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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洛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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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洛河，黑水之下。
一身玄衣墨发眉目冷肃的男子，浑身散发着冲天的黑色妖气，单手持鞭拦住了少女的去路。
“非要骨肉相残么，你我可是同门师兄妹。”少女微退半步，惋惜道。
男子一鞭往少女身后甩去，带出鸿钧力道，水域被劈成两道巨浪，楚河汉界就此划分。他用行动告诉她今夜一战在所难免，再退也不能退出这一鞭之外。
无路可退，非战不可。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少女认命：“既如此，出招吧。”
男子收了鞭子改出掌，直扑少女门面，洛河静水深流，却因这一掌带出了波涛汹涌。
少女静立，凝神静望掌风携巨浪而至，离门面两尺时方才从容回击，水底波浪涤荡，因此肉眼看着似偏了三寸，实则正正对上，完美接住。
他料到这一掌会被接住，于是使出第二掌，双掌齐发，洛河底涌起两条水龙，互相纠缠，越缠越快，须臾之间竟将整个水底的浪潮都带动起来。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在水底连翻数十个跟头，避开水龙追击。
手中飞快结印，凝成光刃，在水龙七寸连砍上七刀，水龙方奄奄归为水流。
第二掌也破了，男子认真起来，他身法迅捷，手中鼓动真气，疾步向前转瞬已到达少女身前，却突然收了所有花里胡哨的动作改为朴实无华的一掌，击中少女肩头。
少女没反应过来，被拍出三丈远。
她闷哼一声，跌坐在三丈外的河底乱石中。男子不可置信得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脸上喜色还未褪去，见到呈一道弧线飞出去的少女久未有动静，赶忙前去查看少女的伤势。
只见少女捂住胸口，脸上一副支离破碎的模样，一边大口吐着血，一边竖起大拇指：“师兄好生厉害。”
若霖生气了：“我拍得是肩膀！你可以打败我，不可以侮辱我！”
少女与旁观的洛河河神拂泽对望一眼，拂泽用眼神告诉她：演过头了。
洛汐无奈道：“师兄，你只是到了瓶颈，不要灰心。”
“问道十年毫无进步，你却一日千里。”若霖沮丧。
都说现在是末法时代，世间灵力枯竭，近十年来没有大妖出世，地上的玄师们也久未得道，所以大家伙修炼得都很慢。
偏他若霖不信邪，每日掐着时辰练，把自己一只水妖弄得像苦行僧一样，五年前就已经打不过洛汐了，偏生每个礼拜都要找洛汐挑战一回磋磨自尊。
“她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怪胎，小若霖别生气了，咱不和她比，你看我这洛河中的小鱼小虾，十年了都没化出一个形，多年没有添小兵了，现如今都要自己给自己摇扇子了，毫无做神仙的尊严。”拂泽接过了安慰若霖的活计，顺便暗示一下石头一样的洛汐。
“就是，师兄，你不孤单，小鱼小虾陪你退步。”洛汐石生石眼石嘴，胡乱安慰，若霖就差要哭出来了。
拂泽嫌弃得飞快打着扇子：“不会说话就把嘴捐了。”
“别恼了，明天晚上一起看道士做法去。”洛汐摇晃着若霖的衣袖讨好道。
洛霖只是怪自己进步缓慢，倒没有真生洛汐气的意思，借坡骑驴把台阶下了，反倒担心起来：“你是不是又惹上事了？”
原是下午洛汐又多管闲事救了一个顽水的小童。有些灵智不够的鬼怪修炼太慢，一着急就恶向胆边生，幻化了水草去缠在洛河戏水的小童，被洛汐发现救了下来。
坏就坏在洛汐前几天听了话本子，学着一个叫“聂小倩”的鬼用头发当武器，偏生那孩子年纪小天眼还没关，看到了水鬼缠人以及披头散发的洛汐，反将洛汐认作恶鬼。
小童家人寻了个道士，想来明日就会来河边做法事。
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多次了，洛汐也不介意被人误会，左右就是吃点香灰被人背后骂几句恶鬼。
这些年不仅鬼怪修炼慢，人间的玄师也是骗子横行，通通是半桶子水。到后来洛汐已经把道士驱邪当节庆保留节目来看待。
他们踏的天罡步像舞蹈一样充满了活力与激情；村民将祭品倒入河中，河中鬼怪可以当零食吃；最后道士喷火除妖的仪式就像过年放的烟火一样好看。
洛汐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想法约了水底一干鬼朋妖友来看戏。
第二天，他们排排坐在礁石底等待好戏的开始。
等了一个白日，却没有人来摆法阵、撒祭品。
洛汐脖子都盼长了，不禁感叹，这户人家穷啊，连只鸡都舍不得杀。
直到入了夜，河边来了个非常年轻的玄师。
这玄师身上什么道具也没带，一身孤胆。穿着一身青色的道袍，高发半束，眉目冷峻。
坐在洛汐身旁的一只鱼精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叹道：“这玄师长得好俊啊！要不害了他下来陪我们？”
洛汐警告得瞪了她一眼，鱼精立刻憨笑道：“开玩笑的，嘿嘿，此等品相踏天罡步，大伙有眼福。”
众鬼期待值被拉到顶，齐齐得从水底张望着岸上的年轻玄师。
