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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重回沈家 ...

  •   殿堂雍容华丽,紫檀作梁,翠玉为壁,珍珠帘幕之后,一位华服丽人斜倚在沉香木阔边软榻上,以手支颐,星眸半阖,正自出神。

      窗外阳光正好,温风和颐,和合窗却紧紧闭着,光线透过窗上的绘彩琉璃投射进来,印得整间殿五彩斑斓、光怪陆离。

      一个人快步走进错综的光影,看长相,正是今早阮柔在光通寺迎面相撞的女子。

      宫女挑起珠帘,珠翠撞击间发出一片细碎凌乱的清响,惊醒软榻上的人,懒懒抬眸望来。

      “长公主。”一身男装的女子神情忐忑,“属下……失手了。”

      端宁长公主长睫一掀,丹凤眼闪过锋芒,继而坐直了身子,攥在扶手上的指尖微微用力。
      “说。”

      “小姐的车驾坏了,属下安排的人……错把刑部侍郎家的沈夫人认作目标。”

      “一群废物!”

      端宁长公主拍案而起,不耐烦地踱了两步,回身紧紧盯着伏跪在地的人,“你是说……沈之砚当时也在?”

      那人颤巍巍抬头,“属下怀疑,就是他使人弄坏车驾。”

      “裴安,你这狗东西……”端宁咬牙。

      沈之砚是裴安最看重的学生,这两年替他办了不少隐私事,若非事先安排,怎会恰好出现在青台山。

      来坏她的好事!

      “本宫不过是想认回女儿,你凭什么……”
      端宁长袖一挥,侧旁金丝楠木花架上搁着的盛花玉碗呯然坠地,在空旷的殿中回响不绝。

      殿中侍立的宫女瞬时跪了一地。

      “去,把那只紫玉匣子给本宫拿过来。”

      端宁长公主一声冷喝,立时有个宫女膝行着挪去一旁的博古架,途经碎瓷亦不敢躲,双腿直直碾上去,再回来时,裙摆处已染了殷红血迹。

      宫女伏着身,双手捧匣过头奉上,不留神沾了一丝血迹到那紫玉匣盖处,本是不大显眼,端宁长公主却一眼便瞧出来。

      她弯下腰,慢条斯理扯过宫女的袖子,在那匣上揩干净,这才取在手中,冷声道:“把这个蠢东西拖下去。”

      “公主、长公主饶命啊。”那宫女连连磕头,随即被人拖拽出殿。

      血自膝头渗出,透湿月青色宫裙,她一动不敢动,生怕再有血滴在地上,惹来长公主厌弃。

      紫玉匣打开,里面是一支双凤纹鎏金珠钗,样式已不是时下最流行的,却材质上乘、做工精美,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端宁打量的眼神带着轻蔑,毫不留恋合上匣盖,向外一推,“送去甜酒胡同,本宫把这玩意儿赏她了。”

      裴安,你不想本宫好过,那你自己也别想舒坦。

      *

      严烁安排马车送沈之砚夫妇回城,沈府位于棋盘街,这一代大多是公侯府邸,高墙深院,路上行人稀少。

      沈家当年份属京师名门,曾祖授封忠勤伯,到他祖父这代更是出类拔萃,进安华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入内阁为次辅,参与校订大典,是为大益朝律法奠基者之一。

      爵袭三世,恰至沈之砚的父亲这一代终,然虎父犬子,沈父混着荫封,于仕途毫无建树,终其短暂的一生,仅耽于儿女私情。

      沈之砚的生母小安氏为续弦,是原先伯夫人娘家庶妹,嫡姐难产而死,为照料遗下的外甥而嫁。

      丈夫日夜思念亡妻,这般情深义重,却分不得半点给小安氏,仅把她当替身。

      即便如此,小安氏仍是巴心巴肺照料丈夫,视姐姐留下的孩子为己出,一年后生下沈之砚,亦是万事以长子为先,以期换来丈夫的一点恩爱。

      直到沈家长子意外坠马身亡,忠勤伯疼失爱子,至爱留存于世的最后一点血脉也已弃他而去,终是大病一场,郁郁而终。

      彼时沈家失了爵位,家主病逝,伯爵府便也无权居住,小安氏带着年仅十岁的沈之砚搬到西城,在下等人出没的四九巷凭了座小院,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直到沈之砚入国子监,继而高中,才终于有能力将这座旧日府邸以官价赎回,与他们母子一同搬进来的,还有他大伯一家。

      马车行至正门,阮柔扶着沈之砚下车,抬头仰望高大门楣,乌木漆金牌匾上,如今只得沈府二字,昔日光辉不现。

      她百感丛生,前后两世的经历,叫她隐隐生出一种,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沈之砚掌控的错觉。

