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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   【祸起】
      立安八年,向来爱好和平的南蛮忽然在汶州城东部挑起战事。
      东部三县四万百姓被一片火光惊醒,随即陷入兵荒马乱中。烽烟四起,滚滚尘烟和天连成一片,灰蒙蒙地笼罩在汶州城上空。
      房屋成片倒下,残肢骸骨暴露在空气中,任由蛆虫滋生。
      尘烟三日也散不去,血水五日也洗不净……曾经最繁华的地带,一夜变成废墟。
      先帝爱民,带兵亲征,不料遭到蛮子的算计,被暗杀于军帐中。本就体弱的皇后听闻后便一直缠绵病榻,不出二日便随着去了。
      两人的孩子都年幼,不可担大事。
      其弟继位,不顾群臣反对,御驾亲征,收回二县。蛮子退守,强行占据剩余一县,至今未收回。
      战后第二个月,新帝登基,改国号为兴安。
      【初遇】
      兴安十三年,泽丰城东。
      猪肉铺的王单放下刀,把脑袋探出铺子,眯着眼睛,瞧了瞧日头,心底估摸下时间,于是草草洗了下手,向隔壁铺的张四催促道:“老四儿时间差不多了,那流音阁该开了,别磨蹭。”
      张四草草地洗了个手,应了一声,便跑出去,二人同行,边走边聊。
      “这每个月初二,十五,二十六流音阁都会开,一开就是万人空巷,怎么说这阁主也是个神人。”
      “天下第一坊可不是虚的,阁主也不嫌弃糙人,像我们这样的人都可以听曲儿。不过那阁主确实神奇,齐家老三风流成性,平日里就爱听曲儿,有一日听到流音阁的曲,那可一发不可收拾了,几年里一场不落,据说早年的时候他还送过去十锭黄金,要求单独加一场,结果你猜怎么着?”
      张四手肘杵了他一下:“少卖关子。”
      王单向四周张望几下,拉着他的手臂凑近了说:“第二天那黄金一点也不少地出现在齐家门口,阁主想来也是个有钱人,十锭黄金都不放在眼里。”
      “这谁知道,阁主是真的神秘,还没有人知道他是男是女呢!只是据说他生得好看,至于好看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要是能让我见上一面就好了。”
      他正欲说下去,却被王单打断,王单碰了他两下,示意他向前看。
      只见能门口口站满了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里头张望。
      “这个点儿平常也没有这么多人,今天是怎么回事?”张四也往里头看,但奈何人太多,他只能看到别人的后脑勺,他拉了个从前面挤出来的人。
      “里边啥情况啊?”
      “好像来了官人,看上去蛮有钱的,还配了把剑,大家都不敢上去。”
      他闻言嘟囔道:“那今天还看得到吗?”
      阁内。
      他们口中的那位官人立在阁内正中央的位置,身着黑金色长袍,腰间佩一把长剑,浅金色的花纹盘旋缠绕在剑鞘上,和它的主人一样,透着淡漠疏离又嚣张的气质。他身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温润,一个精明。
      长相较为温润的那个人上前一步,挨在他的身旁,低声问:“殿下,我们把配剑摘了吧?外面的人好像不太敢进来。”
      他口中的殿下便是那位官人,燕明秋。
      还未等他回话,那看上去精明狡诈的人,立马挑起眉,似乎听到了很荒谬的事情,掐着嗓子,用尖锐的声音道:“那怎么行?莫要坏了礼数!”
      燕明秋没理他,只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取下配剑,让元书帮忙拿着,刚才说话的李公公看着,也不觉得尴尬,只是十分不理解地嗤了一声。
      而就在气氛僵硬之时,正对着他们的一间房门被撞开,有个疯女人跌跌撞撞地冲向他们,在他们怔神的片刻,就已经来到燕明秋的面前,元书伸手拦在他们中间。
      说是疯女人,但也不疯,只是行为怪异,她不抓不挠,只是揪着元书的袖子,神情恍惚,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三,三,三……”
      不过哪怕是这样,李公公还是像抓住了把柄一样开始跳脚:“我就说不该摘配剑的!那剑是挡邪气的,你看!你这一摘就来了个疯女人……”
      燕明秋不耐烦地皱眉,呵斥道:“闭嘴。”
      “殿下,这女人该怎么办?”
      刚刚那句呵斥并不能让平日里嚣张惯了的李公公在意,只能让他更不服气,此时又抬起眉,绘声绘色地讥讽:“没想到流音阁也会私藏丫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天下第一乐坊呢!我看是挂羊头卖狗……”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只从二楼砸下来的小茶杯吓了一跳。
      青白色的茶杯碎裂在他的脚边,碎瓷片飞溅出去,细小的碎片闪着锋利的银光。
      李公公也不刻意掐着嗓子说话了,指着那些碎瓷片,质问道:“谁那么大胆?”循着那来源向上看,他发现了那个想要谋害他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李公公!白家世代当官,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你这种粗鄙蛮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粗鄙满人并不粗鄙,反而有一种不染尘世的气质,一身白衣,片尘不染。眉眼间透着清冷和孤傲。
      他一直等到李公公说完后才开口:“空口无凭,何来此说?更何况,若真是你说的那样……”
      “你难道还需要来买狗肉?”
      李公公面上挂不住,气得脸红脖子粗:“什么叫空口无凭?这个疯女人你没有看见吗?”
