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星》顾意昀

20、变化

　　贪婪与理智在她的脑海里不断交锋，最终，还是贪心占据了上风。
　　她不舍得放手，那位高僧也说过，每个人都会有一颗独属于自己的守护星。也许十五本就是上天给她的礼物，既然如此，她为何不能抓住这颗星星。
　　要她像十五一样，毫无保留、性命相托，她做不到，但她保证，只要十五不背弃她，她就一定会好好对十五。
　　出于补偿的心思，阿柠在制作药物这件事上也更加用心，“刚刚你说的那些，我会如实转告给徐大夫，你不必太担心，他的医术十分高超，一定能帮你研制出缓解毒性发作的药来。”
　　面对能让自己摆脱控制的解药，十五也并未显得有多激动，仍旧不紧不慢道，“多谢郡主费心，研制不出也无妨的，阁中每三月都会定期发放药物。”
　　阿柠看着十五不以为意的样子，只以为无阁并未同他们说出实情，“十五，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毒每次发作都会损害你的身体，即使长期服用缓解药物，寿命也.......”不会长久
　　阿柠的话并未说完，但意思也表达得非常清楚了。
　　无阁，只是单纯的把他们当成赚钱的工具，噬魂之毒，也只为控制，至于后果，从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一个杀手，最值钱的就是年轻力壮的时候。等到年岁渐长，体力衰退，动作迟缓，执行不了任务时，对无阁来说，他们就不再有可利用的价值。与其花费粮食养一群废物，还不如让他们早早死去。因此，无阁中的杀手，年龄跨度多为二十到四十。
　　十五闻言，依旧平静，眼神古井无波，不为所动，“属下知道。”
　　阿柠都快被这个油盐不进的闷葫芦给气死了，明明说的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他怎么就能毫不在乎？
　　这让她对十五先前的坦诚，不禁感到怀疑，他究竟是因为信任自己才和盘托出，还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
　　算了？管他因为什么，反正她想要的，仅仅只是一份陪伴，至于陪伴背后隐藏的是什么，并不重要。
　　自打感知到十五那无条件的信任后，阿柠的心仿佛一直被一把大锤压着，沉沉的。但当此刻意识到，也许十五并不是无条件，只是不在乎后，她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阿柠虽然一直渴求真心，希望遇见一个把自己视作唯一的人。但当她真的面对他人的推心置腹时，内心却隐隐生出一丝抗拒，比起全身心的投入，她还是更希望二人之间能留有距离。
　　她和十五现在这样就很好，十五乖巧听话的陪在她身边，她也会好好的对待十五。
　　想通这一点后，阿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松快不少，面对十五也更加自然，不再聊那些不开心的话题，调侃道，“十五，别总低着头呀，地上又没有金子给你捡。抬起头来，仔细看看我，可看出什么了？”
　　先前的对话，郡主表面装的轻松，语气里掩埋的沉重却骗不过人。
　　在十五眼里，郡主就该是张扬恣意、乐观洒脱的，无需因任何事任何人而伤感，更不必为了自己而担忧。十五有心劝慰，又怕像前几次一样重蹈覆辙，郡主会因自己的话更加生气。
　　可这次听来，郡主似乎是想通了，声音又变得明快，也有心思来调侃自己。
　　尽管郡主一恢复，就把自己定为了欺负的对象，十五还是打心里觉得高兴，一颗被沉入深海的心也开始上浮。若是郡主的脸上能一直挂着笑容，即便一直被欺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柠虽说让十五仔细看看她，但他终究只是一个护卫罢了，如何能一直直视主子，更不要说不守规矩的打量。
　　十五抬起头来，只短暂的看了看阿柠，就动作飞快地低下头去，借着刚才记住的细节，再与记忆里一周前的阿柠进行比较，衣衫、饰物、蔻丹颜色均不一样，他不清楚郡主所指的，究竟是什么？
　　索性将发现的一一道出，可郡主却一直在摇头，将他提出的所有答案全部否定。
　　当最后一项不同说完，十五选择认输，“属下愚昧，看不出郡主有何不同，请郡主赐教。”
　　阿柠一方面自信十五绝对给不出正确答案，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为十五的好记性感到佩服，一周前的穿搭，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十五却能如数家珍般悉数道来。
　　将人逗弄半天，阿柠也玩够了，不再卖官司，但在解释答案前还是忍不住再欺负十五一下，“看来十五侍卫对本郡主的关注度还是不够呀，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发现，不由得让我怀疑，你究竟会不会好好保护我。”
　　一顶大帽子平白落下，十五实属冤枉，却也没有任何想争辩的意思，顺着郡主的话就要请罪。
　　此时，阿柠的轻笑声响起，“本郡主瘦了整整两斤呢，怎样，这是不是很重要的变化呀？”
　　这变化，还真是很大呀！
