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下醉初醒》柠檬鸭放荚篓

10、夙愿了

　　“醒醒！公子，快醒醒！”
　　薛逸湘迷迷糊糊地缓缓睁开眼睛：“这是到了？”
　　周引夜点点头，这粉面公子可算醒了。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薛逸湘。”
　　“周引夜。”
　　他们身处一处废弃的娘娘庙。
　　“这是邢洲的神母。可惜……无人再信她。”周引夜看着神母的雕像。
　　“我有一个疑问。”
　　“请说”
　　“你为何认定此处有我想要的东西？”
　　“将军树传达与我，必须带上你，你也能助我寻得真相。”
　　“你需要我做什么？你与那位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紫芙蓉又是什么？”
　　周引夜有些哭笑不得，这不妥妥是个问题公子么？
　　薛逸湘抱胸靠着柱子：“开始吧。”
　　“我也有疑惑，你是哪国人？为何会出现在大漠中。”
　　“此事说来话长……”
　　半柱香时间过去
　　“玄妙之极！空间？想来你是那天外飞仙？”周引夜看着薛逸湘一头短发，一身褂子，奇装异服的，“只是你这行头出去实在引人注目，我给你装扮装扮，“他一边粗糙地给薛逸湘改头换面，一边又说道：“你说的古茶树我并不知，但是血将军树会给你答案。”
　　一个糙汉，给粉面公子装扮起来还真是……
　　“……只能如此了，甚是，不错。”
　　薛逸湘看着他如此勉强，猜到了此时自己打扮得一定古古怪怪。
　　“忘了说，只有五日时间……”
　　“什么？”
　　“时光倒流 ，找紫芙蓉的时间只有五日，如果没有达成夙愿就会永远留在这里，重蹈覆辙。”
　　“大兄弟！你不早说！咱们把事情在路上捋一下。”薛逸湘赶忙跑了出去，“我可不想被困在这里我还有事儿呢！”
　　“什么叫捋？”周引夜小跑跟上。
　　“诶呀！就是你把之前你的事来龙去脉说与我！”

　　很久以前邢洲国的先人惹怒了大地之神，大旱百年，颗粒无收，百姓们只好靠着石缝里时不时滴出的水延续生命。直到百年后的一天，有个只露出嘴巴的奇人，说是能够降雨，拯救邢洲国，但是必须得找到一件宝物，叫做紫芙蓉。紫芙蓉其实就是一把钥匙，因为上面刻着紫色的芙蓉花，得此名。寻找钥匙的过程牺牲了许多士兵，它埋在邕中以南的翡山之中。为了百姓能够摆脱困境，王上亲自带兵去挖那紫芙蓉。后来奇人果真用紫芙蓉与自己的道法结合，让邢洲国下了一场救命雨，滋润万千生灵，这一天被命名为“大粮节”，从那以后奇人在这里过得风生水起，成了大家尊重的巫师。可后来，直到他亮出庐山真面目，才知道他有三只眼睛，长相无比丑陋……他也活了两百年，所有人信奉他，邢洲神母庙便慢慢无人信仰。
　　开战五天前，是大粮节，那日夜里镇国之宝紫芙蓉忽然消失，不知去向。就连三眼巫师也没算出它的所在。大粮节，十分隆重，举国上下庆祝，就连宫中也有各州国的使者来过此节，争着给邢洲国王送礼。
　　“三眼？这个不是杨戬吗？”
　　“杨戬？”
　　“我们国家流传千年的神人，有时间再与你说。”薛逸湘瞬间也好奇了起来，这个紫芙蓉会不会就是古茶树钥匙。