      他还欲说下去,却被燕明秋打断了。他皱眉,不满地看过去,却对上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李公公顿时发不出任何声音,像被冻在原地,四肢发凉,他才想起来,那是曾经的太子,如今的宁王,当今圣上的亲侄子,无论皇上待宁王侯如何,为了那点礼数和脸面,也不会公然和自己的亲侄子作对。
      “身上没有被虐待的痕迹,衣着整洁,手上配玉,玉没有瑕疵,看起来价格不菲,这日子过得都快赶上李公公您了。”燕明秋冷声道。
      上面的人没有反驳,默许了他的说法。
      巧的是正当他们举棋不定,拿这女人没办法时,柳二娘出来了。她是流音阁的二把手,平时出面的也是她。细细的两缕头发垂在耳边,随着她的一颦一动,来回打转。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往下一瞧,便看到了刚才的那幅局面,清秀的面庞苍白了一瞬,但她立马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带着两个小厮一路小跑下来,连裙脚都飘了起来。
      小厮一左一右把疯女人扶进去,柳二娘则开始道歉:“给诸位添扰了,阁主向来心善,这些年待她一直不薄,根本不存在虐待一事。”
      后面畏畏缩缩的那些人也一下子像被点着了一样,对这位才华横溢又心善的阁主更加好奇了。
      燕明秋见状,也跟着她的话赞美了一番。
      “阁主还真是位大善人。”
      柳二娘不回避,说:“确实,流音阁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被他救下来的。”
      这句话换来的是短暂的沉默,近十年来所有人都在猜测流音阁里的人,他们想遍了任何一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这些人都是被抛弃过的。
      良久人群中忽然有人开始问:“阁主以后还会来弹曲吗?”
      有人应和道:“是啊,他上一次弹曲,还是在两年前。”
      柳二娘面露难色,似乎思考着是否该将事实说出去,最终她还是微微低下头以示歉意。
      “阁主近些年身体一直抱恙,待来日身子养好了,他会回流音阁为诸位献上新曲,请各位入座吧,今日的曲是《琉璃梦》。”
      他们依言入座,看柳二娘不欲多说的样子,纵使有再多话想问,也只好咽回肚子里。
      燕明秋一行人来这,自然不是为了来听曲的,他们找来了柳二娘,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坐下。
      “楠木制的桌椅,不愧是流音阁。”
      柳二娘不吃他这套,坐下来便直奔主题去:“三位来这里是为了是为了皇上的大寿吧。”
      燕明秋丝毫不惊讶:“柳二娘聪慧过人,那我就直说了,皇上今年四十大寿时,希望流音阁可以到宫中弹奏,事成之后,皇上必不会亏待你们。”
      柳二娘敛了笑容,一改之前温和的样子:“流音阁从不在意那几锭金子,阁主大人也不是爱财之人,您是宫里的人吧,怎还会如此不食烟火,连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情都不知道?”
      “那我还真不知道阁主想要的是什么。金子银子都不要,世间俗物也入不了他的眼。”燕明秋,搁下茶杯,茶水漾起波纹。
      “阁主是重情重义之人,看的是诚心。”
      李公公一听,便觉得有些不对:“宫中年年来人,难道没有诚心?”
      柳二娘脸上挂着笑,回:“公公还是好生想想那些年你们是怎么做的?怎么要求的?”
      她继续说:“一个个腰佩长剑,把听客逐走,更何况你们还点名要求阁主出面,他身子不好,自然应不下你们这等大差事。流音阁中不乏有愿意为宫中效劳的人,但您不要也怪不得我们。”
      元书皱起眉,耐着性子问:“李公公,还有这等事?”
      “宫中礼数自然少不得,少了便是拂了皇上的面子。”他又把礼数这一说辞搬出来,“曲是给皇上弹的,这差事办好了,可是一份殊荣……”
      嗒——白瓷茶杯翻倒在桌上,茶水流了出来,沿着楠木桌正巧流在了李公公的身上的。他立马跳了起来,面色苍白,念叨:“坏了,坏了,袍子沾水,大不吉利呀!”
      随后就慌慌张张跑了出去,问人要帕子,便顾不上要说什么了。
      罪魁祸首燕明秋慢条斯理收回手,连道歉的意向都没有。
      “柳二娘,碍眼的人走了,我明人不说暗话,宫中不在乎阁主是去与否。看中的更多是流音阁天下第一乐坊的名头,我一向讨厌礼数,办这差事,也并非我本意,去也好不去也好,由你们定。”
      “您话重了,至于这件事,我们会认真考虑的。”
      听这话十有八九是能成了。
      “那就好。”燕明秋没有多做停留,带上元书出去了,又正巧遇到抚着潮湿面料的李公公。
      燕明秋说话直来直去:“李公公是来干嘛的,谁让你来的,什么目的,我自然很清楚,没必要刻意捣乱,不然你脖子上那颗东西能留多久,我就不知道了。”
      闻言,李公公打了下寒噤,缩了缩肩膀,低下头,不再发出一个字音来,心道这燕家老二脾气还真不小,怪不得总招邪物。
      正好走到了之前的位置,燕明秋鬼使神差地看了眼楼上的位置,发现砸茶杯的那位已经不见了。
      “元书,之前那位你还有印象吗?是哪家的小毛孩?气性不小。”
      元书思索了片刻,摇头:“殿下,他应该不是世家里的小孩。”
      “嗯?”燕明秋没有想到过这个答案,“衣着不便宜,气性不小,身上那股子气质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孩。”
      “殿下,他确实不是世家的人,世家里和他同辈的,我都见过,没有他。”
      元书补充道:“而且他也不是小孩,看他的发冠,应该也有二十了吧?”
      “是吗?我是看不出来。”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对方一袭白衣,居高临下睨着他的样子,冷得没有温度,整个人好像被洗去了色彩。
      “不过看起来倒是个有意思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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