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谋》叆雪霏霏

22、阴谋1

　　宋然太累了，她在病床上睡了很久，好像终于可以无所畏惧地睡上一觉了。一年前，七月的逸安县是个多雨的季节，连着一星期的雨就没停过。杨毅成现在是一家小企业的财务，下班时候在公司和几个高管喝了几杯。他家里离公司特别近，也没有开车，主要那晚雨下得实在太大了，狂风暴雨伴着电闪雷鸣。

　　眼看就要十点了，他也不打算等雨停了，反正也没几步路。杨毅成离开公司，风几乎要把他的伞吹翻了，最近常打雷，回家的这段路路灯又坏了。这条路他走过千万遍了，闭着眼也能走回去。绕过垃圾亭，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雷声轰隆。刚还在路上的杨毅成突然不见了踪影，只剩一把黑伞被风吹远。

　　接着数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大雨滂沱，不紧不慢走来一个身穿黑色雨衣的身影。她把黄色的警示牌放回到下水井前，又是数道闪电，四周被照亮，雨衣下是一张没有任何血色的娃娃脸，电光照在她灰暗的眼睛里，阴冷地像雨水，雷声继续轰鸣。

　　收音机里传来天气主播的声音：近日雷电天气偏多，行人出行务必注意安全。一些区域因雷电造成电路损坏，19日到23日每晚十点半到次日凌晨五点，迎春路，平安路沿路开始断电，请出行的人注意安全。

　　杨毅成整晚未归，家里人急得去报警了，第二天下午在平安路的下水井里找到了杨毅成的尸体。

　　宋然感觉睡了好久，睁开眼睛看到雪白的医院天花板，胳膊上的痛楚提醒着她还活着，“然然……”林雨森声音沙哑，眼睛很红像是刚哭过了。

　　宋然扭过头，“哥哥………”

　　林雨森握着她的手放在脸颊，“我们不是说好了，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要告诉我，可是……”热泪滚落在宋然的手背，灼痛着她的心。

　　宋然也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很久，林雨森心疼她遭受的一切，每次当她处于危险的时候自己都不在，为什么总是晚一步，这种无能为力感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宋然抚去林雨森脸上的眼泪，“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要怪我好不好？”

　　林雨森不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只有愧疚和心疼，他怎么可能忍心责怪她，“该道歉的是我，在你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不在你身边，我真的恨自己，为什么总是保护不了你？”

　　宋然，“谁也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发生，哥哥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就算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我，还是会有不可避免的危险。哥哥不要再说什么保护不了我，我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哥哥，我不再是个那个只会哭的小女孩儿了。”

　　林雨森心痛如刀绞，本该是被保护的人竟然说想保护他，终归是自己没用，如果他是个有钱有势的人，谁敢动她分毫。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钱有势者永远高高在上，底层人卑微如蝼蚁，活着都耗尽了全部的力气，更别谈所谓的公平，公平从来都不是对他们这种人开放的。

　　宋然不喜欢呆在医院里，林雨森请了假带她回家，到了楼下更是不顾她的反对抱她上楼。宋然搂着林雨森的脖子，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他的脸近在咫尺，近的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宋然很疲惫，可是心跳却不肯消停。

　　回到家林雨森先把宋然放到床上，“先睡会儿，等你醒了我饭就做好了。”

　　宋然点点头，听到林雨森关门的声音，她合上眼睛，身体确实疲惫到了极点，却睡意全无。宋然慢悠悠地爬起来，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拿起U盘插在笔记本电脑上，把里面的内容删了个彻底，随后又把U盘丢进了水杯里。

　　这些内容是她在家里偷偷装摄像头拍得，然后给杜兰心的丈夫寄了一份。至于这盘监控录像带是她在杨毅成的遗物里发现的，她留着还有用，同流合污的死了，但是主犯还逍遥法外，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宋然把泡在水杯里的U盘拿出来掰烂丢进垃圾桶里，这下彻底没了睡意，她想见林雨森，那怕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天天见，她还是觉得不够。

　　厨房的门是关着的，林雨森做饭非常小心，尽量不发出声音。宋然推开厨房的门，林雨森在炖排骨汤，开门的瞬间排骨香扑面而来，宋然瞬间感觉饿了，“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我动静太大了？”

　　宋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睡不着了，想过来看看哥哥，而且我也饿了。”

　　“饭已经好了，就是汤还需要十几分钟，先吃饭，我去端菜。”林雨森急匆匆地去端菜，手忙脚乱的样子像宋然快要饿死了一样。

　　“我来端吧。”宋然刚伸手，林雨森二话不说把宋然横抱起放到饭桌前的椅子上，“好好呆着，我来。”他先去房间拿了个垫子给宋然，“天冷了，把这个垫上。”

