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请留步》牧野之城

15、第 15 章

　　反正我自己一个人生活，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就算我再苦再累，我也不会跟他们吭一声。因为我知道，我的苦与悲在他们眼里是微不足道的，换不来一丝一毫的同情。

　　我侧转脸，假意看着饭馆里的高静。

　　“妈，要是没事，你还是走吧，我还忙着呢。”

　　妈妈欲言又止，转身去追爸爸。

　　我回头望向他们的背影，几年的疏离，我错过了他们老去的时光，妈妈多了白发，爸爸的身体有了佝偻的趋势。

　　他们的衰老，就跟我的三十岁一样，都是无法避免的。

　　三十岁的我早已放下了儿女私情，柔软的心趋于坚硬，爸妈的衰老却似有悲凉的感觉，有种无力，无法与大自然抗衡的无奈。

　　我似乎曾感慨过，眼里闪过的泪花不知因何而起，倔强地擦着眼睛，将爸妈从脑海里驱散，转身回到饭馆。

　　高静抬头的瞬间，发现了我的异样。问我：“怎么了？舍不得让你爸妈走？”

　　“少来，才不是呢。”

　　我说着揉了揉眼睛，心知是我的眼泪误导了她，才让她有此一说。

　　高静把手中的抹布扔向我，我侧身想要躲开，自以为万无一失，可抹布却直冲我的面孔，稳稳地盖在我的脸上。

　　一股刺鼻的气息直冲脑门，让我差点吐出来。

　　我一把将抹布扯下，并朝她扔去，抹布划着弧线飞了三米，在她的脚前飞落。

　　“别惹我，我现在很不开心。”

　　高静一下窜到我的面前，双眼如电似的直盯我的眼睛，我在她的逼视下后退一步。

　　“你想干嘛？”

　　“说说吧，你打算给我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的，我不知道。”

　　“别以为我没听见，你打算给我多少工资？”

　　“你想要多少？”

　　我开始在心里嘀咕，到底给她多少合适。

　　高静朝着我的面孔来了一掌，在我发蒙之际，我的头已经夹在她的腋下，胸口挨了她一拳，肚子里翻江倒海。

　　“就你这破饭馆，还好意思给我发工资，我一年拿的钱，你一辈子也挣不下。”

　　她说的一点不假，杀手是拿命换钱的，接一单生意，获得的报酬就足够我生活一辈子。

　　“那你说，你到底是为什么？”关于这点，我一直很好奇，一直想问，但不好意思开口，趁着这个机会我问道。

　　高静朝着我的后背，狠狠给了我一肘，我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忍着疼望向她。

　　高静就近坐在椅子上，想了想才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目前没地方可去吧，还想报答你对我的照顾之情，再有就是我对这里突然有了感情，不忍心离开。”

　　高静说着，开始打量四周。

　　我说：“算你有良心，你看看。”我说着望向受伤的腿。“都是你害的。”

　　高静笑了笑。

　　“你是个好人，我不怀疑，你的小心思我也知道，不过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用不着我再次提醒你吧？跟我在一起，你不会有好果子，还是别想了，我随时会走，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个月，但总归是要走的。我希望在我走之前，你的腿能好起来，还有就是，刘姨是不能干了，但还有赵姨，牛姨什么的，你再找一个，帮衬你一下，你也能轻松点。”

　　我说：“用不着你操心，想走你就走，我是不会留你的，你也别自作多情。我对你没想法，也不敢有想法，我打不过你，也不想把威胁留在我身边。”

　　怎么说呢，我的话有一半是真的，对她的畏惧是真的，害怕她的脾气，随时会招来对我的打骂，但我对她的无视是假的，不想让她走，想让她留在我身边。

　　当然，最好的结局就是她能爱上我，让我美梦成真。

　　我知道这种可能几乎为零，不过是偶尔想想。为她受了无尽的苦，也许只有她的以身相许，才能让我觉得不亏，而且还是心甘情愿。

　　高静似乎很生气，摆摆手说：“不说了，跟你没话说。”

　　她起身上了楼，我朝着她的后背喊：“还干不干活了，没你，饭馆还开不开了？”

　　高静淡淡回道：“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我想说些乞求的话，至少让她把今天的活干完。

　　看着她上楼，门在她的身后关上，我一时哑口无言，发傻似地坐在地上，望向饭馆门口，没人看见我的狼狈样，抽出一根烟点燃，平复着心情。

　　这是下午四点左右的事情，天气不是很好，午后就开始乌云弥漫，太阳没了踪迹，淡去的炎热，风从西边吹来，雨意渐浓。

　　我抽完烟，捡起抹布，把高静没能做完的事情接着做完。

　　五点过后，果然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空气中有泥土的气息，也有汽车驶过留下来的油烟味。