　　集市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百姓们有的戴着古老神圣的面具，穿着稻草做的衣服，玩着闹着，也有化着奇妆的姑娘们在玩着滚灯。灯谜，小吃食，烟花……热闹非凡。
　　“大粮节。”周引夜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这是战事发生的前五天。”周引夜仿佛记起了什么，转身，果然看到了白寻羽。
　　“阿夜！”
　　薛逸湘也闻声回身一看，是那位玉树临风的白寻羽。此时他脸上多了两道黑墨。是大粮节的装扮没错了。
　　周引夜立即红了眼眶：“你还……活着。”
　　白寻羽提着灯笼，递给他：“周兄好狠心，这大粮节咒我死？”又转头看向这粉面公子：“这位是？”
　　“我叫薛逸湘，周表哥远房表弟，我来寻份差事。”
　　周引夜投来赞赏的目光，果然是天外人，聪明绝顶。
　　白寻羽右手搭着自己的左肩，轻轻弯了弯身子。
　　“这是……”薛逸湘不解。
　　“这是大夏人与朋友之间交好的意思。”周引夜解释。
　　“夏王在宫中和你们大王谈的甚欢。我一人寻不到你，便知你有任务，就出来碰碰运气。”白寻羽又看了身边来来往往的姑娘，悄悄和俩人说了句：“邢洲国姑娘果真肤白貌美。”
　　回想起那日未曾答应他去吃羊肉泡馍。
　　“我们……且先吃点东西如何？”周引夜看着白寻羽。
　　“吃……”薛逸湘看了看四周。
　　“羊肉泡馍！”白寻羽果然说了这个。他期待地看向周引夜。
　　“最好不过了。”周引夜拍了拍他的肩膀，揽了过去：“你小子挺会吃！”
　　“……如果我猜的没错，周兄该与我同年生。”
　　“啊……那又如何，小一日也是小！”
　　薛逸湘看着他俩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人，那人没有周引夜粗鲁，也没有白寻羽纤细，总之那人公子如兰，人如玉，台上娇媚，台下气宇轩昂，“沈柏夭……”他不由念出了心中所想。

　　周家羊肉泡馍老字号
　　“噗……”
　　“怎的了？如此浪费！”周引夜看薛逸湘喷出那一口泡馍。
　　“阿夜，你表弟兴许不爱吃这食。”白寻羽用手帕抿了抿嘴唇。
　　薛逸湘摇摇头，想到这里曾经吃不上粮，咬咬牙把这都匆匆吃进肚子里。
　　周引夜浅笑摇头：“我又不会杀你。不好吃就别勉强自己。”
　　“换做以前，也许会倒掉，但是我如今不能了。”
　　“为何？”周引夜不解。
　　“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要咬牙面对。”薛逸湘随便擦了擦嘴，“不能任性了，不是么？”
　　“我不认同。”白寻羽优雅地擦着自己的手，“无论遇到何事，不要勉强，才是真的对自己负责。”
　　薛逸湘看着眼前的男子，温柔的模样，可言语尽是一股子坚定。
　　“白公子所言的确也对，道不同罢了。”薛逸湘抱胸看着他。
　　“何为道，怕是你也不清楚。”白寻羽嘴角上扬，眼神里好似在挑衅。
　　周引夜想起那天并没有吃羊肉泡馍，会不会因为这些改变一些事情。那日他们闲聊着，径直走向王宫，回到各自的岗位。
　　此时，突然有一女子被人绊倒，险些脸着地，是周引夜扶住了她。
　　他心里一惊：“舒雨？”竟是自己的妻子，她是安阳郡主，俩人成亲半年不到，未圆房，她亦有许多公子，看不上粗旷的将军。
　　“多谢。”舒雨的行为上看，他们竟然不认识，她又害羞地看了看薛逸湘：“这位公子，长得真好看，不知可有婚配？”
　　白寻羽看戏似的看着这一幕，薛逸湘眨眨眼：“啊……哈哈哈……额，姑娘我已有心上人。”
　　“可否婚配？”
　　“配了，配了！”薛逸湘喝了一口茶直接了当地回应。
　　“撒谎～你可知我是谁。”舒雨行为轻浮，没有一丝身为郡主端庄。
　　薛逸湘不免有些好奇，这位姑娘长得楚楚可人，但是行为与她模样不符。
　　“你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薛逸湘扒开她搭在自己胸前的手，“姑娘家家当自重。”
　　“你！”舒雨有些恼火，看了眼白寻羽和周引夜，“看什么看！”
　　一群人跑了过来，是官兵。
　　“郡主！小的罪该万死！”
　　“本郡主愿意怎么走就怎么走，你何罪之有？只是，这个男人我看上了……”舒雨笑眼盈盈地看着薛逸湘。
　　周引夜做了作揖：“郡主，此人身有顽疾，恐怕不能……为公主所用。”
　　薛逸湘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白寻羽则捂嘴偷笑。
　　舒雨一听便露出嫌弃的嘴脸，“柳下惠？罢了罢了，浪费了一张好脸蛋。”便带着兵离去。

　　薛逸湘攥着拳头，狠狠盯着俩人，忿忿地说：“造谣污蔑！可耻！”
　　白寻羽：“早就听说这郡主是个素来收藏面首的人。果然放荡……唔”
　　周引夜捂住他的嘴：“你不想要命了？”
　　薛逸湘方才明白这是古代，话不可乱说的古代，刚刚要不是周引夜，自己早死一百回。