　　宋然拿着粉色的坐垫笑了起来，随即泪光闪动，林雨森把饭菜摆好，拉过椅子坐在她身边，“我喂你。”

　　宋然睁大了眼睛，“只是一点儿皮外伤，吃饭不是问题。”其实她的手肘只要一活动就会疼。

　　林雨森尴尬地把筷子放在她手里，自己确实过头了，这种行为已经超出兄妹之间的范畴。

　　宋然强忍着疼痛拿起筷子，刚夹住青菜，碍于疼痛手上哆嗦了一下，菜掉在了桌子上，一时间尴尬极了。林雨森把菜夹到她的碗里，递给她一个勺子，“这样会不会好点？”

　　宋然笑笑，“这样好多了。”

　　林雨森，“慢点，没人跟你抢，我去看看排骨汤好了没？”

　　从回到家，林雨森就没闲下来过，甚至连自己身上的伤都忘了，“汤好了，不过有点烫，冷一下再喝。”

　　宋然点点头，“你也吃啊，哥哥不是也没吃饭吗？我们一起吃。”刚抬手胳膊上的伤牵扯得疼，林雨森拖住她的手，“别乱动，你胳膊上的口子缝了十几针。”他的声音很急切，眼里全是心疼。

　　“不要那么紧张，我没事的，哥哥快坐下吃饭。”

　　饭桌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宋然边吃边偷瞄着林雨森，林雨森也感觉到她在看自己，不知怎地他突然心慌起来赶紧拿起筷子去夹菜，宋然也拿起筷子，两个人碰在了一起。宋然筷子离手掉在了地上，林雨森去厨房给她换了双新的，“我来夹给你吧。”

　　宋然点点头，他们之间的气氛突然微妙起来。吃过饭宋然回去躺着了，林雨森洗碗的时候心里很是忐忑，担心是不是自己露出了马脚，让宋然察觉到了，她是不是不能接受？

　　林雨森非常心不在焉，碗掉在了地上，他赶紧去捡，却被划破了手。“哥哥……”宋然听到声音就过来了，林雨森蹲在地上捡着碎掉的瓷碗，“没事，刚才手滑了。”

　　“你的手在流血？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可是要做手术的医生，要爱惜自己的手知道吗？”宋然慌张地拉着林雨森出来，赶紧找医药箱。

　　“然然，一点儿小伤，不碍事的。”

　　宋然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我之前划破一点儿你可不是这么说得，况且你还是医生，更应该爱惜自己的手。”

　　“然然你慢点，小心胳膊上的伤。”

　　宋然急切地翻出创可贴和消毒酒精，突然想到了他膝盖和脚上的伤，直勾勾地望着他，“你先坐下。”

　　“然然…”

　　“给我坐下。”宋然气呼呼地把林雨森按在沙发上，抓住他的脚踝，万分小心地卷起裤腿，缠在膝盖上的纱布渗出一片殷红，宋然心疼得眼泪打转，“都几天了，怎么还在流血，你是不是只顾着忙，忘了自己受伤这件事了。”

　　看宋然要哭出来的样子，林雨森一下慌了起来，捧起她的脸，“不是的，是我不小心，然然别哭好不好？只要你不哭打我骂我都可以。”

　　宋然眼角噙着泪，“那你能不能爱惜一下自己。”

　　“是我不好，以后一定注意，不要哭。”重逢之后林雨森越来越见不得她哭，只要宋然一哭他感觉天要塌了一样。

　　宋然小心地解开纱布，最后一层纱布已经黏在伤口上了，宋然揭纱布的手颤抖着，泪汪汪的眼睛不知所措，“哥哥……”

　　“我来吧。”林雨森纱布一扯，一片血肉模糊，宋然眼泪直接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不疼吗？”

　　林雨森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不疼，然然不哭哥哥就不疼。”

　　宋然的眼泪反而像坏掉关不上的水龙头，眼泪一直掉，林雨森慌得什么也不管了揽她入怀，“说好不哭的，哥哥不疼，真的一点儿也不疼，然然不要哭了好不好？”

　　宋然，“骗子，又不是没有知觉怎么可能不疼？哥哥连谎话都不会说。”

　　林雨森确实不会对她说谎话，她一哭他就慌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有心思编谎话，“不哭了，眼睛都哭肿了。”

　　宋然小心地给他包扎着伤口，“脚上的伤给我看看。”宋然抓起林雨森的脚踝，脱掉他的袜子，手握在他裸露的脚踝上，有些冰凉，林雨森微微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