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
经历了这么一遭，叶零露起先辗转难眠，后来倒是睡了个好觉，只是梦里全是沈柏舟。好的坏的，一会儿笑得温和，一会儿又用冷漠的神情和不屑的神色。
叫她的心一上一下，难得清静。
被闹铃叫醒后，还糊里糊涂不知道是不是现实。
她简单地收拾好了自己，沈柏舟还没起来。和沈柏舟换了房间后，沈柏舟的那台笔记本就借给了她。她在卧室里，打开钉钉开始工作。
上午过后，沈柏舟的书房仍旧没动静。叶零露煮上了饭，给林兰打电话问情况。
林兰说其他一切都好，只是医院今天又发了催缴的短信。
上周还上了之前手术的五万，这一周下来，又是十万的开销。
“你爸他不肯吃饭，这么大的手术后，没有营养怎么康复啊，又给他吊了很多营养针。每天花钱如流水，唉。”林兰说着，“前几天和他视频，他不听医生劝告，非要拔管子，跟个小孩似的，说也说不通。”
叶零露沉默。上周被隔离在沈柏舟家以来，她就像回到了乌托邦，避开了外界的纷扰，简单美好像是一切如初。
而现在，现实的重担再次压到了她身上。
“妈妈，我会想办法。”她告诉林兰。
“你一个刚工作的小孩，怎么想办法啊。”林兰叹了口气，“说你爸造化可以吧，还真是找到了心源，可又因为钱犯愁。汤医生说了，他在ICU起码得再住个一周。现在已经花掉四十多万了。”
“妈妈，钱总会有的，但生命不是啊。”叶零露又劝了几句。
她始终相信着这一点，所以愿意付出一切去挽救。可是现在，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筹集这些钱。
中午，沈柏舟说冰箱里有个披萨，烤箱叮一下比较方便。叶零露就听他安排，给他打下手，做了披萨吃。
饭后，沈柏舟说要用下他的笔记本电脑调个数据，叶零露便把笔电给他，等他弄好。
这一调就是一个中午，沈柏舟估计是担心耽误她下午的课，便匆匆把电脑换给了她。
确实是走得匆忙，甚至忘了退出他登录的微信。
叶零露起先也没发现，直到在下午的直播课上注意到弹出的消息时才发觉。
是费凡越发给他的：陈氏的项目赚了30万，怎么发你？
她真不是要看，只是那“30万”显眼，让她一时间愣了神。
直到直播里一个学生咳嗽了一声，她才惊觉。刚才嘱咐了学生描红练字，一看时间已经过了，赶紧让他们停笔。
课堂收尾后，她关了直播，看着沈柏舟简洁的电脑桌面，脑海里翻涌过很多东西。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沈柏舟和她不一样。即便是放在叶四海生病之前，都有很大差距，大到她本没有任何机会认识他这样的人。遑论现在了。
可是他们认识了。
或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叶零露像是下定决心，敲开了沈柏舟的门。
沈柏舟刚眯了会儿，才起床，还穿着短袖T恤，坐在床边，睡眼惺忪地看她。
“沈柏舟。”叶零露站在门口没有坐下，“这很冒昧，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才来问你。”
她停顿了下，沈柏舟已清醒，正要等她说下去，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对叶零露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一鼓作气的勇气像是被这个电话消磨了，叶零露一下子泄了气，没等沈柏舟从阳台回来，就回到了自己房间，给他发了个微信：“没什么事，解决了。”
叶零露的奇怪还是引起了沈柏舟的注意，他心里记挂着这事儿，但最近事情多，他忙着一件件解决，一时没精力，又看叶零露也没再说，便暂时搁置了。
到了周三，居家隔离终于结束。
叶零露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沈柏舟说给她买的这些生活用品她都可以带走，但叶零露觉得已经欠了人家太多，便只带了贴身的，其余东西都留在了房间里。
叶零露搬出碧水苑的那天，林兰在小区门口接她，母女俩一周没见也十分怀念，拉着手说了许多话。
这一周以来，叶四海终于平静下来，不再烦躁地拔管子，慢慢也能开口说话了。下午，叶零露便和父亲打了会视频，也算有所宽慰。
医院看管得依然严格，她和林兰只有一个人能够上楼去送东西，于是另一个人便在楼下等。
叶零露在大厅里坐着时，总喜欢看来往的人，他们的神色，想象他们的故事。见过手术成功后家属轻快的神情，也见过一个老奶奶握着缴费单痛哭的模样。
那位老人说：“这怎么办，每天都要花几百块，我怎么活啊……”