　　我驻足在门口，望着天色，望着烟雨朦朦的新城，如诗如画般的存在，着实让我悲愁了一番。

　　想起我在这个世间是多么的渺小，这个世界几十亿的人，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微不足道的人，哭过累过，这十几年的岁月，过的是异常艰难。

　　我把最快乐的时光都留在了儿时，初中以后就面对世人的丑陋，鄙视，阴谋，巧取豪夺，被人占尽便宜。

　　我时常回顾我以往的人生，自己的卑微占据我的脑海，我自责，我怨恨。

　　如果我可以变得坏一些，奸一些，我的人生将会大有不同，至少不会受尽欺凌，至少不会有人把我当傻瓜来看待，至少在人群中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与那些不是人的人称兄道弟，与他们一起欺负老实人，与他们坏事做尽。

　　甚至我现在的处境也会改变，找一个体面的工作，在单位里与人斗智斗勇，找一个漂亮的女孩当老婆。

　　没有道德的人是不配谈感情的，却可以厚着脸皮追求貌美的女孩，用尽各种心思获得女孩的芳心，耍尽手段，关键时刻还可以自导自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苦情戏也是可以的，把自己包装成一个老实可怜的孩子。

　　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大多数人擅长的吗？唯有我不会，所以我成了傻子，职场没有混好，事业难以为继，爱情更是希望渺茫。

　　我有时会决绝地想：“下一辈子不来了，这世间太累。”

　　在我独自将自己深埋于凄凉之中时，饭馆迎来了顾客。

　　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停在门口，溅起的泥水飞落在玻璃上，车上下来一家三口，男的长的雄壮，女的长得魁梧。女孩有一米二左右，白白胖胖的，跟她爸爸有七分的相似，眼帘低垂，总给人一种想睡的感觉，眉毛浓且长。夹在爸妈之间，疾步走进了饭馆。

　　我迎着他们进门。“坐吧，想吃什么？”

　　那男的问我要菜单，我四处寻找之际，高静下了楼，从柜台的一处角落里拿来菜单，也没给我一个好脸色，走到男子面前。

　　我识趣地进了厨房。

　　点了三个菜，干炸蘑菇，水煮肉，尖椒肉丝，都是家常菜，做起来也不费力。

　　我对女孩天生有好感，这里不要想差了，我只是以长辈的身份来看待她，就像是自己的女儿，希望她能吃好吃饱。

　　白白胖胖的样子，一脸的稚气，满脸的与世无争。

　　所以我用了充足的量，让他们一家三口吃好，吃饱。

　　高静来到厨房端菜的时候，一脸的笑意。

　　“那孩子太可爱了，我将来也要生一个女孩。”

　　她的怒气仿佛就没有存在过，我都以为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好啊，那你生一个，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高静看着我说：“我倒是想呢，谁会跟我生？”

　　我差点脱口而出：“我啊。”

　　想想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只得说道：“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吗？这点事情还能难倒你？”

　　“感情的事跟本事无关，没有对眼的人，有本事也没办法。”

　　我想这话不假，感情的事还是讲究缘分的，就像我和高静之间，有缘，但不一定有份。阴错阳差地在一起，至今还保持着单纯的关系。

　　她一心以报恩的姿态自居，我有心却无力，再有就是我也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固有的关系，或许我根本不在她的眼里，她从不正眼瞧我。

　　“会有有缘人的，你喜欢的也喜欢你，这样不就好了。”

　　高静叹息。

　　“哎！我何尝不想这样，这些年走南闯北，居无定所，哪有心思想这些事，再说我也怕牵连别人。”说完，她摇摇头。“算了吧，今生无望了，指定是要孤老终生，何必痴人说梦。”

　　她的无望和我的无妄有何不同。

　　她的职业影响了她一生的幸福，而我呢，是出于自卑，怯懦，不配拥有爱的人。

　　我们两人终究是可悲的，想要的要不了，想得的得不到，这或许就是我们的通病，注定了一生都不会幸福。

　　我无言以对，在她认真说话的时候，我往往是无语的，自己活的都糊里糊涂，怎能为他人排忧解难？我不是和她一样吗？哪有资格说教她。

　　由于受到雨的影响，夜晚的生意并不好，十点就没人了。

　　高静算了算一天的收入，抛去成本只挣了三百多，连个辛苦钱也没挣出来，还得去掉一部分的房租。

　　我的心啊，哇凉哇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