　　他们三人说着就往宫中走去。周引夜想着那日也是这样走着，唯一不同的是多了薛逸湘，还有去吃了羊肉泡馍，而郡主也不是自己的妻子。白寻羽看他心事重重，忍不住问：“究竟心中藏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薛逸湘看着他们两个的模样，好奇怪，又说不上来。
　　周引夜看着宫门近在眼前，他是不能说的，不然这个梦就没了。
　　“无事，我们就止步于此，寻羽，你听我的，今夜不要进宫。”周引夜笃定地说道。
　　“为何？”
　　“信我。回到我的住处等我两日，若两日后你还记得我……”那么我就失败了。这后半句未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白寻羽又气又急问道：“我自然是记得你！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周引夜，你许诺不会瞒我任何事。”
　　薛逸湘看着他们拖拖拉拉，耽误时间，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既然在意他的安危，且听他的，你再多问就不敢保证发生什么！”
　　白寻羽松开抓着周引夜肩膀的双手，薛逸湘的话果然奏效。只见他转身，独自离开，一袭白衣飘飘，月光洒在他身上，他好似会发光，像是谪仙。

　　“这个白寻羽，心里有我。”周引夜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现在我才知道。”
　　此话被薛逸湘听去，他一怔，好像想起了什么，想起了那个说话如流水击石般动听的男人，那种感觉温暖如沐春风。
　　“那日，我们一起进宫，王上赏赐我们美酒，当时昏昏沉沉，就在丑时过后，宫中发生动乱，大夏出了杀手刺杀王上，那时寻羽竟不知去了哪里，我虽是不大清醒，可是在场的的确只剩下那些小藩王，还有被刺伤的王上，大夏国主也不知去向，我一刀解决了那个杀手。就在我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外面一声“紫芙蓉被白寻羽盗了！”，我心里难受，怒火攻心，接着失去了知觉……再醒来，就接到王上圣旨，“三日后出兵讨伐大夏，夺回紫芙蓉。””周引夜回过神又说道：“此事你已经了解大概，有何看法？”
　　薛逸湘反复想着他所说事情里的每一个细节，他摩挲着下巴，来回踱步，灵光乍现：“酒！”
　　“酒？”
　　“进宫后，你不要喝酒，这沈柏夭的戏本子里就写了……”他又想起来了沈柏夭。
　　“沈柏夭是？”
　　“是我心上人。”他果断回答。
　　“男子？”
　　“你不也……男子吗？”
　　“可这世界，是不许的。”周引夜无奈捡起一颗石子狠狠扔出去。
　　“世界？我自己就是一个世界，周将军，莫要辜负有心人。”薛逸湘想清楚了，回去就好好抱抱他的沈公子：“走吧，周将军，这一花一世界，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情之一字本就是不分男女。”
　　周引夜顿时觉得颇有道理，也不管不顾了，只要抢在期限那日与他再说些话，便死而无憾，即便不入轮回。
　　宫中还在莺歌燕舞。
　　周引夜紧紧盯着沙漏，一边看着大夏国主的位置。
　　薛逸湘此刻躲在殿外的墙角下，突然闻到一股山茶花的香气！
　　怎么会？！
　　他顺着香气寻去。

　　大殿上，王上问道：“周将军，这白将军怎么不同你一道来。”
　　周引夜起身禀报：“白将军不胜酒力已被送回府内歇息，也……也望大夏主上莫要责怪他。”
　　“哈哈哈哈哈哈！不碍事！不碍事！”大夏国主有些醉醺醺地，摆摆手：“今日邢洲大粮节，大家随意！”
　　邢洲王皮笑肉不笑，举起酒杯：“那么，大家举杯畅饮！这酒可是上上品，周将军屡战屡胜，本王敬你！”
　　“不敢不敢，微臣惶恐！”
　　“诶～喝了！”
　　周引夜用袖子遮挡，快速故意把酒倒入袖中，又将酒杯假意倒酒入口，仰头吞咽。
　　“好！好！好酒！”周引夜再次谢邢洲王赏赐。

