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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黄昏论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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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种子埋在淤泥里,开出来的便是整个天堂。——题记
以布满阴霾的眼去望湛蓝的天空,回以破败,血色的苍穹。怎么样才算快乐呢,我愈来愈难用种属概念去给它下一个简单的定义了。我在不停地得到,得到食物,得到金钱,得到或好或坏的名声;亦在不停地失去,失去健康,失去时间,失去于我而言一个又一个重要的人。我用文字来纪念,祭奠,冀以留存不让它们在记忆中远去。可是缄默的横竖撇捺不愿给予我回应,我被它们拖拽进纸间,压在黑色字迹之下,挣扎不得,缄默,我也成为了一粒方方正正的字。
那是独属于我的梦核。
举步维艰,受困于牢笼里面,死命捶打毫不奏效,我终于认清这个事实,坐以待毙吗?又心有不甘,是而我开始探寻,沿着纸上的横线探寻也不必担心失足坠入深渊,于二次的平面内,无深无浅,无问东西。
向左,我瞧见2021年11月7日的鹅毛大雪,欣喜,雀跃,我想要在那停留,停留在欢乐,无忧之中,放声大笑,开怀畅聊,不必担忧近在咫尺的高考。我向我的“文字狱”提交申请信,却被责令离开。
继而,继续向左,我来到了爷爷去世前一天的傍晚,一个在平常不过的傍晚。我们望向落地窗外,看夕阳西下,暮光漫天,我在神游。您呢,爷爷,您是否感知到了自己即将离去,将迟暮的最后一抹霞赠与我,想着换我一个更好的未来?您说您困了,想要早些歇息,谁料这却是与您的最后一次谈话,于此的一切,在那时的我,又该从何而知呢。这次,我逃也似地跑开,没头苍蝇一般,左冲右撞间,又回到了一切的起点。
筋疲力尽,于是打算换个方向探寻。
向右,却是苍茫一片,莫不是双眼被蒙上了浑浊的雾,不知方向,惟有闷头前行。向右,是望不到边的未来。
我多么想逃离这里啊!生不出双翼,我便用这双脚,跑进大自然中去,我要去望,去高峻巍峨的高山上望;我要去潜,去亚特兰蒂斯,塞壬藏身之地潜;我要去闯,去布满藤蔓荆棘的丛林中闯,哪怕代价是要被永久地埋藏在密特拉神殿里面。我仍要奔跑,跑到一个没有人烟,没有花火的地方去。
“有些鸟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的,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芒。”
可是啊,可是。怀志如我,也有着一双阿喀琉斯的脚跟。海阔天高,鸟儿亦不能飞到大气层之外。凡人之躯,又该如何挣开束缚,与世俗相争斗呢。
我最终是败下阵来,踱步到我的起点,低下身,环抱住自己。是了,应是如此苍白无力,如此渺小。我便不再挣扎。沉默,沉没,等待着不知何时,有人前来撕碎纸张,撕开我的“文字狱”,顺带着也撕碎这个无能为力的我自己。
沉睡,然后惊醒,耳边没有细碎鸟语,没有轰鸣着向遥远进发的汽笛火车,没有圣洁教堂中悠扬的钟声。只有我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砰——”比铸剑之人挥下的铁锤声还要沉闷,比斗牛士的臂膀还要有力:“砰砰——,砰砰——”鲜活血液被压力泵送,尽数运往我这颗富有生机的心脏。
我惊觉,我正拥有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生命。一个鲜活的,青春的生命。我不该如此困顿踟蹰,而应该用这生命去织,织梦,以有限的生命,织无穷的未来。
肩胛生疼,内里骨骼抽条,似是有什么要迫不及待地钻出来。我撕扯下将我禁锢的布料衣物,一息间,羽翼破皮肉而出,光洁,闪耀,吹响自由的号角。
带我飞吧!这仿佛天生就该属于我的翅膀,冲出牢笼,飞向天之际吧!我体味到身体变轻,双翼挥舞,纸张硬是被我撕开一道裂缝,继而分崩离析。
它再也,别想拦住我分毫。
生生灯火,明暗无辄。我不再过度怀念那次大雪,因为无论是那些冰雪,亦或喜悦,都已经在阳光下消融。余下的是要去造更多的欢乐,造更好的未来。
又是黄昏,我借着翅膀飞到了天国门前,让爷爷最后一次摸了摸我热烈跳动着的心脏,告诉他,儿孙安好,无需挂念,留在地上的每一个人都在挣扎着奋力活着,虽有万千坎坷,也曾踏上歧路,但最终总会折回属于自己的归途,然后长久地走下去。
远处霞光满天,红紫交错纷繁,变幻莫测,我向着霞光飞去,又缓缓下落,卸下翅膀踏上平地。因为我知晓,天空才不是我的宿处,我要落回地面,回去,回到那个起点。
我走在日落大道上,耳旁是鸟语,汽笛轰鸣,钟声悠扬,我在这里,一直在这里,这里,满是喧嚣吵嚷,仍令我倍觉舒畅,向往,这就是我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