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玲思

5、回京

　　1.
　　“算命...算命....”街头，一个老汉，坐在一辆破旧的推车旁边，木板车上挂了一面旗帜，上面大大的写了两个字—算命。老汉面前是一桶破木头做的卦，可别小看了这老爷子，在这京城，他可有名着呢！他算的卦十个有八个准，剩下两个他不算，只说是“该来的躲不掉”这种话拒绝。有名气到有当官的做什么事情前都来找他。只是他不一定在什么地方出摊，也不一定哪天出。
　　“平毅道士，平毅道士，可算找到你了”一个女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老头名轻平，字毅，无姓，大家都叫他平毅。
　　老头抬头看了女人一眼“施主近日无事，不用算卦”
　　“不是我，是城东边刘官员的千金。近来那孩子也不知怎么了，说晚上总感觉有人在床旁边看着她，晚上不敢睡觉，已经七八日了。我去看过了，那孩子黑眼圈都大的比熊猫还大！”
　　老头眼睛一亮“走，我去看看。”
　　外人只是知道，这平毅是个算命先生，懂些道法，却没人知道他是个捉妖师。
　　很快到了那刘官员家，平毅与刘官员寒暄后，便进了刘家千金的闺房，转了一圈后，老头脸上兴奋的表情消失了，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上面用朱砂写的符法，递给了刘官员。
　　“你家千金做了什么，她心中清楚的很，把这符纸给她，让她自己选择”
　　“多谢平毅道士。”
　　官员正要接过符纸，老头却伸出一只手，比了一个五。
　　“五两银子？”官员问
　　“五十两。”老头说
　　看着官员的脸色渐渐变青“你家千金杀了人，你也清楚吧，50两银子换她的命，不值吗？”老头讽刺的说“那人的魂魄已化为厉鬼前来索命，这符你买不买可想好了？”
　　刘官员本铁青的脸上逐渐露出惊恐之色，忙让下人去拿钱。
　　老头子心里清楚，这事办了，可是损自己阴德。可办了就是五十两银子，太诱人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人啊，要活的好，哪来那么多道德可讲！

　　第二日，轻欢别了清禾，出城去了城郊。城郊有一座山，山上树林茂密，轻欢走进了林子深处，默默捏了个符，面前的景色也像是撕开了一条缝。轻欢从缝中钻了进去，里面同样是茂密的树林，还有一个木屋。轻欢推开门进去，屋子很干净，一看便知道常有人打扫。轻欢将包裹放在桌上，出了木屋绕道后院，那里有一个坟头，上面写着轻平。

　　2
　　轻欢自八岁起被一个叫轻平的男人从山林中捡到。男人问她来自哪，她只是摇摇头，男人在女孩头上点了一下，女孩儿感觉全身有什么东西流过。
　　“你既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么以后做我的徒弟怎么样？”
　　女孩点点头，男人拉着女孩的手走在山林中，“我名轻平，叫我轻平师父或者平毅师父都可以。”许久女孩才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你天资不凡，忘记些事情可能是因为......额.....”男人截住了话“算了，你忘记的以后会找你的，现在你既出来了，便好好享受人间吧！”男人对女孩说“叫你什么好呢？轻...轻...要不你给自己起个名字？”
　　后来男人和女孩儿便在林子深处的一个木屋生活，男人会教给女孩许多奇怪的符咒，有时男人会穿上破旧的布衫去城里，然后带银两回来，后来女孩才发现男人用易容之术将自己化为一个老头去给人算命。
　　男人什么忙都帮，作恶的官员，懒汉，小混混....只要钱到位了，男人就会出手，女孩有时会和男人说“不要再这样了，这些人有何可帮的？”男人只是答到“钱到位了，忙自然要帮。你呀，骨子里很是善良，要轻欢！”
　　“轻欢？”
　　“就是轻易的快乐啊，人间，只是表面上的快乐罢了。”
　　“哦”女孩只是应了一声，虽对他的做法不满，但也不再说了。

　　轻欢蹲在坟前，伸出手轻轻抚过碑上的刻字“五年了师父，我回来看你了。你说的关于我以前的事情，我还没有记起来.....”

　　那一年，正赶上朝变，官员们大量的贪污，男子不但不管，反而做法帮他们逃过审查，从而分到一大笔财物，女孩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与男子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近了。

　　“以前的事情忘记了，总有忘记了的道理。”身后一个，清冽的女声响起。轻欢转过头，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后，她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五官十分立体漂亮。轻欢认识师父许多妖怪朋友，但轻欢最不敢惹的便是这位。

