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竹马的恋爱指南》蜉蝣尽其歌丶

171、【番外】无时无刻，在每时每刻

　　最近这段日子，顾喻深总是会抱怨家里到处灰蒙蒙的，但碍于工作太忙，他也就只能口头说说，无法彻底清扫。
　　每次他抱怨的时候，沈亦都会蹲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在地上抹一把，然后高举起自己干净的指尖，无奈道，“这屋子咱俩……不，算上顾一一，咱们三个每天都打扫，地面比我加班熬夜的脸都干净，哪里灰蒙蒙的了？”
　　“那只是日常清理地面浮灰，不是打扫。”顾喻深踢了踢被绊住的扫地机器人，反驳道。
　　沈亦语塞扶额。

　　最终，在顾喻深的坚持下，他愣是从几个大项目间挤出了一个午后的空闲，沈亦看着顾喻深午间打卡的红烧牛肉面图，认出了背景里那个白绒绒的脑袋，也跟着请了个事假。
　　请假理由填的是：爱人发（划掉）生病，望批准半天。
　　领导体谅他这几天连轴转的辛苦，看了看沈亦周身因为打工而散发的隐隐怨气，潇洒的大手一挥——
　　准了。

　　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摆在门口的大铁笼，顾一一蜷缩在里面，满足的啃着磨牙棒，看见他的时候，尾巴摇得飞快。
　　旁边摆了许多清洁用具，沈亦扒拉着翻开了一下，最后选了心仪的扫帚，夹在□□满屋子的转。
　　玩耍的过程中不小心踢翻了正在认真工作的扫地机器人，只见小机器人的四只小脚脚徒劳的在空中扒拉着，机身冒着故障的红光，还伴着电子求饶音——
　　“主人，小扫摔倒了。主人，小扫摔倒了。”
　　沈亦又踢了踢，笨拙的圆滚滚才翻了过来，它宕机了几秒，然后才慢悠悠的按照设定路程开始工作。

　　沈亦随手推开一个传出巨大噪音的屋子，怪声怪调的打趣道：“让我看看是哪个美丽的田螺姑娘藏在这里啊~”
　　屋内的阿姨手里拿着吸尘器，因为工作，身子还微微佝偻着，白色口罩遮住了她半张脸，露出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和惶恐。
　　沈亦的坏笑僵硬在脸上。
　　薛姨先开了口，打破了两人之间令人窒息的沉默，“小……小先生在卧室。”
　　沈亦僵硬的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阿姨，您辛苦了。”
　　他转身欲走，□□的扫帚绊住了门框，他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撑住门框，他狼狈的找补道。“哈哈，这门窄，还是太窄了。”
　　沈亦老老实实的将扫把拿在手中，然后又一次转身看向身后的女人，真诚道：“对不起阿姨，刚刚是我冒犯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薛姨摆了摆手，“没事，去吧，小先生看到你会很高兴的。”
　　沈亦点头离开，顺手带上了门。

　　他拖着受到惊吓后的疲惫身躯打开了卧室的门，顾喻深换下了日常的西装，穿着沈亦特意买大一码的白T。
　　大概是因为健身的缘故，本应宽大的衣服套在顾喻深的身上，紧巴巴的，若有若无的勾勒着他身上的结实线条。
　　还……还挺诱惑的。

　　阳台上摆着两盆水，一盆清水，一盆里面盈满了泡泡，三种不同色系的抹布被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一排，他手里正拿着一张报纸，仔仔细细的擦着窗面上的一块污垢。
　　“嘿，田螺姑娘。”沈亦有气无力的出声道。
　　“你怎么回来了？”顾喻深的手还贴在窗面上，但是身子已经下意识的转了过来，“怎么了？累吗？你好好躺着，不用你动手。”
　　“不是累，是受到了惊吓。”沈亦捂着自己的胸口，“我刚刚做了错……不是，犯了罪。”
　　顾喻深面带疑惑的看向他。
　　沈亦老实巴交的将刚才的种种又重复了一遍，顾喻深挑高了眉头，眼睛里都是震惊和复杂。
　　“事情就是这样。”沈亦抬手在自己的左侧脸拍了一巴掌，“我真该死啊。”
　　顾喻深沉默的望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不过沈亦的自我调节能力非常强，他将羞恼化为力量，主动加入清扫大军的团队，房间里的每一块地砖、每一块地板都被他擦到发亮，顾喻深满意的点点头，毫不吝啬对沈亦的鼓励和夸奖。
　　活做到一半，顾喻深点了一顿丰盛的外卖款待了来帮忙打扫的薛姨，两人在饭桌上再三表达对薛姨的感谢，薛姨笑呵呵的看着两人。
　　沈亦看着薛姨的眼睛，不自觉的就想起中午那句不着调的田螺姑娘，谢着谢着从耳根到脸就涨到通红，和桌面上清蒸的螃蟹遥遥相望。
　　饭后顾喻深就开车送薛姨回家了。
　　沈亦收拾完饭桌后，困得在沙发上眯了一小会儿。