那人目光冷冷往水底探去，一种奇异的直觉从洛汐意识划过，众鬼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即有几个水妖水鬼打了退堂鼓：“他好像看得到我们，好可怕啊。”
“刚刚有没有觉得好冷丫？”
“毛病啦你，你是鬼干嘛觉得冷。”
洛汐是这一行人中道行最高的，她看见那玄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听见有一声哼从他的鼻腔中逃逸出来，那玄师伸手往腰间一探，一道银光炫目。
“快跑！”洛汐脱口而出，但为时已晚。
那道银光是一柄软剑，带出正气光弧，直接破水而入，将河底一众水鬼水妖砍得支离破碎，这玄师道行很高，河里水鬼当即死伤了一小半。
洛汐与若霖同时祭起法阵，将剩下的小鬼小妖们罩在保护圈内。
第二道银光闪烁，洛汐指尖不停捻动，水流交织成网在水底细细密密穿梭，堪堪挡住从剑气中震颤的正气。
“拂泽真会挑日子挖坑啊，她再不回来就只能给我们收尸了！你还愣着干嘛，看家的本领拿出来啊。”洛汐看到岸上的青衣玄师身后已经亮起几道炽光，那是玄师的剑意，炽光灼人隔着河水都感觉到威压，更别提河中一干小趴菜。
她朝若霖吼道：“别想面子的事了，快点！”
若霖脸色青白，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瞬，终是妥协。
一道玄色拔地而起，转瞬变成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屏障，屏障上有六边形的凹凸，那是若霖的真身护甲——玄龟壳。
众鬼妖...有些意外，但还真的蛮有安全感的。
若霖撑起龟壳，将玄师的攻击抵挡在外，正气汹涌而来，而后泥牛入海。
洛汐见玄师一时无法破了自己和若霖的防御，松了一口气，支了一只蛏子精打河底软沙泥洞去找拂泽，忽然传来一声虎啸。
虎啸音波振聋发聩，龟壳不隔音，先前花痴的鱼精一口精血喷了出来，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岸上的玄师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银色的吊睛大虎，正张着血盆大口啸叫。
一波一波虎啸传来，这帮趴菜撑不了多久。
“你守着他们，用你的龟息之术将他们气息藏匿起来，我上去掐死那只小畜生给你争取时间！”洛汐交待完就往岸上冲，若霖正在加固龟壳手中动作不能停，分不出身去拉。
“别去，你打不过他！”
洛汐已从河中破空而出。
她其实自己也慌得很，从没碰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多年来靠着拂泽照顾，只凭着本心善恶做事。现下双目微红，河底死伤的都是些没有作恶的鬼怪，他们陪着自己在河底度过漫长岁月，是自己多管闲事惹来了玄师，她必须负起责任。
真的死光了，那得一辈子给拂泽打扇子，得有多凄惨。
是夜本是个阴天，在洛汐冲出河面时月轮恰巧破除云雾，霎时明月高悬，云纹纤毫毕现，月光打在洛汐身上，氤出一个淡淡的柔色光圈。
玄师软剑弧光携带杀意朝洛汐袭来。
一道不辨雌雄，威严庄重的声音从洛汐的脑海中响起：“汝道心何向？”
“谁啊，这个节骨眼问我问题，现下我要保护我的朋友啊！”洛汐被这脑海中没头没尾的一问搅乱思绪，被弧光正面击中，她感到灵台一痛，啪得一下掉在了岸边。
预想之中的剧痛没有发生，洛汐楞了一下摸了摸嘴角，又在原地蹦了蹦，发现自己毫发无伤。
身边的所有一切都凝在一块透明的琥珀中，眉目冷厉的玄师比剑挥舞定在空中，剑尖灌注的灵气将空气旋出了一个半透明的涡；张嘴啸叫的大老虎绿芯黄底的大眼睛闪着透亮的光泽，里面倒映着裹在泡泡中的自己；洛河的波浪不再向东流逝；那被风带起的叶子舞在半空中，有一片正悬在鼻尖...
“汝道心何惧？”那个声音又在她脑海中响起，不辨方位。
洛汐后知后觉，我问道了？
她恍惚想起已经问道十年的若霖，他好像提过问道时需回答几个问题，若霖一百多岁才问道，是以她根本没料到自己能这么快问道，因而也没有准备答案。
“汝道心何惧？”
“我无惧。”洛汐脱口而出。
“竖子无知。”
瞬间旁的人，月影，玄师，河水又动了起来。
得道失败了，洛汐内心叹一声，她来不及可惜，重新凝神面对接下来的战斗。
大老虎先发现从空中跌下的洛汐，异常兴奋，亮着利爪向洛汐扑去，问道后的洛汐比之前更灵活，翩翩翻飞躲过大老虎的接连扑咬袭击。
洛汐瞧这大老虎不对劲，它越来越兴奋，好像还饿了，腹腔里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将洛汐越缠越紧。不过眼下大老虎不发出虎啸倒是正和她意。
她分出神识去看一旁的玄师，一来谨防偷袭，二来担心玄师再对河下小鬼们发难。
玄师这会倒没有动作了，他眉头微蹙背手持剑，作壁上观看着大老虎缠斗洛汐。
洛汐只道大老虎想吃了自己，又攒着劲准备随时阻止玄师下河，心神一时松动被大老虎找到了破绽，随即被其扑倒在地。
老虎前爪按住自己，兴奋得朝天吼了一声，张着血盆大口，转眼已到眼前。
“拂泽你在哪里啊快来救你的宝贝洛汐！她要被老虎吃掉啦！”洛汐闭上眼在心中绝望的大喊。
湿湿得、刺刺得触感从脸颊传来。洛汐睁开一只眼，看见巨大的虎头放大数倍，正在用长满倒刺的舌头舔自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