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个有钱的先生》to闻春

18、第 18 章

　　仅仅是见到钟离的第一眼，达达利亚就决定反悔了。心中酸涩喜悦种种心情穿插交加，他觉得心脏的跳动很久很久没有过这么鲜活过了。
　　什么只看一眼，什么不敢见他。
　　他被钟离救起来，一边装晕，心却跳得飞快；一边想，我有罪，两百年不见他，也许不够赎罪。但他如今记忆尽失，若我能追到他，就永远对他言听计从。
　　也许算作赎罪，但达达利亚满心都是喜悦，爱意盖过了其它的一切情绪。
　　他没开心多久，看到钟离如今这幅模样，却又忍不住难过。
　　钟离的那张脸还是和以往一样出众，只是现在和他的话语间多少有几分礼貌生疏。
　　这是理所当然的。达达利亚想，他的眼睛也变成那么普通的颜色了啊。
　　他将那张从自己体内取出的符放进钟离体内时，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但钟离却会疼成那样，是他没想到的。他内心惊慌失措，表面游刃有余，用他的灵力解毒实则是病急乱投医。
　　还好，效果不错。
　　但魈不知道那张符是什么，他也没想到。想来想去，大概是钟离没有给魈看过那种符咒长什么样。
　　不过没关系。达达利亚一早就觉得，自己这个样子，还是扮演个坏人比较合适。他之前一早满街贴自己的通缉令，四处让人宣传，早就人尽皆知。
　　他这一路能与钟离同行，无时无刻都是满足的。直到他和钟离魈以及在往生堂借宿那晚，钟离被袭击，身边还留下了一缕魔气。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达达利亚终于想起，他将钟离给他的那张符取出来了，本来和他融合在一起那一半人格自然也再次剥离了。
　　只是他不知道，另一半的自己怎么舍得去对钟离下手。
　　他心有余悸，巴不得每分每秒都能守在钟离身边。也起过摧毁另一半的心思，但不论如何，那一半人格隐藏在偌大的世界中，他很难找到。况且，他还有一个好不容易才见到的钟离，根本舍不得离开。
　　被魈点破身份、每天都接收到魈的敌意，他都不在意。
　　若是真能永远在钟离身边，这样也没关系。
　　他也和钟离讲过很多他所谓“以前的爱人”的事。大部分是他在他和钟离的回忆中提取的，剩下的则是他向往的、却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愿望。
　　例如替钟离画朱砂。
　　以前自然也是画过的，但才不像他说的那样，每天每天，不厌其烦。虽说他知道他若是想，钟离不会有异议。但钟离眼角的朱砂也确确实实是有神力覆盖的，若要每天费尽心思去抹掉，倒也麻烦。
　　第二次，他终于见到了另一半的自己。只是“他”好像没有实体，所以借用了别人的身体。
　　那个自己很让他讨厌。对他的先生下过死手，脸上的笑又假又恶心，连身上透出的气质都让他讨厌。
　　太恶心了。达达利亚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对。就是因为有一个那样的他存在，钟离才会……
　　只可惜那一次，钟离的一个吻，将他的情绪安抚得干干净净。所以他终究是什么也没做。
　　第三次看到那个自己，达达利亚心情复杂。他本该立马将“他”碎尸万段的，最不济也不应该坐在原地，只用那种平静的眼神，看着那个最让他厌恶的自己向他走来。
　　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举动。或许是因为钟离在场，或许是因为“他”说知道真相？
　　他终究是没有动作。
　　?或许只是命运的选择。
　　命运说真相应该公之于众了，
　　爱人是时候该真正的重逢了。
　　——
　　钟离再次睁开眼时，只木木地看着酒馆有些年代感的陈设，一时间没有反应，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达达利亚和温迪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魈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那边四个人坐成一圈，气氛尴尬，四个人还都时不时往钟离这头关切地看一眼。
