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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番外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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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淡这一整天都在忙忙碌碌,就是不想停下来跟应渊说句话。
“爹爹,你惹到娘亲了?她一不高兴就不爱说话。”
终于等到颜淡给他铺完床,转身之际,应渊一把拉住了她。
“颜淡……”
颜淡最见不得他这一脸委屈样,把眼一闭,扯了张椅子过来,面对他坐下。
“说吧!”
“……帝尊为桓钦所害,耗损严重,颜淡,我不能……”
颜淡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要恢复仙力虽说也不容易,但总还是有希望的,可恢复之后呢?医官说得很清楚,仙力会与修罗之力相冲,应渊无法控制这毁天灭地的力量。
“你这人……”
颜淡很想劝自己想开点,毕竟还有数年,能平静地渡过余下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那你舍得我和苟诞吗?”
可总还是会不甘心,不管人还是妖,总是贪心的,得到了一点美好,就总想再多占有一点,她也不能免俗。
应渊不说话,只是摸索着去够她的手。沉默有时候可以说明一切,他不开口,她已知道他的意思。因此,应渊最后只触到了她的衣袖,还未抓稳便溜走了。
“苟诞,走!睡觉去!”
一旁围观了半天的苟诞被他一巴掌掀了起来。
“娘亲,爹爹会死吗?”
“闭嘴!有我在他死不了!”
后脑又被拍了一巴掌,隔壁二牛说他们最后都会死,可“死”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大概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颜淡往前又走了两步,突然折返回去。
“对了,今夜你自己睡!”
说完才气呼呼地带着苟诞去了另一边的床榻睡了。
只是到了半夜,颜淡还是放心不下去看应渊。
却见他又是血气翻涌,十分难受,便给他施灵力缓解,却被他握住了手。应渊没在梦里喊她,但见他脸上郁郁,眉头深锁,气已消了大半。
第二日一早,颜淡还想再冷静一下,便独自出了门,谁承想回来时便见厨房黑烟直冒。
“说了不能进厨房!”
颜淡想推他出去,却被他一把拉住。
“颜淡,你听我说……”
“我不是有意瞒你的,我只是……”
“你只是怕我会随你而去。”
应渊沉默,点头。
颜淡也彻底冷静下来,随手把灶里过多的柴火取出,烟终于少了。
“应渊,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一直都很幼稚?所以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敢告诉我。说实话,若那日你在天界挨不过那法阵,我必定相随。你自己想想,若身处法阵中的人换成我,你能若无其事地继续活下去吗?我很明白,你有你放不下的责任,我只是希望你能去试一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不是为了三界众生,就为了我跟苟诞。”
见他双手衣袖到处都是油烟,还蹭了自己一手,颜淡实在忍不下去,便拉着他到水缸便擦洗。
“我保证,若你真的……回不来,我跟苟诞一定好好活着。”
“……好。”
得了他的允诺,颜淡心头的大石终于能暂时放下,去把苟诞拉扯起床,又折腾了一桌早饭。
那原本放在应渊枕边的册子被她收了去,之后好几日他们二人都默契地未再提此事。
直到有一日颜淡在他爷俩吃过早饭后支走了苟诞。
“应渊,我……要出门一趟,姐姐传信来说,想与我一叙……”
“……好,你只管去,不必担心我和苟诞。”
见他一口答应,颜淡便松了口气,虽然疑惑他为何答应的如此爽快,但既然答应了就好。
“我已经跟隔壁牛婶说了,让她做好饭送过来,你千万不要下厨房。”
“娘亲!你有个叫黑土的朋友送了封信来……”
颜淡拍了苟诞脑袋,把信接了过来。
“什么黑土,叫余叔叔!”
信中写到:偶见山中莲池花开盛景,思卿难遣,唯寄寥寥片语,以解相思。
要死……
“可是……有事?”
“啊……没事!没事!他问我们好呢!没什么大事!那个……我先走了!不用记挂我!”
“娘亲!你去哪儿呀?你不要我们了?”
“小苟诞,娘亲有事,要出门一趟,几天就回来了,你在家要听爹爹的话,知道吗?”
颜淡蹲下身,又在苟诞耳边悄声说道。
“别让爹爹进厨房,听到没?”
头顶却传来应渊带着笑的应答。
“听到了。”
“那我走了,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说着要走了,却还是忍不住回望,可她必须要去一趟天界,虽然医官送来了根治之法,可光靠这个解决不了仙力血脉相冲的问题,为今之计,只有去找帝尊,他既让医官前来,或许他那里,会有压制的办法。只是若让应渊知晓,他必不肯,便只有瞒着她偷偷上天。她传信告知姐姐,让她向帝尊代为传达她的意思,果然,舅舅总是疼外甥的,帝尊同意见她。
她想着过几日就能带着好消息回来,谁曾想还未到一日,这绿洲便又迎来一位远客。
“这么急把我叫过来,到底什么事?颜淡呢?你是又准备干什么好事不想知会她,所以才把我叫来的吧?”
柳维扬见应渊没有招呼他的打算,便自己给自己倒了茶。
“你这眼睛怎么还没好?”
“柳维扬,天界的医官来过,说我寿数有损,活不过数年。”
“是……那日的法阵?那颜淡……听说你俩还生了个小子?”
