑，沈亦开始找能给他盖的东西。
　　余光一扫，就看见了角落里那件孤零零的外套。

　　可能因为这几天躺的太舒适，又或者是生病的缘故，沈亦觉得自己浑身都痛，走起路来十分吃力，几乎是一步一步的挪着，才够到了搭在阳台的外套。
　　他走的很慢，尽量不发出声音，包括他因为疼痛三番五次差点冲出口的脏话。
　　沈亦把衣服盖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又将袖子穿过椅背系上，防止顾喻深随便动一动就能将衣服抖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又重新躺在床上，刷手机。

　　简子澄估计也被折磨够呛，朋友圈发了一张极丧的表情包。
　　刚给对方的朋友圈点了个赞，那边就发来了消息。“怎么没睡？”
　　沈亦：“睡不着”。
　　“也是，你白天睡的太多了。”
　　沈亦回问道：“那你呢？这么晚还不睡？”
　　简子澄吐着苦水抱怨道：“还不是我姐，我都说是皮外伤了，愣是带我去医院拍了个全身的片子。还和我爸妈告小状。这不，上至我叫不出姓名的七大姑八大姨，下至我小外甥女儿们，刚联合起来给我开了个视频批|斗大会。”
　　沈亦落井下石的回了一句：“该。”
　　简子澄：“……”

　　两个人扯了半天的皮才说到正事，简子澄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跟芹菜他们说过了，一会儿他俩去换你哥的班。”
　　沈亦飞速的回了一个嗯。
　　“插播一条，我姐骂我的同时还不忘从我这里套你哥的微信。啧，可烦死我了。”简子澄语气中略带了几分不满，“我姐这棵老树会开花也是我没想到的。”
　　沈亦的手一顿，又看向了那个睡得香甜的男人。
　　也是，像顾喻深这样的，确实很讨女孩子的喜欢。
　　沈亦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来气，可打出来的字却又轻描淡写。
　　“哦。那你有空可以在中间帮忙搭搭线，说不定能成全一对神仙眷侣。”想了想又补充道，“省的我总担心他是要看破红尘，原地出家。”
　　简子澄看见这段话，略微一顿，从沈亦的这句话中渐渐琢磨出味来。

　　他本来是想活跃活跃气氛，顺便想探一探沈亦的态度。
　　但如今看来，两个人之间大概也只是那姓顾一人的独角戏了。
　　亏他还因为今天两人在病房中的互动胡思乱想了一会儿。

　　两个人一来二去的扯了一会儿，简子澄被沈亦气的下了线。
　　沈亦面无表情的放下了手机，看向一旁的男人，外面的天色逐渐明亮，男人的轮廓也一点点的明晰了起来。

　　他总是想，像顾喻深这样的男人，前路一定一片坦荡，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娶个漂亮的娇妻，生一个漂亮的娃娃。
　　如果经年以后二人还有联系，说不定他还能占占便宜，偶尔去蹭蹭饭，逗逗小孩。
　　两个人喝着茶，聊年少的故事。

　　可经年以后，他又是个什么样子呢？
　　未来的不确定性犹如黑色的潮水，铺天盖地的向他卷了过来。却不急于将他溺毙，只是一点点的将他包裹起来。
　　他看向窗外逐渐明亮起来的天光，却觉得更加寒冷。

　　坐着睡的姿势并不是很舒服，再加上惦记着沈亦，顾喻深就醒的比往常还要早。
　　出乎意料的，沈亦此时此刻并没有睡得昏天黑地，而是看着窗外发呆。
　　他略微的低了下头，看见将自己束缚在椅子上的衣服，又看了看沈亦。
　　心里的暖意，就自己荡啊荡的，微微的泛起了涟漪。

　　抬手绕到后面，将略微有些紧的结打开，然后左右对折了一下，搭在身后的椅背上。
　　做完这一切，才出声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沈亦转过头的动作有些僵硬，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昨天睡的太多了。”
　　“想吃点什么？”顾喻深问他，手上自然而然的要往沈亦的额头上探，随后喃喃自语的道，“不烧了。”
　　褪去脸上烧出的通红，沈亦现在的脸色不大好看，透出一股子病态的白，人也是无精打采的，“不想吃。”
　　声音低低的，仔细分辨的时候，里面还透着懒洋洋的撒娇意味：“嘴巴苦。”
　　顾喻深皱了皱眉，扶着沈亦去洗漱，顺便带他透透风。
　　见沈亦的情绪不高，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顾喻深将他昨天吃剩一半的罐头拿了出来，挖了一勺果肉递到沈亦的嘴边。
　　沈亦也没接过勺子，就着顾喻深递来的动作吃下。他破天荒的细嚼慢咽，恨不得将所有的果肉里所有的甜分都榨干，充填到每一个苦的冒泡的细胞里。
　　顾喻深又喂了两个，就将罐子放下，翻着手机，语气里有几分不自觉爬上的柔软，他轻声问道：“还是昨天的粥可以吗？”
　　沈亦皱着眉点了点头。
　　下单了两份粥，又点了对方店里销量比较高的小吃。