　　“先生！你醒了！”达达利亚率先打破沉默，欣喜地冲过来搂住他。
　　“……”钟离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他接收到的记忆像爆炸一样在脑中炸开。接不接受不好说，反正他目前有些头痛。
　　魈抱着手臂，在一旁远远看着两人。半晌又别过脸去，假装看窗外的街景。
　　温迪自知自己插不上话，也没他什么事，缩在一边默默看着。
　　“达达利亚”看着他们抱了很久，终于看不下去一样：“喂，你们就这样把我排除在外啊？”
　　达达利亚斜了他一眼：“……你最好自我销毁一下。”
　　“那可不行。”“达达利亚”从椅子上下来，慢悠悠踱到两人跟前，微笑道，“你们都知道那么多往事了，多少也得听听我的故事。”
　　“不过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看着达达利亚，“我知道你不明白，那晚在往生堂，我为什么要去袭击钟离先生。”
　　他自顾自坐在两人旁边，仰着头闭上眼：“……我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阿贾克斯，你第一次把我剥离的时候，你看着我消散了，其实并没有。我们深渊之物与深渊同生同死，更何况我是你最邪恶的一部分，消散不过是假象罢了。”
　　“但被剥离后的我没有实体，所以我只能在深渊里四处游荡。没想到，有一天我又被一种强大的力量召回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神力。那种力量将我硬生生从深渊扯回你体内，但我其实无法和你完美融合。”
　　“就像打碎过的玻璃，再怎么复原都无法消除裂缝。但那神力将我压制得死死的，强行融合了我们。”
　　“这样的融合，你感觉不到，但我是很痛苦的。”
　　“我那样过了几百年，终于，又被放了出来。我恨，恨你，也恨钟离。我恨你们都是傻子，一个千方百计要抛弃自己，一个用错误的方法替你找到自己。”
　　“那晚对他下手，说到底，也只是我一时冲动。”
　　“毕竟被压制了百年的痛苦，在我察觉到他的气息时，还是没忍住想要宣泄。”
　　“但我不会对他下真的死手。”
　　“我就是你，阿贾克斯。我和你一样爱他。”
　　达达利亚怔怔看着“他”，看着那个他从来都不想接受的自己。
　　“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
　　“达达利亚”道：“你要不要接受我——你的另一半？”
　　“……”
　　空气很安静。达达利亚不答，但“他”却也不烦，好整以暇看着他。
　　“……你，是最懂我的。”达达利亚抬起头，“那么，回来吧。”
　　“我的一部分。”
　　——
　　温迪人都要麻了。他觉得他活了几千年，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精彩过。
　　那另一个“达达利亚”和达达利亚融合后，就剩下一具尸｜体倒在原地。然后魈一言不发过去把尸｜体缩小收进了储物袖里，稀松平常的样子像是在捡一个掉在地上的苹果。
　　“……”温迪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居然参与了这么一个跨越百年的故事。
　　这次依然是四人围坐桌前。
　　钟离的瞳孔又是金色的了。温迪看着十分怀念，刚要开口感慨一下，钟离就道：“魈，这些年，辛苦你了。”
　　“职责所在。”魈淡淡道。
　　“我后来的身世记忆，都是你……”
　　“是我伪造的。”魈道，“希望……先生不要介意。”
　　钟离笑笑：“何来介意之说，我应当要由衷感谢你才是。”
　　“魈受不起。”魈似乎生怕钟离再要说什么感谢他的话，实在是不敢多留，一下站起身，“既然事情也算尘埃落定，我也还有要事，就先离开了。”
　　说完，魈便没了人影。
　　温迪见状肆意嘲笑了一番，又看着对面挨着肩膀坐着的两人，道：“欸，所以，你们呢？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们？”达达利亚看向钟离，钟离笑笑：“不说别的，先到处走走吧。”
　　“那，时间留给你们啦，我就不打扰了。”温迪说完，冲两人挥了挥手，消失不见。
