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十三章 靖越 ...

  •   那天傅清玄和傅博談判陷入膠著,最後兩人決定讓傅博帶著趙延曦先從巡視仁春幾個藥堂分店當作試腳石,之後就...再說。

      即便是這樣,趙延曦還是雀躍了好久。出生到現在,她這是第一次出貞慶。

      全副行醫家當準備齊全,傅清玄少不了叮囑幾句,這對師兄妹打算從西北邊的靖越國開始,之後往東至齋國,再往南去嘉元,最後往西走,回到貞慶。

      聽起來好像是要繞一大圈周遊列國,但傅博沒告訴趙延曦,仁春的藥堂大多還是著重在貞慶,其他諸國的藥房為了進藥材、消息流通,大多只設在國與國的邊境城鎮。最遠的路程就是從壽山到貞慶和靖越的邊境,到了那之後,走這幾國就跟走四個縣城是差不多的概念。

      兩人從青竹綠苔啟程,沿途看盡了高山深谷、峰銳坡陡。路上遇到傷患,傅博都會讓趙延曦動手診治,好累積行醫經驗。剛離開壽山時,趙延曦接觸的病患只是小病小痛,初試身手讓她成就感滿滿。越往西走,病患漸漸減少,街上路邊乞討的卻多了,到後頭居然轉變成滿地遍野的災民,甚至有餓殍。

      趙延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穿過那一村又一村的饑民,坐在馬車裡的時候都聽見哀號從各處傳出,每當一陣黃土撲面,倒在地上的饑民就少了一些,被活埋在塵土之下,好像就把國貧家窮的問題也給掩蓋過去了。可過了一會,回過神來,更多的饑民又會出現,源源不絕。

      當第一個饑民在她眼前倒下時,她想遞出乾糧,傅博連忙阻止 “這不能給,否則全部的人都會一擁而上,我們應付不來”

      她只好將已經抓住饅頭的手訕訕地抽出行囊,硬生生放下車簾強迫自己不去看。

      儘管如此,但腦子還是無法不想,她問傅博“這裡是天災剛過嗎? 怎麼到處都是飢荒,卻不見官府救災?”

      傅博嘆了口氣,解釋道“這裡離靖越已經不遠,靖越一帶的百姓大抵都是吃不飽的。黃河流經此地,經常引起洪災,農收有一年沒一年的。往北走,更是黃沙一片,土地貧瘠,耕作越發困難。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歸咎於當朝靖帝擅於黨派鬥爭,不走正道,讓整個國家一直富足不起來”

      想到位於靖越的仁春堂,趙延曦忍不住問道 “那靖越的仁春堂怎麼生存? 這滿山遍谷的災民可怎麼救啊?”

      傅博看了看坐在對面的趙延曦,稍稍斟酌才回答 “靖越因地形奇特,產藥材。這裡的藥堂以提供其他仁春堂藥材為主,沒有對外開診賣藥”

      小師妹初出茅廬,看到奇景會目瞪口呆,碰見災民會悲天憫人,還保有赤子之心。那些在權貴鬥爭和災民成堆中求生存的糟心事傅博便不想讓她知道太多。

      歷時一個多月,兩人終於從清流不息的壽山來到山岩裸露、風高沙大的靖越國邊關。

      趙延曦從車內掀起簾子,入眼的是一片黃土飛揚,蕭瑟凋敞。方圓五里,只站了幾個邊關士兵,整個村子杳無人煙,像座死城。

      她放下簾子,悄聲問傅博 “師兄,這麼安靜,正常嗎?”

      傅博不動聲色,撩起車廂另一邊簾子的一角,目光掃了四周一圈後便又將簾子放下。身子微微傾向她,以極微細小的音量回道 “上次來的時候,村裡只剩幾個老嫗,現在大概不是餓死就是病死了。也許沒事,也許是我太多心,但這麼安靜總是令人感到詭譎,還是謹慎為上”

      語畢,他從醫箱裡抓了把針灸用的細針藏進衣袖裡,另一隻手把趙延曦拽在身旁,交代道“待會如果狀況不對,我會先用銀針施展春雨對付,你春風春雪斟酌使用,不用惦記我,狀況不對就先逃,把自己保護好最要緊,知道嗎?”

      “好,師兄你也小心”

      馬車繼續往前,兩人準備好入關。

      關口處,一年輕士兵正守著。馬車剛停下,那士兵不等車內動作,便自行將車簾 ‘唰’ 一聲掀開,朝車裡命令道 “喂,下車檢查!”

      傅博坐在車內從容不迫,簾子被拉起時,他只順勢將入關文書遞出車窗,看著對方淡淡道 “入關文書在此”

      語畢,傅博便不再多話,目光直直盯著士兵,等對方接過文書。

      氣氛忽然凝結。

      似乎是意外有人會不服從命令,趙延曦注意到士兵臉上原本鬆懶的嘴臉突然一僵,然後很快轉為挑釁。

      “不下車是吧?”

      就看那人將手肘靠在馬車窗框上,視線慢慢掃遍車內。毫無預警的,他突然把整個頭臉塞進車裡!