　　即便是以十五淡然的性子，听了这话，也不禁无言以对，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冷淡的嗓音中露出几分温柔，“是。”
　　顿了顿，又继续道，“是属下疏忽，以后定会加强对郡主的关注，不遗巨细。”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十五突然意识到，他出格了，这是从前的他绝对不会做的事。郡主可以对他肆意调侃，他却不该不懂分寸，在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十五毕竟才十三岁，即便从小就看尽世事险恶，还是掩不住深藏在骨子里的少年心性，再加上最近经历的种种，那个曾经被他舍弃，决绝封印在内心深处的自己，也开始冒出头来。
　　“认真的关注”，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再仔细想想，好像总有哪里不对劲，而且这话怎么总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时，一道亮光闪过，阿柠忆起来，难怪觉得耳熟，这不就是昨晚话本上……
　　思绪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刹不住车，看过的故事情节在她眼前一帧一帧浮现。
　　阿柠不自觉将她和十五二人代入进去，在某个画面闪现后，她白皙的脸庞瞬间染上一层绯色，原本想说的话也在脑海中清空，双手无措的把玩着衣角。
　　心里暗自埋怨，都怪十五，说什么不好，非要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还有那个倒霉话本子，写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胡写一通、不可理喻。
　　久未等到回复的十五，以为是自己的话太过无礼，惹恼了郡主，担忧的抬头望去，正巧望见这一幕。
　　郡主一向金尊玉贵、性子张扬，何曾在人前显露过这般娇俏的姿态？
　　娇俏的脸上泛起了层层红晕，那颜色就像他执行任务时曾见过的晚霞，绚丽灿烂，一双如泉水般清澈的眼眸到处乱转，似是在闪躲些什么，羞中带怯，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阿柠感受到十五的目光扫来，本就发红的脸庞霎时变得更红，像盛放的红玫瑰一般，娇艳欲滴，惹人疼爱。她实在是不解，本来占据上风的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幅任人宰割的样子。
　　唉，从遇上十五开始，她似乎就在丢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好在十五并未说些什么，似是看出她的窘态，他在愣了半刻后，就直接行礼告退。
　　阿柠现在也没有心思再逗弄他，随意的摆摆手，以示同意。
　　就在十五一脚踏出房门时，一道语气里满是不服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止住了他离去的步伐。
　　“十五，你就不好奇本郡主是因何而瘦？这几日，你卧病在床，没人陪同用膳，害的本郡主胃口大减，这可是你的罪过。可知该如何赔罪？”阿柠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服气，在这都城，从来只有别人绕着她走的份，还没她怕了谁的说法，怎么能被区区一个十五牵着走。
　　越想越气，看着十五离去的背影，只感到满满的挑衅，目光也从以往的欣赏，转变成气愤。本着从不吃闷亏的想法，阿柠在十五离开的前一刻，故意出口为难，想要扳回局面。
　　不出所料，十五确实被她的话绊住了脚步。
　　他实在不理解，郡主的心思怎么转变得如此之快，明明刚才已经同意他退下，现在却又突然算起账来。
　　反击带来的结果，就是更加猛烈的风雨，十五不再乱说话，顺着郡主的心思，乖乖问道，“属下知错，不知郡主想要属下如何补偿？”
　　十五认了输，阿柠也就没了斗志，让他做出以后都陪着自己用膳的承诺后，便放他离去。
　　十五终于不必再接受郡主稀奇古怪的拷问，可以安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合上房门，伸手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摸到茶杯时，他才发觉手心粘腻腻的，再一摸额头，也是一层密密的细汗。
　　这寒冬腊月的，他竟被郡主几句话问的起了一身的汗。
　　十五虽是杀手出身，在污泥里摸爬滚打惯了，本质上却是个爱干净的性子。在无阁时，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都会尽力保持身上的干净清爽。
　　此时，身上一股汗味，他心里不舒服，索性就去厨房要了桶水，将身子进行了简单的冲洗。不然，脏兮兮的去用膳，郡主见了，只怕食欲更加不好，然后定会让他签下一堆让人一眼难尽的条约。
　　再说，洗了澡，才好换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