　　3
　　女孩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因为鞋太碍事，早就不知道扔在哪里了，身上的衣物也被划得不成样子，银白色的长发上沾满了暗红色的块状物，打成了结，乱糟糟的一团。这时女孩停了下来，此时天早已黑透，脚下是长到小腿的杂草，周围是擎天的古树，此时正值盛夏，树叶十分茂盛，遮住了天空中本就阴暗的月光，整个树林中弥漫着一股十分浓重的血腥味。
　　女孩又向前走了几步，手中紧紧握住了刀。
　　这时，一团黑影向女孩扑来，女孩儿似是早预料到了这一切，拖着身体向一旁躲闪，那黑影便扑空了。女孩趁此机会反扑上去，将那黑影压在地上—不是什么野兽，是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女孩没有任何犹豫，扬起刀刺穿了男孩的咽喉，手法干净利落，一刀毙命。确定男孩没了气息，女孩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又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她已经走不动了，他的双脚早已血肉模糊，身上全是划伤，就连手也因长时间握刀而麻木不能动了。
　　肚子在咕咕的叫着，女孩索性躺在了草地里，望着头顶那茂密的树枝。
　　她很累，很疲惫，很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可她硬挺了一夜，因为她怕她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女孩眯着眼看透过叶子照进来的光束，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很快到了她身边，几个白须老人—手中还拄着拐杖。齐刷刷地跪在了女孩身边—恭迎狼王。

　　女子将轻欢领进了木屋，自己坐在轻欢的对面，轻欢从第一次见到她，便觉得这个人好凶。轻毅曾给轻欢讲过女子的故事，轻欢也很是佩服她，狼族选拔狼王的选拔方式很简单粗暴，因为狼族的延续依靠的是战斗和策略，于是就选出十个最强的孩子，在他们放入带有阵法的森林里面，环境险恶，野兽遍布。十天后不被野兽和同类杀掉的便当选为狼王，这是狼妖一贯的规则。可她没过多久，便从族中逃了出来，放弃权力到了人间。
　　“轻欢，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你师父的吗？”
　　“不知，师父未曾与我讲过”
　　“我们能认识，能成为朋友，是因为我们都很相似，我们都是曾经向往烟火，才来到了人间。”

　　4
　　女孩在位仅仅十年便逃了出去，去了她一直向往的地方，多少次她隔着山脉远眺，希望能看见那传说中人间繁华的灯火，她厌倦了这种生活，这种所谓“王”的位置，也厌恶这种选拔的方式，于是她向着灯火的方向逃走了。
　　她到了人间，穿上了人类的衣服，走在人类的街头，她看见火红的灯笼，看见街边卖的各种食物，看见戏台上唱戏的戏子，看见茶馆中说书的先生，也看见人群中偷妇女钱袋的扒手，看见用糖哄小孩子的人贩子，看见背着妻子进了妓院的男人，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山里，看见了长老们丑恶的嘴脸和逢迎的样子。
　　于是，她停下了，迷茫的站在街头。

　　“什么意思？什么叫都向往烟火？”轻欢问
　　“诶，你不知道吗？”女子一手支着头，半倚在桌上。“你师父他，也是妖啊！”

　　5
　　她在人间安了身，伪装成了一个普通人类。不过他没有选择作为一个真正的普通人类，当时民间风气开放，女子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入朝为官，她便去了。凭着超过其他人的满分试卷，皇帝亲自召见了她，给了她一个五品的官职，这是从未有过的，虽然不反对女子为官，但女子入朝官阶往往不高，她是首例。
　　进入了人类的官场，她才认识到这里面泥潭究竟有多深，官员们贪污腐败，踩着对方的尸体爬到更高的位置，甚至把她也牵连进去，于是，她上书，迁为皇帝次子的大夫。
　　一日，她出门闲逛，遇上一个算命的老头，老头白发白须，衣衫虽破，却有股道家的风气，她一眼便看出他的身份可不简单。
　　“姑娘留步，我见你眉间黑气，脖子上还挂了一把“锁”，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啊！”老头拦下了她，用十分苍老的语气说。
　　“哦？”她便停下了脚步“说说看”
　　“姑娘，最近可有血光之灾呀”老头冲他笑了笑，脸上的皱挤在了一起。
　　“我见你面色也不是很好，可是有什么苦恼事？”她没有回答，而是问老头。
　　“我苦这人间，苦这人心，姑娘想必也是如此吧”
　　“传说天上有神灵，叫什么来着？人面兽身，专替王母看守花园，通人性性情温和”她索性蹲下身，与老头平视“怎么，那王母的园子不好看？怎么上人间来了？”
　　老头笑了。
　　“姑娘同理，盼望能近些看到这人间烟火，只可惜....”
　　“被烧伤了身。”她说道“族里人来找我了，按规矩，当处死。”
　　“一群小狼，何惧？”老头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符“这把钥匙可解了你身上的索命之锁，拿好”
　　“多少银子？”她问“我早听说城里有个算命老头，算命极准，收价很贵”
　　老头呵呵的笑出声来“不收钱，以后你常来与我闲聊几句吧，就当是价格了”

　　女子点上烟“他算是救过我一命，我们便相识了”轻欢点了点头，算是应和。她又继续说道“后来我辞了官职，又寻了别的工作。这期间我们也一直在联系着，后来他便在山上捡到了你。女子站起身，理了理衣衫“你师父让你多四处走动，是有他的道理的。要是近来无事，便向南走走，那里有个镇子名为不毛，很是有趣，再往西走，有一个城名为悦城。很期待下一次见到你时，你的变化。”
　　轻欢目送着她离开，许久，才缓缓说到“有神明英拓，人面马身有双翼，居于天庭王母花园中”
　　然后她又轻笑“看来这人间的园子还不如那王母的园子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