　　等待食物的过程中，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疼吗？”顾喻深的眼睛又一次不自觉的落在沈亦的伤口上。
　　沈亦没说话，摇了摇头。
　　顾喻深看着他，面色沉静，可眼底深处却像藏着千言万语。
　　“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呢？”

　　一语双关。
　　两个人突然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天的不欢而散。
　　沈亦喉咙有些干涩，清了清嗓子，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其实这一段时间，他也辗转反侧的想了好多。
　　比如，接受自己喜欢男人的这一个事实。
　　在恋爱关系中，性别于他来说从来不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他喜欢的是对方这个人，而不是对方的性别。
　　但实际情况却总比理论看起来更复杂，喜欢同性带给他的冲击远远超过了他知道自己喜欢上顾喻深的这件事情。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偷偷地抱着侥幸心理查了一下资料，但无论是百度还是其他搜索软件，都只是告诉他，性向虽然是天生的，但很多人由于环境的影响下，并不是能第一时间就发现自己与旁人的与众不同。
　　没有任何一个人指引这个茫然而又无措的少年，告诉他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于是沈亦想，那就逃避吧，或者是退缩。

　　沉默很长很长，也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好长好长。
　　一根刺扎进这沉默里，汲取着少年惴惴不安的心事，生根发芽。

　　外卖电话将两人从尴尬中拯救出来，顾喻深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离开了病房。
　　沈亦将手埋进手掌里，几近崩溃的情绪顺着指缝一丝一丝的溜走。
　　他这辈子不适合恋爱，真的，一点都不适合。

　　顾喻深拎着外卖袋子，在楼下站了一会。
　　清晨的风带着几丝凉意，争先恐后的往他怀里钻。
　　他清醒了几分，下意识的将外卖袋子往自己的怀里塞——他还感着冒呢，不能吃凉的。
　　他跟着晨起锻炼的大爷，慢条斯理的往回走，怀里鼓鼓囊囊的。
　　大爷又回头瞧了他一眼。
　　整理了一下思绪，他才推门走了进去，沈亦抬头看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
　　沈亦声音嘶哑，闭着眼睛，一脸的视死如归，“我……”
　　话刚开了个头，就被顾喻深打断：“先吃饭吧。”
　　沈亦攒了半天的狗胆，就这样被一句话轻飘飘的打散了。
　　两人各自捧着一碗香喷喷的粥，味同嚼蜡。

　　九点刚过一点，他那两个室友就提着大包小裹的来探望病号。
　　顾喻深退后，将沈亦床侧的位置让开，将身上衣服的细小褶皱抚平，对秦淮两人说道：“你们陪他吧，我先走了，下午再来。”
　　沈亦沉默的杵在床上，那两个室友不明所以，一边说着再见，一边将人送出了门。

　　顾喻深走后，三个人都原形毕露，白白坐在那张唯一的椅子上，芹菜没法，吊儿郎当的坐在沈亦的床侧。
　　两个人先是手眼并用的检查了一下沈亦的身体，充当了一次人体扫描仪。
　　然后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眼神，准备严刑逼供。
　　秦淮气势汹汹的开口，“你和简子澄咋……”
　　沈亦连忙打断，“啊？你说啥？哎呦，我好像又要发烧了，好晕。”
　　还自顾自的补充道：“生着病呢，可太虚弱了，我得睡了。”
　　说完自己麻溜利索的躺下，将被子扯过了头顶。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的秦淮：“？？？”
　　两个人气急败坏的去扯沈亦的被子，沈亦倒也没使力气，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撑着身子作出一副要坐起来的样子，虚虚弱弱的道德绑架道：“你们问吧，咳。反正也只是高烧而已，偶尔休息不好也没什么大碍。”
　　苍白的脸配上嘶哑的声音，真踏马是绝了。
　　秦淮和李翊君两个人：“……”
　　行，你有病，你刚！

　　秦淮将手上的被角扔到沈亦的脸上，盖了个严严实实，落了个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