      瞬間他跟傅博的臉只剩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連坐在旁邊的趙延曦都嚇了一跳。

      傅博平靜的看著快撞到他的士兵,手上仍是拿著入關文書,等對方查驗。

      兩人對視半晌,最後士兵不屑地嘁了一聲奪走文書,拉開距離,手裡開始翻看兩人的身分,不一會那紙就被弄得稀巴爛。

      傅博眉峰微微動了一下,還是四平八穩地坐在車內,臉上寫著 ‘我不下車,我等你放行’。

      就看那人把揉爛的紙團隨手往旁邊扔,又把半個身體倚著車窗,視線從上方俯視下方吼道 “喂! 老子叫你們下車,聽不懂人話?”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風沙呼嘯的聲音。

      趙延曦坐在車內,大氣不敢喘一聲,怕把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引。她偷偷看向師兄,以過往的經驗來說,師兄的姿態越是平和深遠,語速越慢,對方死得就會越慘。

      她心想這傢伙大概不知道被師兄的針戳到會是什麼個下場吧...

      然後她就瞄到傅博的雙手悄悄交握在衣袖裡,寬大的衣袖裡頭有些起伏動靜。

      耳邊這時候聽見傅博以溫和的口氣問道“這位大人,入關只要文書沒問題即可。為何非要下車?”

      “老子定的新規矩,不行?”士兵口氣越發暴怒張狂,開始不耐煩了。

      “當然行”傅博立即接話,說完揹起行囊,起身挑開簾子往車外走。

      怎麼突然又願意下車了? 趙延曦心裡低咕,慢吞吞地收拾東西,跟在傅博身後緩緩下車。

      她覺得靖越到處都瀰漫著滄桑又詭邪的氛圍。

      站定後,眼前飛沙走石的空曠景象讓她有一種在沙漠中被餓狼逮住的錯覺。

      士兵旁邊冒出個同黨,兩士兵瞧他們的眼神分明就是餓瘦的狼看見肥肉。趙延曦暗自估摸,這可能沒撈到錢不會善罷干休。

      早知道車裡就留幾個銅錢,現在行囊揹在身上,如果真是餓狼,那肯定得往她跟師兄身上撲了。

      傅博站在馬車旁,全身素白,雙手交握,神態沉穩泰然。他用身子巧妙地擋住趙延曦,目光坦然直視那士兵 “接下來呢?”

      士兵眉毛一挑,逕自往前走進馬車。趙延曦跟傅博兩人站著不動,看戲似的等這兩個士兵搜車。

      “我說裝得斯斯文文,搞了半天是個窮鬼...”馬車裡,打劫的罵被打劫的是窮鬼。

      趙延曦聽到簡直哭笑不得,趁四下無人,她跟傅博朝馬車使眼色,意思 ‘這兩個弱嗎?’

      傅博輕輕點頭,眼神從她往馬車方向掃去,意思是 ‘你可以試試’

      這趟出門,醫術的功課已經小試身手,武功方面倒是還沒驗收。趙延曦接收到 ‘可以上場’的訊號,兩眼發光,兩個秀拳倏地握緊,雀躍的一步一步偷偷往馬車口移動。

      這姿態傅博怎麼看都覺得有點好笑,不像是去打架,比較像是見著糖葫蘆。

      兩士兵翻翻找找,發現車裡什麼都沒有,滿肚子窩火走出來,罵咧咧準備找碴。不料,一踏出馬車,忽然 “砰”兩大耳刮子風直朝他們搧去。

      “風骨不朽!”

      傅博本還鎮定,穩穩地準備好要替自家師妹兜底。聽到趙延曦大喊 ‘風骨不朽’,他連忙舉起袖子遮臉,免得笑出聲洩了氣勢。

      這哪是什麼風骨不朽? 這分明就只是用內力打人耳光!

      士兵被打得猝不及防,懵在原地,回過神來便要衝上前去抓趙延曦的肩膀。

      趙延曦深知自己身體協調度有限,不到必要時刻她絕不使風拂經脈。於是她下盤一低,迴旋轉身避開士兵的爪子,低身抓起眼前的小腿肚,用力一抬一捏,使出風骨不朽的 ‘捏法’。

      第一次出手,趙延曦全神貫注,就怕威力不夠,於是使出吃奶的內力。其中一個士兵當場痛得控制不住的飆淚,大叫道 “喂! 哪有打架用捏的! 這娘兒們捏人! 痛! 痛! 痛!”

      腳被高高捏著,兩士兵先是失了重心往後仰,全身要害暴露在趙延曦眼前,任人擺布。她不囉嗦,捏完接著把腿向下拉,另一手迅速側掌切擊一個士兵的肚子。

      “我的媽,這母夜叉要殺人...來人,快救救老子...”那人覺得自己要斷氣了,喊到最後已經氣若游絲。

      不過,他口中的 ‘母夜叉’ 似乎沒有聽見求饒,同黨也不知道已經趴在哪裡揉腿。就看差點將他肚子切成兩半的刀掌突然收回,他人都還來不及鬆一口氣,趙延曦就回旋轉身雙掌用力一推,直接將這倒楣士兵像球一樣朝他身後的同黨丟去。

      正在地上揉腿的士兵眼看同伴飛來,連忙地上滾一圈,閃開的同時順便往趙延曦的方向靠近,隨後便近身襲擊趙延曦!