　　另一边的薛逸湘闻着茶香来到一处高墙，他隐约看到了拱门，便进去了。
　　只见排排屋子，只有一间亮着灯。他双手犹豫要不要推开，却不由发抖，可心里也不管了，直觉一定要进去的！
　　门被他推开，里面是一个黑袍男人，在悠哉悠哉地煮茶。
　　那双纤细的手……不可能！
　　“你……你是？”
　　“薛逸湘啊……又见面了。”
　　“你是……沈，深秋水……”薛逸湘一个踉跄挨着门边，难以置信，那个在密室看到的男子，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究竟……究竟怎么了，我要疯掉了！！您告诉我，这是梦！这是梦！怎么会这样！”薛逸湘双手揪着头发，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很好奇吧，先喝口茶，离丑时还有一柱香时间。”
　　“你怎么知道？你又怎么知道丑时？！”薛逸湘无心理会茶水，大声质问。
　　沈秋水的额头多了一只眼睛，脸上都是暗纹。
　　“我就是三眼巫师。今夜紫芙蓉不会消失。因为我可以再打造一把，而真的你要带走。”
　　薛逸湘听到此处已经明白了一些。摊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聪明，不愧是夭夭的心上人。”
　　“你不配提到他，他是君子，你是什么？”
　　“我？我是怪物，哈哈哈哈哈哈哈！无妨。紫芙蓉是你们必须要带上的东西，那古茶树的密钥之一，还剩两把钥匙，只能靠你们了。”
　　“你计划那么残忍，牺牲千万百姓，就为了引为至此？”
　　“我当时找到古茶树，被它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只因为我少了钥匙，钥匙在邢洲国，这个国家并不存在，我破译了古书上进入邢洲国的方法，就是血将军树，我卖掉了自己的灵魂，不入轮回，供养血树。但是它想不到，我就算找到了钥匙，我也不出来，更不会供养他，我可以在这里创造自己的世界，也许还能见到南星。”

　　“可是你不出来又为何要去找钥匙，多此一举！”

　　“我知道你们会来呀！我利用我的法术制造幻象，引导你们，只因为我本体无法再回去。乖乖！我若出去就是祭命给血将军了！我与那棵树是相连的，只是我不愿与它共存，若没有把命给那棵树也不会麻烦你们。我做一切，就是要让你外祖父知道他所在意的东西统统被毁掉！”
　　“若我，不去找呢？”薛逸湘咬牙切齿。

　　“你不会，你已经深陷其中，你难道不想看看你父亲在哪里？”
　　“我……父亲？”

　　“薛柳阴险狡诈，你只有找到古茶树，才知道真相！也不枉费周引夜牺牲自己。”沈秋水弯下身子把薛逸湘搀扶起来，像移动一个木偶，让他坐在凳子上，“地上凉，让我把话说完，白寻羽是冤枉的，大夏也是冤枉的。我也知道周引夜和白寻羽，虽然周引夜已经被安排娶了郡主，可是郡主只喜欢小白脸，两人有名无实，我又怎会不知白寻羽对周引夜，两人冲破世俗，情投意合，我正需要这些人的帮忙，引你来到这里。我假意算出周引夜是邢洲国的劫难，必须找个理由要他死。邢洲国王信命信天信我，又实在找不到理由杀死他，哈哈哈哈哈，我就出计谋，安排了奸细在大夏王身边，邢洲王赐的酒有迷魂药，大夏王和白寻羽昏睡之后，被秘密送出王宫，回到大夏，而周引夜也昏迷过去，再醒来就接到圣旨，讨伐大夏，邢洲王还加了一句：“若找不回紫芙蓉，回国，所有将士的家眷也将被杀头。”要么死在战场，要么找到紫芙蓉，容不得他们再多想。白寻羽，多么傲娇的一个男子，他可以为了周引夜付出所有，那么周引夜何尝不是？他拿自己不入轮回，祭了血将军，你才可以通过他安全来到我这里取走紫芙蓉钥匙。如今你来了，时光倒流，那么那些士兵的命也没有丢，除了周引夜可怜一些，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娶郡主，不正合他意？其实结局不差呀……”
　　“疯了……疯了……疯了！！你疯了！！为什么！沈爷爷……”薛逸湘大哭起来：“怎么会这样啊……”
　　“血将军树只度诚心的人，奈何只有他们最合适啊，我也是没有办法……白寻羽过两日会忘了这个人，会娶妻生子……”说完边把紫芙蓉塞到他手中：“拿好了，这把钥匙是用别人的命…………”

　　半夜风声凄凄，高墙内灯火通明，灯笼摇曳。
　　薛逸湘不想再听他说下去，手里攥着紫芙蓉，突然打更声传来，丑时过了。他抹干泪水，把紫芙蓉藏入怀中，还有两日时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周引夜还给白寻羽。
　　只见一双黑靴，往上一看，面前站着的是周引夜，他一脸释然地笑着看他。
　　“周，周将军，周兄，你怎在此处？”薛逸湘内心愧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