      沈之砚的大伯去年过世,膝下一子两女,沈家大小姐在老家便已嫁人,并未跟来京城,次女沈幼舒即将及笄。

      堂兄沈之庵如今在户部捐了个六品主事,府中中馈由堂嫂姚氏暂理,此时早得了小厮提前通报,得知沈之砚受伤,正在门前等候。

      因着沈之砚是这一府当之无愧的顶梁柱,兼之身在三法司,再是行事温良,亦有一身官威赫赫。

      姚氏一向对之十分敬重,听说他伤了腿,甚至已备好一架轮椅,见着人从马车上下来,一迭声招呼小厮推至近前。

      “刘太医已经请来了,就在棠梨院候着呢。”
      她形止关切,上下打量一通,下死眼在那只伤了的右手上盯了几下。
      “之砚,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一个读书人,怎可亲身与匪徒搏斗。”

      沈之砚温文一笑,“无妨,只是一点小伤,有劳嫂嫂挂怀。”

      “遇劫匪这么大的事……”姚氏一顿,扫向阮柔的眼风便藏了犀利,尽量和缓嗓音说道:
      “弟妹就是心诚,每年大老远去青台山进香,那地儿偏得紧,近来听说出过好几起劫财伤命的案子,你要是真出点事儿,叫之砚如何安心?”

      显然,她已经把来龙去脉搞得十分清楚,沈之砚豁出性命与前程,只为从山匪手中救下阮柔,她自己倒连一点油皮都没破。

      这顶梁柱要是倒了,往后一大家子靠谁去?

      阮柔早习惯她的冷嘲热讽,以及当着沈之砚一套,背地里又一套的作风,并未接话,只道:“既是太医到了,便快些进去吧。”

      沈之砚微微沉了脸,话语仍是客气,看了眼杵在边上的轮椅,“嫂嫂有心,我走得动,不必这个。”

      说着,也不要白松扶,一手搭在阮柔肩头,低头柔声道了句,“走吧。”

      姚氏在后神情一僵,懊悔又没忍住嘴,她这堂弟护阮氏护得贼紧,见不得下人对她半分不敬,寻常在他面前,姚氏都十分注意分寸。

      她振作起精神,三两步赶上前面的大队人马,殷勤地张罗下人预备药材、备食备水,指使得众人团团转。

      其实她与阮柔本没什么深仇大怨,要说根儿上的矛盾,便是这掌家的中馈之权。

      阮柔嫁入沈家,才该是打理一府事务的女主人,而非沈之砚发达后,才从老家蹭上门的旁系。

      但她一进门,姚氏便看出沈老夫人对这个儿媳不中意,因此虽是主动提出移权,言辞间却句句担忧,生怕新妇初来乍到,多有对老夫人的日常不熟、照应不周之类。

      因此沈老夫人当即发话,仍由姚氏料理家务,沈之砚便补充了句,待阮氏诞下孩子,这中馈再移不迟。

      谁想一等便是三年,姚氏明里暗里,不知说了多少母鸡不下蛋之类的难听话,实际却高兴得很,巴不得阮柔一辈子生不出孩子,她便可牢牢握权在手。

      三年无所出,半年前沈之砚又给阮氏撑腰,此时沈老夫人也没话反驳,姚氏这侄媳妇去寿安堂哭了半宿无果,只能杀鸡抹脖子般,等着不定哪天,这肥差就要易手。

      “弟妹,昨儿我娘家刚送来一批海货,那螃蟹啊,那么大个儿,鲜美得紧。”
      姚氏走在边上,夸张地两只手比划一下,“我专门给你留了两篓,加点姜上锅一蒸,那滋味……保准你爱吃,已经叫人送到你院里了。”

      “多谢堂嫂。”阮柔只得回应笑脸,“您真是有心,还记着我爱吃水产。”

      是很有心呢,阮柔爱吃鱼,却碰不得螃蟹,去年中秋家宴上,碍于老夫人在场,她不得己吃了半夹子蟹肉,当时脸上就发了红,回来夜里出了一身疹子。

      恰是那日沈之砚去邻县公干,不在府上,回来后她也没说这事。

      姚氏知她吃不得的东西,特地挑着在沈之砚面前献好,便是看着阮柔好性,恃宠却不怎么生骄,背地里从不跟沈之砚告状。

      倒是沈之砚此时微微侧头,提醒道:“先前还说你气虚,蟹类寒凉,多吃不宜。”

      “知道了。”阮柔温顺应声,这里有个人流了足足两大碗血,急着回去诊治,姚氏也是,再珍稀的海货,也不必紧着这会儿显摆。

      前方棠梨院在望,搭在沈之砚腰上的手微微用力,阮柔关切问他,“疼得怎么样?马上就到了,想必刘太医也等得焦急。”

      一行人步入院门,徒留姚氏赌气半日,一扭身往寿安堂去找沈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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