　　达达利亚笑了一声：“先生，只剩我们了。”
　　“嗯。”钟离短暂地应了一声，沉默良久，突然没头没尾道，“孤独么？”
　　“……”达达利亚的笑忽然就僵住了。
　　那数百年的时光，说不孤独寂寞是假的。但他觉得，那是他罪有应得。若他从没有过那样的想法——希望离钟离更近一点，因而剥离自己的人格……
　　钟离又怎么会和他分开？
　　钟离离开后的很久很久，他终于想试着放下时，那颗心却又猛地吊起来。每每夜深人静，他总是梦回当年那棵树下。食物的香气和植物的香气交织在一起，耳边伴着清脆的鸟鸣，悠闲又恬静。
　　那个时候，好像一切都很慢很慢。风被拉得长长的，把光都吹得细碎，斑驳地打在树影里。
　　他放不下。
　　但等得太久了，他偶尔也会感到迷茫。
　　他怕自己忘了，又怕自己记得。圆月高悬的夜晚，他望着那轮月，忽然迟钝地问自己：我是为什么活到现在的？
　　然后发了很久的呆，终于才敢将钟离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想想。
　　对。我还不知道钟离的下落。
　　我还得继续等着。
　　一个人走在黑暗里，总是容易失去方向。达达利亚孤身一人走了很远很远，回头一看，身后的路也早已经被黑暗覆盖了。 他只剩回忆了。只剩那么点回忆，那点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支撑他继续往前走。
　　他恍惚中听见他的神明对他说，走吧。
　　往前走。我会保佑你的。
　　我就在尽头等你。
　　“……”大概是他太久没有回应，钟离终于有了动作。他抬手轻轻摸了一下达达利亚的脸，然后静静看着他出神的侧脸。
　　“先生。”
　　“嗯。”钟离应声，突然转过头去，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达达利亚的唇。
　　“……”达达利亚呆愣着，指尖犹豫着碰了下被钟离亲过的地方。
　　钟离轻轻笑了。
　　达达利亚承认他被撩拨到了，刚要亲回去，钟离捂住他的嘴，“不许亲。”
　　“……”达达利亚不明所以看着他。
　　钟离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想不想……对我做点……更过分的事？”
　　达达利亚耳根红了，惊道：“先生……！”
　　他压低声音：“谁教你的？”
　　钟离不答：“几百年了，你真的不想吗？”
　　“……”达达利亚赫然起身，“先生，你会后悔的。”
　　钟离笑：“那我们现在去哪？”
　　“……先去找个客栈找个房间。”
　　“不用。”钟离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比划比划，似乎是个传送阵，“我们回天衡山。”
　　下一秒，天衡山熟悉的景色出现在眼前。
　　“好久不见了。”钟离微笑，看向达达利亚，“对吧？”
　　……
　　钟离想起达达利亚说的话，他确实后悔了。
　　小狐狸将他按在床上，一点挣扎的空间都没有。他分不清自己、分不清时间，只知道他一次又一次被推向高｜潮，甚至到动都动不了。
　　他终于受不住地要求饶，却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唔……不要、阿贾克斯……求你……”
　　“先生，”达达利亚在他耳尖上轻轻咬一口，“夜还长着呢。”
　　“……”
　　——
　　孤独么？
　　达达利亚吻去钟离眼尾的泪珠，又去吻他的唇。
　　当然孤独了。
　　只是想到未来里还会有一个钟离陪伴他，他就能再次站起来往前走了。
　　说起来，他好像从未想过……他等了数百年，什么也没能找到的结果。
　　他内心深处始终相信，在很远的终点，有个人一直在等待。
　　窗外的花树被风吹得颤抖起来，落花纷纷扬扬飘下。
　　那一夜，月光格外明亮。
　　那棵花树开了很久很久，从未凋谢。它曾见过达达利亚和钟离最安静悠闲的那段日子……
　　它也陪着钟离经历过数年的等待，也独自经历过这一角小院空无一人的寂寥时光。
　　但那样的等待，再不会有了。
　　这次，它见证的，是走不到尽头的——
　　刻骨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