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十三章 今生·日将暮·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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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羽感到自己仰躺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
这片黑暗寂静的可怕，时间在这里凝固成永恒，唯有他独自喘息。
他想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凭借意念使肉身移动。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压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他多么希望有一个人发现此处，并把他移走，于是，他听见了爷爷北户竭的声音。
“令羽，你记住，我们北户一族世世代代皆为守护大昭疆土，元氏在，大昭在，北户的荣誉就在！”
爷爷，救救我……
令羽只能在心中一遍遍默念这句话，因为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唇和喉咙。
起初，是一束光越过黑暗，后来分成无数，穿透缭绕的白雾，最终照亮了令羽狭长的双目。
北户竭踏雾而来，他虽白发苍苍，但目光炯炯威严不减当年，他身穿粗布麻衣，一手摇着大蒲扇，一手捋着白须，和蔼地看着令羽。
北户竭身后的时空如水波纹一般抖动，当波纹逐渐静止，令羽记起来了，儿时在北户将军府后院，在那个乘凉的夏夜，爷爷就是这样给自己和梓安讲故事的。
他见到了幼年时的自己，他问北户竭道：“爷爷，太子元灏在西岐阵亡，如今尹氏太后专政，元氏皇族已沦为傀儡，这样的大昭我们北户一族还值得效忠吗？”
北户竭呵呵笑道：“太子殿下终有一天会回来的。”
令羽不解，问道：“可是爷爷你不是说过吗？死去的将士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北户竭道：“他们会化作英魂，以另一种方式护佑大昭江山。从前我也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直到我遇到一个红裙女子，她告诉我太子殿下终会归来，他将重新以傲人之姿站立在大昭疆土之上！”
小小的令羽第一次皱起眉头，爷爷难道是太想念太子殿下疯了不成？
北户竭继续道：“我已经让戴忠打点好了北户军的一切，明日一早你们就离开乾曜城，再也不要回来！”
令羽问道：“我们要去哪里？爷爷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北户竭仰首，望向空中那一轮朗月道：“我的使命已经完成。”
话音刚落，北户将军府后院的空间开始扭曲，像被人揉捏的宣纸，令羽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出现褶皱，画面愈发向中间挤压！
方才那片黑暗重新占据上风，后院已经被无形的力量揉成纸团，北户竭仍旧在纸团中微笑，微笑逐渐被折叠起来……
爷爷！爷爷！
令羽的喉咙仍旧发不出声响，身体依然被那股力量禁锢……
后院终究还是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
我们要去哪里？你要去哪里？
我不要离开家！我不要离开姐姐们！我不要离开梓安！
爷爷！爷爷你回来……
他感到这片黑暗在猛烈地晃动，有一股属于黑暗之外的力量摇晃着他！
“爷爷！”突然之间，他的喉咙被解禁了！
令羽惊醒，双逸停止摇晃他。
他身处豪州营地主帐，只有双逸陪在他身边。
双逸眼含热泪，轻声道：“北户将军，您终于醒了……”
他扶起令羽给他喂水，令羽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强打精神给了双逸一个微笑，道：“哭什么？我还活着呢。”
双逸问道：“将军梦见爷爷了吗？”
“是啊，你知道我爷爷吗？”
“当然知道，前朝征西大将军北户竭，当今圣上刚登基时，老将军就被列为太子逆党……已被诛杀……”
令羽眸色黯淡，缓缓道：“我至今都不知道爷爷的尸身在何处，我的两个姐姐也暗中找了很久，没人知道……”
“大昭忠臣尸骨无存，奸臣却逍遥自在！”双逸攥紧双拳，他还是想起了这次豪州战役的惨状，“我们当真不能翻身了吗？小公子他……”
双逸不忍再说下去，他知道令羽一定看见了小公子已经被萧玉衡抓走。
令羽道：“尹蕖欢要救尹儒谨，就必须抓住阿澈这个人质，激怒城主对她来说并不划算，所以阿澈暂时不会有危险。”
“可是，小公子他显出了原型……”双逸面带难色，“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我们寒宵营是妖军，还说城主也是妖怪……”
北户令羽叹了一口气，对于这样的传言，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问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可写信给城主了？”
双逸焦急道：“我写了也无济于事，信根本送不出去，豪州守军已经将我们包围了！我们粮草不足，将士们已经挨饿了好几天了……”
令羽疑惑道：“整个秋天我们一直在打猎，粮草不是没怎么动吗？”
“都被朝廷派来的援军收缴了……”双逸回忆着，“北户将军，朝廷是从晋州调动的军队，使陌刀的那个人……便是晋州守将唐横。”
陌刀也是重兵器，非力大者不能使用，善劈斩，不输令羽的三崇永固戟。
令羽回想起陪伴自己多年的青骊已被这个唐横砍成两节，心中愤懑不已，一口淤血突然喷涌而出！
“将军！”双逸惊呼一声，他知道北户将军舍不得自己的青骊，“战场也被把守，我们进不去……
“那就不找了……”令羽双目涣散，他强撑着身体，双逸似要阻拦，但令羽执意起身，“无妨，我去看看活下来的兄弟们……”
双逸扶着令羽出帐。令羽眼前落下一片雪花，随后，下一片，再下一片……
豪州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令羽记得爷爷说过，当年北户军西征，离开乾曜城那天也下了一场大雪，寒风不停地吹，迷的人睁不开眼。
上天好像注定不想让北户军再一次回到乾曜城。
帐外的士兵们一边往手上哈气，一边不断揉搓着自己僵红的手。主帐帘突然被掀起，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齐望向令羽。
“你们为何不生火？”令羽的声音轻飘飘地飘向士兵们，好似下一秒就会被凛冽的北风吹散。
前排一名士兵道:“木柴，兵器，粮草都被唐横收缴了，将军，我们现在是朝廷的战俘……”
令羽还想说什么，但他明显感到身体支撑不住了。双逸扶住他，他虚弱道：“唐横在哪里？我去和他谈谈……”
双逸道：“战事结束，他就回豪州知府了，只派属下看守我们。”
一名士兵道：“将军，我们打吧！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拼出一条血路！”
“不行……”令羽摇摇头，“我们人数太少，现在打无异于以卵击石。兄弟们太辛苦，我不能冒这个险。”
“那怎么办？”士兵们都在问。
令羽抬头，似是在寻找什么。
“你们知道奚青萱去哪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今生·日将暮·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