　　梦中有轻飘飘的失重感，他被云朵托起，然后又安全落到柔软的草地上。
　　舒服的他打了一个滚，随手搂过一朵柔软的云，在幽幽的花香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顾喻深结束所有的打扫工作，刚刚摘下口罩，正好对上沈亦迷迷糊糊的眼睛。
　　“晚上好。”顾喻深俯身，在他的额头落下轻柔的一吻，“睡得好吗？”
　　沈亦哼唧着点点头，然后猛地坐起了身子，“你都打扫完了？”
　　“差不多，只剩下一些简单的收尾工作了。你正好醒了，去洗漱一下然后接着睡吧，最近你工作也很辛苦，趁着今天是假期多休息休息。”
　　沈亦打着一个几乎要下巴脱臼的哈欠，含糊不清道，“我跟你一起。”

　　顾喻深清理着杂物间，沈亦坐在小板凳上，将那些零碎的物件按照大小颜色材质分类，偶尔会来回翻看着食物袋，眯着眼在包装袋上找保质期和生产日期，时间很近和刚过期不久的食品被他拆开包装袋塞进肚子里，但还是有不少被扔掉的食物，沈亦一脸惋惜。
　　顾喻深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纸盒，打开盖子后看了一眼里面，然后问道，“这是你的吗？”
　　沈亦拍了拍手，排掉了手指上沾到的碎屑，然后抬手接过：“我看看。”

　　里面是一个个被封好的信封，沈亦一眼就认出了这些是什么东西，他像是被滚烫灼烧，手不自觉的缩了一下。
　　顾喻深察觉到了他骤变的脸色，轻声道：“怎么了？”
　　“是我的。”沈亦小声道。
　　“好。”顾喻深点点头，体贴的没有追问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交给我吧，我去放回原处。”
　　“你不问我这里面是什么吗？”
　　“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恋人也不必全部坦诚，你可以有你的小秘密。”顾喻深的手抓住盒子的一角，温柔的说着。
　　沈亦抓着另一角，指甲泛白，纸盒也被捏的微微变形，他却像是没有发现一般，只是自顾自的陷入了沉思。
　　顾喻深也没有打断他，只是沉默的站着。
　　沈亦突然发问：“你也有没对我坦诚的秘密吗？”
　　顾喻深难得的没有第一时间接沈亦的话，在短暂又漫长的沉默后，他才开口道：“……有。”
　　沈亦又一次的陷入了沉默。

　　突然，他像是释怀一般的笑了笑，微微松开了手，向顾喻深的那边推了推，“这是可以坦诚的秘密，是和你有关的秘密。”
　　顾喻深双手接过盒子，却没有贸然打开。
　　“分开后我还是会很想你，又不能贸然的和你联系，就采取了一些比较传统的方式表达思念、发泄情绪。”沈亦点了点盒子，“这些都是我在那段不爱你的日子里，喜欢你的证据。”

　　盒子突然变得沉甸甸的，顾喻深甚至双手都捧不住。
　　他单膝跪地，直视着沈亦的眼睛，沈亦急忙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别，你可别跟我说对不起。我可不想最后又发展成你一句对不起，我一句我错了，然后咱俩又抱着痛哭。”
　　顾喻深被沈亦夸张的叙述逗笑，眉眼都舒展了一些。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而不是在责怪你。”沈亦耸耸肩，主动打开盒上的盖子。“交给你了。”

　　盒子里的书信散落的叠着，不知道是在刚才的传递间弄散的，还是像是主人的心事一般，这么多年混乱复杂的。
　　微微泛黄的纸页下还交杂着几张机票，顾喻深看了一眼上面的目的地，瞳孔微微缩小。
　　沈亦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盒子，猜出了他此刻的想法。
　　“我与你之间没有联系，但是家长们还是会聊天，阿姨没有刻意隐瞒你们的住址，我是有一次路过的时候偶然听到的，但我只知道你在哪个城市，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但是我还是会在每个重要日子买一张机票，然后去机场，候机，排队。唯一与那些乘客不同的是，我最后只会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飞机起飞，渐渐的变成一个看不见的点。但我还是觉得有一些安慰，一架我原本想要搭乘的飞机最后会降落在你的城市，四舍五入就算是我也曾到过你身边了。”

　　沈亦扯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点了点顾喻深皱起的眉头。
　　顾喻深突然握着他的手，声音干涩。
　　“我回来过的。”