而所有人都事不关己，匆匆经过。在这儿，谁又是轻松地活着呢？
世间百态，她前二十年是井底之蛙，只知美好，在这一个月却开了眼。
周四周五，她还是去沈柏舟家里借电脑上课。沈柏舟这几天都不在家，给了她把钥匙，也是够放心她的。
看着两人一起生活过七天的房间，她还是颇为感慨。不能多待，因为不能沉浸在回忆里。
周五傍晚，叶零露从碧水苑回去后，直接去了医院。
汤医生约见她们母女俩，说下周一可以让叶四海转到普通病房了。她俩还没高兴多久，又谈到了叶四海的医药费。
谈钱确实尴尬，尤其是欠钱的这方。叶零露和林兰保证在下周内还出，灰溜溜地离开了医院。
在这样下去，两人只能去借高利贷了。叶零露万万不肯，只说再去想想办法，问问她自己的朋友。
可她面子薄，林兰清楚，让女儿去低声下气地开口，对她来说是多大的折磨。
命运的轮已经转到这一步，叶零露早已不在乎面子了。
面子是什么？能救人吗？能吃饭吗？都不能，所以还有什么可以纠结呢？
叶零露说的朋友是沈柏舟。
那天没有问出口的话，她本想算了，可是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帮她。沈柏舟不像别人，他看到了她所有创口，见过她最狼狈的模样，她对他有数不尽的感激，已不在乎再多欠一个人情，可是是巨大的人情。
只是，他哪有帮她的必要呢？
只是萍水相逢，已经是救命恩人，她作为受恩的一方，哪有资格再去恳求人家奉献。
在数日的相处中，叶零露知道沈柏舟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冤种。
但有一点点希望，她也要尽力一试。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她还是给沈柏舟发了信息：“沈柏舟，你明天有空吗？”
沈柏舟这几天都在交大和导师交接，正好已经办妥了事，看到叶零露的消息，想起她当时的欲言又止，便回复：“有，我家见？”
叶零露回了“好”，约了时间，便辗转反侧地睡了。
次日，上海突然降温，温度低到了负数。医院没说需要什么，林兰便不打算出门。
叶零露说自己有些东西落在沈柏舟家里，要去取回来。林兰觉得不是必须的就算了，过几天回暖了再说，架不住叶零露坚称要紧，便答应了她，嘱咐她穿上自己让老家亲戚寄来的羽绒服。
林兰比她瘦小，对林兰来说还宽大的羽绒服，在叶零露身上却显得不合身，短了些。
叶零露没在意，直接出了门。
半路上，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雪，许多路人停下脚步，兴奋地说上海的初雪。叶零露也停了下来，仰头看了会，不觉肩上已落了雪。
竟然已经到冬天了。她心里却没有路人那般的轻快，只是沉重地迈开脚步，继续往碧水苑走。
到碧水苑时，沈柏舟已经在家等了会儿。
叶零露敲的门，沈柏舟很快开门：“不是有钥匙吗？”
叶零露手里正捏着钥匙，放到了玄关：“猜你在家。”
沈柏舟注意到她肩头的雪花，让她抖落干净，一边给她倒了杯温水，用的她专属的杯子。
叶零露脱下了厚重的外套，坐在沙发上，显得格外纤细。她双手捧着杯子，略显出神。
沈柏舟看着她，拿了杯咖啡，在她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找我什么事儿？”
叶零露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沈柏舟，你能不能再帮帮我……”她低着的眉眼抬了起来，坚定地对上他的视线，“我愿意付出一切。”
房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外头的雪飘落在窗上，似乎有“簌簌”的声响。在这样的安静中，叶零露觉得这几秒漫长得像是一整个冬天在身上流淌过。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紧张地红了眼睛，喉头像是哽住。
在沈柏舟莫测的神情中，她害怕听到他像其他人一样，在长久的沉默后，说出凉薄的话语。
想到此，她已经先一步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模糊的视线中，沈柏舟怜惜般伸出手，凉凉的手指抵在她的面颊，轻轻擦掉了她的眼泪。
他说：“好啊。”
这两个字像是烟花般在她脑海里绽开，她眨了眨眼，又落下两颗泪珠，掉在沈柏舟手心。
沈柏舟笑了，收回手：“有功夫哭，不如想想怎么还我。”
是啊，她哪还有一切可以付出？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