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抱紧那个恶魔约 ...
-
魅影只身前往了圣光城
——那是曙光守护者所坚守的地方，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急行了半月有余，圣光城就在眼前。
这是一座千疮百孔的城市，满是颓废与荒芜的气息，像是暮年的老妪，蹒跚在岁月长河的尽头，早已不堪重负。
魅影走在苍凉的街道上，心灵也随着城市的魂一起律动，不禁满目悲怆。
路边星星点点的绿意并没有迸发出与当下季节相符的生机，更多的是灰败枯槁，其间零星夹杂着的新叶更像是生命最后的颤栗。
与他擦肩而过的几乎没有年轻人，留在城市里的，只是一些满目茫然与麻木的中老年人，夜以继日地工作，勉强维持着生计。
他途径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矿坑，有的被榨尽了最后的利益，废弃已久；有的仍从其中传出巨大的机器运作声，震耳轰鸣。
魅影一阵叹息，在路边破废的石墩上坐下来。
心里空落落的，他实在很难想象这是在其他人口中有天使庇佑，宛若天堂的人间净土。
是曙光守护者出什么事了吗？圣光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此的，破败苍老……
春日正午的太阳懒散地照着，魅影的呼吸也渐渐缓了。
这一刻他放空了脑袋，没去想笼罩在他身上的团团迷雾。
抛开了追寻记忆的执念，放下了对曙光的探究，也没去挂念那个红发的小狼崽……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有些心疼这个城市，心疼这个早已遍体鳞伤的地方。此外，还有一丝怪异的熟悉感在他心头撩动。
“不想了，不想了。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打听一下消息吧。”
简单定下一个粗糙的目标，魅影再次轻叹，转身隐入人海，消与尘烟。
……
随后的几天，魅影在圣光城住了下来，了解着曙光和这个城市的一切。
圣光城是辉煌过的，曾有天使庇佑的传说也是真的，以前还有一座高大的天使的纪念雕像矗立于城市的中心。
可现在已经被毁了，连最后一点可以追忆往日荣光的寄托也被毁去。
“天使纪念碑是怎么毁的啊，曙光守护者不会任由这种事发生吧？！”
魅影坐在一条小巷的酒馆里，和老板闲聊。老板年近八十，在圣光城度过了一辈子，正在给魅影将这里的过去缓缓道来。
“孩子，这你还是别多问的好啊。曙光守护者，哎，不好说啊，守护者大人已经好久没出现了。”
魅影没由来地心头一紧，追问道：“曙…守护者大人，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会好久不现身啊？”
“大人的事我一个老头子哪里清楚啊。罢了罢了，就给你讲讲当年那件往事，全当解解闷好了，你小子也别太当真。”
魅影点头应下，给老板递去一杯酒，乖乖端坐着，表示洗耳恭听。
“其实守护者大人也不过是个孩子啊，他承担得太多了，真的太多了。离那件事，过去快十年了吧，当年的大人应该不足二十。”
“那是一场差点覆灭掉圣光城的灾难，是所有人永生难忘的一天……”
老人的浊眸抬头望着远方，眼角似有盈光涌现，连声音也在微微颤栗，讲述着那段被历史封尘着的残酷往事：
圣光城遭受着人们日复一日的摧残，早已在毁灭的边缘徘徊，终有一天，报应还是来了。
天塌了，地陷了……
地面碎裂开来，形成巨大的沟壑，串联起一个个可怖的矿坑，一发不可收拾。
那些深不见底的裂缝中，有无数怪物张牙舞爪地涌现出来，他们都有着猩红色的眼睛，望着人类像是瞧着一盘盘野味。
利爪刺进温热的躯体，血红的液体四溅。
极致的黑、极致的红，世界像是被消了音，徒留下怪物狰狞的面孔和人类四处逃窜的惊恐不堪。
后来才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恶魔，是天使的仇敌。
天空被这些黑色的恶魔遮蔽，浓雾一样的黑夜提前降临。这座疲惫不堪的城市转瞬就成为地狱，最沉重的恐惧和绝望笼罩在城市上空……
老人微顿，灌下一口烈酒，揩了揩眼角的湿意，语气中裹挟着苦涩。
“我的儿孙，也死在了那场灾难里。我这辈子到头来，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眼眶再也兜不住浊泪，顺着深深的泪沟蜿蜒而下，没入老人的衣领。
魅影没有答话，早在老人提到恶魔时，他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冻硬了。
他一路乔装隐瞒身份，他根本不敢想，老人要是知道他是恶魔会发生什么？
魅影的胸腔生疼，艰涩地吸入一点空气，维持着一丝清明，喑哑开口道：“后来呢？”
“后来啊，一个叫铠的青年救了所有人，再后来，铠觉醒了天使血脉，成了曙光守护者，庇佑着圣光城……”老人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嘲弄：
“但所有人都疯了，全部，都疯了！！包括，当年的我……”
麻木又浅显的人类，在面对至亲的离去、往昔家园的尽毁、面对无法弥补的损失……
尽管他们也感激着他们的英雄，尽管他们也知道该恨的是恶魔，却无法抑制地对天使满怀恶意。
为什么没能早点出现？
为什么没能多救几个人？？
为什么没能保护好所有人？？？
甚至有不少人恶意地猜测，恶魔本就是天使引来的，他们互为死敌，恶魔是来找天使复仇的，他们的圣光城只是一个“无辜”的牺牲品。
在他们简单的理论里，天使和恶魔的对立，圣光城虽为天使所庇佑，但也因恶魔而几近覆灭。
他们无法直面自己亲手种下的因果报应，而选择了逃避和推卸一切……
“其实都是我们咎由自取，自作孽，自作孽！！！苦了曙光守护者，苦了铠，他也只是个孩子。
我的孙儿若还活着，阿铠比他还要小上几岁。他哪里就能处理的了这么多，他哪里承担的起！！！”
老人已然老泪纵横，无法抑制的呜咽声传出，满含着无尽的悔恨与苦涩。
“可是太迟了，太迟了啊，我们全都是刽子手，全都忘恩负义，我们才是真正的恶魔……
天使纪念雕像也被所有人毁了，没有人使用机械工具，是一块块凿下来的。碎裂成了沙石，被一车车倒在了废弃的矿坑里，永久的掩埋了……”
老人还在重复着忏悔的话语，魅影再也没能听进去一个字。
呆坐半响，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发觉早已是一片湿意。
……
魅影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酒馆，老人对恶魔的憎恨，对家人的眷恋，对曙光守护者的懊悔，对自己和世人的嘲弄……
这一切都像一根毒刺，狠狠地刺进他的心口，毒液蔓延，让他几欲碎裂开来。
帝俊的话像是诅咒，盘旋在魅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哦，你啊，一个恶魔，嗯，是个天生的坏种。我们都是一样的恶魔啊！！！啧，卑劣又恶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恶魔吗…卑劣恶心，天生的坏种……”
“真恶心啊……”
像是自虐般，魅影游走在冷清的街道，嘴里不断重复着帝俊的话，放任自己无措地流浪，像是在逃避……
他有点不敢去见曙光了，他害怕，他很怕，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抱紧那个恶魔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