“……是。她出门去了,请你前来,是想你帮我做个见证。”
医官送来的册子上说,极北之地有一方池,名曰空明,池中长有永开不败的冰种幽昙。池水极寒,却从不结冰,是为仙神最初降诞之地。浸泡于池水之中,澄明忘我者,或可长出仙根,脱离六道轮回。
颜淡拿走了册子,可册子的内容,应渊早已一字一字地摸索过。
“你怕自己撑不住,又怕一个人去,若是自戕,无人告知安抚颜淡,所以找我做这冤……见证人?”
“我信你。”
自下界以来,一直未曾现身的仞魂,此刻却难得露了面。
“你怕是当我死了……”
“他是怕你通风报信。”
有过先例的剑灵心虚地撇撇嘴,又继续说道。
“我怕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你这么个主人,成天寻死觅活的。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颜淡是去天上给你搬救兵去了,你再多等两天又如何?万一那天界真有法子救你呢……哎哎哎!你干嘛?”
见应渊抬手当空一划便是解除血契的法阵,仞魂赶忙阻止。
“放你自由,你此后自可去寻新主。”
“别!你当初九死一生的时候都没想过要解除血契,如今又不是什么生死关头,你何必……”
应渊被他一阻,终究还是没把法阵画完,沉吟半晌才道。
“我此去……死生参半,不愿再牵累旁人……”
“我是你的命剑,不是旁人,若你回不来,那我便一起长眠池中,反正到哪睡都一样。”
仞魂说完便回到剑中,柳维扬刚要问他家小子哪去了便见个小团子一颠一颠地跑了进来,然后一头扎进了应渊怀中。
“爹爹!你是不是跟娘亲一样,都想丢下我不管!”
方才还神色郁郁的应渊,见到儿子,眉目尽皆舒展开来。苟诞说着就哭了起来,应渊蹲下身,搂着他轻拍背颈。
“苟诞,不哭,爹爹跟娘亲过几日便回来了,苟诞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苟诞边擦泪,边摇头,把应渊心疼得不行。可他还是狠下心肠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苟诞,你乖乖在家等娘亲,爹爹这次惹怒了娘亲,怕是没那么好哄了,到时候可要苟诞帮忙才行。”
苟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答应道。
“嗯……苟诞……帮你……哄娘亲……爹爹……要……早点回来……”
“嗯。”
将苟诞安置给了隔壁牛婶,应渊二人便向极北而去。说难找倒也不难找,幽昙花暗夜生光,通体莹白如玉,遍生池中。
“这花好像带刺,你小心点。”
应渊和着柳维扬的叮嘱声走进了空明池。
“听闻冰种幽昙,有醒神驱障之功效,可灭心火。”
柳维扬说的花上带刺,细看之下,却是一根根细小的冰棱,锋锐刺骨,一碰便是一道血痕,应渊却毫不在意地随手摘下一株。
“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用它压制血脉之力吧?此物乃是世间至寒之物,这寒池的水都比不得!”
“不试试怎么知道?”
应渊驱动力量想将它炼化,身上却被彻骨的寒意浸染,自指尖而上慢慢冒出白霜来。
这水倒是比忘川水更冷些。
他脑中尽力去设想颜淡回到家中的景象,苟诞必定会把他的小玩意弄得到处都是,自己刻了许久的小像,本想等到她生辰再给她的,只好先放出来,若是她先看到自己的留书,必定要生气,也不知还能不能注意到……
颜淡见过了帝尊,便往回赶,虽然得了帝尊的允诺,会助应渊压制血脉,但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心里想着回去要怎么跟应渊说才能让他同意接受帝尊的帮助。可回到家,却果真见到空空如也,苟诞不见,苟诞他爹也不见。只有一封留书:
我答应你一试绝不食言
吃饭的桌上摆着一尊颜淡的木雕像,雕工一如既往的好。这算什么?又是送别礼?不是木香炉就是木雕像,一点新意也没有!想也知道他会去哪,她藏了册子就是不想他太快知晓那里,谁知道老神仙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还能忍住什么都不往外说!
颜淡去隔壁牛婶家确认了苟诞安然无恙,便立刻往极北之地赶。
应渊,你给我撑住了,就算是要死,也要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应渊!”
柳维扬见他终于醒转过来,可算是松了口气。
“应渊!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别睡!”
应渊驱动僵硬的手去确认幽昙花炼化与否,却只摸到一滴冰珠,形似泪滴。
他随口吞下,那股寒意便冷彻肺腑。血脉之力受激,却只躁动了一刻便止息下去,应渊知道自己赌对了。
再睁眼时,他看到了他的三界众生。同时,有仙根凭空滋长于肺腑深处。
“应渊!”
“哎!冷得很!别下去!”
柳维扬见应渊眉宇间的白霜逐渐消散,便明白他这一劫算是过去了。只是突然出现的颜淡拦也拦不住,二话不说就要往池子里跳。应渊的眼睛似乎能看见了,见了颜淡满是笑意。
“你别过来,等我。”
一句话便成功让颜淡止住了步伐,站在原地,等他一步步地走过来。直到相拥那刻,颜淡才对他说道。
“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很久了……”
一个安然无恙,眼含笑意,无忧无惧的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