　　沈亦回握着他的手，温柔的等待他的下文。
　　顾喻深在他温柔的注视中，慢慢开了口：
　　“最开始父亲看我看的紧，家里雇了多一倍的佣人，甚至因为我强硬的表示了离开的意愿，还雇佣了专业的保镖。家里像是个铁桶，我根本逃不出去。我消极对抗了一段时间，结果发现除了越来越恶化的家庭氛围以外，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很快察觉到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在那段时间里，没有工作，没有别人，我有大把的时间思索我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想通以后我改变了思路，我开始吃饭、读书、甚至接受父亲的安排，开始工作。”
　　“我如果真的想获得父母的同意，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就不能仅仅只是发发小孩子脾气，或者幼稚的与父母对抗。我明白在那个时候我最需要的是从他们的羽翼下独立出来，将我们之间上下级的沟通方式变成平等的交流。”
　　“我不再做一些无谓的争吵和反抗，我最先获得经济上的独立，然后开始和父母交流我的想法，这中间有很多次的不欢而散，但我觉得没关系，我想和你在一起，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这些都不算什么。后来父母看着我也在慢慢‘变好’，他们渐渐放松了对我的监视。”
　　“我还是想你，恍惚间看到的灯影像你，穿着运动服的少年像你，梦里也有你。我终于忍不住偷偷回了国，那一天你正拍毕业照，我看着穿着学士服的你，觉得熟悉又恍惚，你好像高了一点。但明显瘦了很多，在那些笑容明媚的身影中，不笑的你格外明显。我看着你们拍照，跟着你走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我好几次都想上前拍拍你的肩膀，告诉你我回来了。但最后我还是没有，因为我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你，也不敢面对你。怕你见到这样束手束脚的我。后来我又回去了很多次，但我回去的时间并不自由，我很珍惜每一个回去见你的机会。”
　　“万幸，我还是回到你身边了。”

　　沈亦抹了抹眼尾，仰头望了望天。
　　接着他又低下了头，与顾喻深平视。
　　他想说些什么，但此时能想到的那些话，开口必定伴随着哽咽。
　　他想了想，又换了一种表达方式——

　　“苦尽甘来！如愿以偿！梦想成真！事随人愿！”沈亦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词的蹦着，但渐渐的就开始离谱，“红烧鸡翅！可乐鸡腿！番茄炒蛋！桂花汤圆！”
　　顾喻深笑的坐在了地上。

　　看着沈亦疲惫的双眼，顾喻深催促着他去洗漱。
　　他则看着沈亦进了浴室，然后又折回了房间，打开了盒子，小心翼翼的拆开一个信封。
　　被拆开的信封被整齐的叠放在一起，顾喻深看着一张又一张微微泛黄的信纸，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
　　他垂下了头，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只是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沈亦洗漱好后就钻进了被窝里，困意催的他昏昏欲睡，但他还是努力的和生理本能对抗着，等着顾喻深回来和他说晚安。
　　等了一会儿，一侧的床垫塌陷，接着有人轻轻的掀起了被子，然后又动作轻柔的抱住了他。
　　沈亦搭着他的手臂，口齿不清的说道：“……晚安。”
　　“晚安。”
　　“zzz。”
　　沈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从梦中惊醒。
　　“……对了，还有一件事。”沈亦拍了拍他的手臂，困难的说道：“还有一个……秘密。嗯。我会……呼……我会给你发短信。”
　　“短信？”
　　“啊，对，短信。”沈亦强撑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肯定不是发到你的手机号上，我会……我会多添加一位……就是那种……无效短信。啊。”
　　“我可以看吗？”
　　“可……”沈亦的伸出手去够柜子上的手机，手搭在柜子上，人终于抵抗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顾喻深先将他的手臂请放回被子里，然后才向前够了够，拿到了沈亦的手机。

　　沈亦的密码是两人的生日组合，顾喻深很轻易的就解开了。
　　他在众多的通知短信中翻找着，很快找到了一个名叫月亮的联络人。
　　像是有感应一般，他点开了信息框。
　　名字下方的号码非常熟悉，验证了他的想法，同书信不同，这里的沈亦更加鲜活。
　　他分享着一些琐碎的日常，似乎是笃定了不会被人发现一般，他也在这里表达着那些隐晦的爱意和不能宣之于口的想念。
　　他认真的读完了每一条每一个字，直到全部看完，天已经蒙蒙亮了，沈亦在他的怀中的熟睡，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上，带来一阵滚烫。

　　“我爱你。”
　　他贴着沈亦的耳朵，小声说着。
　　沈亦小声的哼唧着，像是在应和。

　　此时此刻，在无时无刻。
　　沈亦的身边多了一轮皎洁明亮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