      前半場還很風光的趙延曦,此時行動卻出現猶豫。

      打架哪容得了猶豫? 傅博護人心切,立即衝上前去把士兵一腳踹開。

      “怎麼猶豫了?”把師妹拉到一邊,傅博低聲問道。

      “本想把風幌無影、還有雪撼無極都拿出來使使,但後來覺得這些招式太狠。他們可能只是窮,想拿點錢,我覺得沒必要把他們打殘”

      “要不先用武功打殘,再練練醫術去治療他們?”傅博開玩笑道。

      “謹遵師兄命令!”趙延曦拱手一揖,笑著作勢要回去繼續揍人。

      士兵費力從地上爬起,顧不了自身疼痛,朝著關口方向吼道 “兄弟們,這有 – ”

      呼救的話還沒出口,傅博袖口一道極為細小的銀光射出,士兵頓時失聲。

      “多有得罪,我們先入關啦!”從馬車探出口,師兄妹兩人打個招呼後從士兵身旁開心而過。

      士兵坐在地上,揮著拳頭,用力張嘴想出聲,那姿態說狼狽就有多狼狽。

      馬車上

      “師兄,你有覺得靖越的氛圍很詭邪嗎?”趙延曦想起剛才下馬車時的情景,忍不住跟傅博提起。

      “你記得紫鴆派的曼芍嗎?”傅博忽然提起四年前先是要殺景碩、李書還有沈墨欽,最後死於月見老人劍下的女子。

      趙延曦點點頭,傅博接著道“紫鴆派就是源起靖越的門派”

      醫世傳言,紫鴆創派人年輕時就非常了解藥的毒性,門派本是以毒醫自稱,但不下毒。而靖越產奇藥奇毒,所以門派設在靖越,好以研究各種毒藥。後來,現任掌門毒姑徹的丈夫不知為何喪命,毒姑徹發誓替夫報仇,便開始鑽研各式下毒手法。

      傅博下結論 “靖越的仁春堂沒有對外開診賣藥,應該不會碰上紫鴆。但不只紫鴆,還有剛才入關的那些人不知道會不會報復,就像你說的,靖越不安全,路上我們能低調盡量低調”

      兩人當天在近郊找間樸素的客棧度過,隔天早晨,簡單梳洗後便起身前往仁春堂。

      一路上,靖越的街道乍看沒什麼特別之處,人流來來往往,不算繁忙但還是有些許人煙。

      兩人安靜走在大街上,沒來由的就想三步一回頭,周遭四處看看找找。說不出原因,趙延曦老覺得角落裡、甚至是大街上,總有人腳步雜碎、眼神閃爍。

      無需肉眼見證,她感受到旁邊有目光投射過來。

      正想抬頭跟傅博說話,眼神不小心跟麵攤的客人對上。那人一對到眼馬上將頭低下,還沒吃完的麵趕緊擱下,快步離開。

      “那人不對”傅博很快就發現路上類似探子的跟蹤行為,不等趙延曦出聲他也注意到麵攤的那個客人。

      “他眼神跟我對到,但為什麼好好的吃麵要一直往這看? 這也太奇怪了”

      “跟上去,他可能認出我們,不安什麼好心”

      顧及師妹的安全,傅博不好追太緊怕對方反撲,只好不緊不慢跟著,把距離抓在視線範圍內。但仁春畢竟是醫術門派,師兄妹兩人沒有輕功底子,不一會還是跟丟了。

      “靖越這邊的事情回去之後讓杜仲跑一趟,我們還是先往齋國走,不在這停留了。這兩天下我實在不放心,這一切恐怕都指向什麼不安分的動靜”傅博越想越擔心,決定直接離開靖越往下一站走。

      好不容易來到這,趙延曦不想待上半天就走,正在沉吟之際 –

      “趙! 延! 曦!”屋頂上方忽然有人叫她,聽聲音這人應該挺欠揍。

      都還不知道是誰,趙延曦已經下意識斜眼往屋頂上瞪。

      到底是哪個白癡?

      正跟蹤人呢,叫什麼叫,怎不乾脆敲鑼打鼓算了?

      “還不快跟上,那人都跑遠了”屋頂上的人不等底下回答,就叫兩人一起上屋頂,聽這語氣...好像大家很熟?

      她翻了個白眼,心想我要是上的了屋頂,用的著站在這裡跟師兄乾著急嗎?

      聽底下沒回應,那人便無聲無息、飄飄然如絲帶般從上方徐緩地旋轉落地,儒雅的站在她面前。

      好漂亮的輕功!

      趙延曦只覺得眼前一亮,還沒看清這漂亮的人是誰,額頭倏地一痛 –

      叩!

      “叫你回信你不回,這下想起我是誰了沒?”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