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今生.沉月露.安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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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显山，魔界，云芜轩。
若愔在罗床上缓缓睁眼，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内室，烛火很暗，襄珂正在俯身看自己，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守在身边，手里端着一碗清水。
“你醒啦！”襄珂笑颜明媚，耳上一对金窗映梅玛瑙坠都高兴地乱晃，“她叫心字，以后她来照顾你。”
心字在床边跪下：“奴婢心字，见过若愔姑娘。”
“快起来，你细心照顾我，我承受不起。”
心字扶若愔坐起来，给她喝了水。若愔墨玉一般的披发从身后滑至肩前，娇柔的样子摄人心魄。
“多谢。”她轻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
襄珂打开一个竹衣箱：“魔界，云芜轩。我从铺子里给你拿了一些衣服钗环，你看看喜不喜欢？”
若愔下了床，在箱子前翻看。她拿起一件素白与苍葭色相配的齐胸襦裙，领口的白纱上还绣着一支君影草。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喜色：“襄珂姐姐准备的东西自然符合我的心意。这里是魔界？那救我的公子可是夜晏齐？”
提起夜晏齐，襄珂就滔滔不绝：“你是不知道，云车回来时，那些魔早就闻到了陌生凡人的气味。他们知道自己的尊上带了个凡人女子回来，都嚷着要把你赶出去，尊上在凡间惹了祸，他们是怕你早晚把那些修道的引到这来。如今魔界不比从前了，如果破了结界全族被灭，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夜晏齐为了留下你，不惜与影言大打出手，完全不给他师叔留面子。影言是他师叔的女儿，自幼爱慕夜晏齐，可他自小就不喜欢这个影言，上一任魔尊夜驰教授他们武功，影言争强好胜，每次都要与他比试，每次输了又不甘心，总在他耳边说什么下次一定赢你的话，闲暇时又总找他喝酒，送他礼物，聊一些有的没的，叽叽喳喳，他理都不想理。”
若愔整理着襦裙：“夜公子为了救我，竟然与同门动手，日后那些魔，该如何信服于他？他在哪？我应该对他道谢。”
襄珂翻了一个白眼：“他在院子里。你是要对他道谢了，我还想要他给我道歉呢！”
“怎么了？”若愔坐在妆台前，梳理着头发。铜镜中的容貌憔悴却不失淡雅。
“他在车里拿着你的剑抵着我的脖子，以为我骗他，亏我费心费力帮他许多！”
若愔回忆起在朱漆圆台上，夜晏齐对自己说的话。她对襄珂道：“他凭红梅锦袋救我，也是看在襄珂姐姐的面上。他见我第一眼，就说他是襄珂的朋友，叫我收好锦袋。在他心里，姐姐的分量不轻。”
襄珂喜笑颜开：“还是你最会哄人！不过，他未必是看我才救你。这天下的男人，哪个不想救你？”
若愔垂眸：“他应该不是那种人。天下哪个男人为了救我，有胆量与师伯一较高下？”
“他就是自负惯了，想在凡间挑战一下罢了。”
若愔淡淡一笑，眉眼温和：“我去院子里寻他，好叫他来给姐姐赔不是。”
若愔起身，心字扶着她，两人一同走到院中。
院子里假山嶙峋，花草也是假的，都是用碧色花色的东溟鲛丝仿制，移步换色，看久了也不会烦腻。远远望去，虽比不上凡间大户人家的院子气派，但贵在意境清幽。院子中心置有石桌石凳，夜晏齐正在那里点灯下棋。
他已换了一身菘蓝色的窄袖交领长袍，见若愔过来，他把刚夹起的棋子扔回了瓷盒，连忙站起身来。
“若愔多谢夜公子救命之恩。若不是公子，只怕若愔早在昌平宫前身首异处了。”
夜晏齐见她轻言柔语，双手交叠放置小腹，微微屈膝行礼，她身穿素白与苍葭配色的襦裙，领口白纱上还绣着一支君影草，头上随意插了一支珍珠李花步摇，面上略施粉黛。只是她的腰间仍旧系着山矾色红梅锦袋，与这一身打扮并不相配，但此物在她身上却无伤大雅。这与献舞时国色天姿的样子相比，眼前的她清雅温婉，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夜晏齐知道自己怔住了片刻太失礼，忙收回目光道：“姑娘不必客气，快坐下。”
若愔拢了一下裙子，坐在夜晏齐对面：“上元节公子与师伯一战，世族权贵百姓皆在场，此事凡间定然已经掀起惊涛骇浪，江湖兵器谱排行第一的位置，也会因为公子的出现而更改。”
夜晏齐心想，此女言语中听，叫人不免得意，可嘴上却自谦道：“敬阳真人年纪大了，况且在场百姓众多，他怕牵扯无辜，故而没有使出全力。”
“公子何必谦虚，玄玉门一向痛恨妖魔，见了都要除之而后快，我想，他是使出全力的。”若愔转而忧虑，“想想凡间，此时乐舞司应该已被问罪，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效金卫定然是四处追捕我们，士兵疲于奔命，百姓鸡犬不宁，凡间是回不去了。听襄珂姐姐说，公子为了救我，不惜驳了师叔的面子，惹怒了他们，公子日后该如何在魔界立足？”
夜晏齐听了此话，发觉她遇事冷静，思虑周详，凡事都为对方考虑。想不到她的剑符合自己脾性，她这人也对自己路子。
“原来姑娘是在考虑，身在魔界，日后是否能有生路？”他看向心字，“把棋盘撤下去吧。”
心字心领神会，拿走了棋盘，就没有回来过。
“姑娘风寒未愈，实在不该劳心费神。”他望了一眼乌黑的天空，“魔界的结界，使这里终日无昼，我是个凡人，我终要回到太阳下，回到大昭去。”
“公子的意思是……”
“魔界曾与巫国大战，虽胜，但折损的兵力已不足以让魔族东山再起。后来我师父夜驰重整兵力，意在养精蓄锐，蓄势待发。可我师叔偏偏心急，他认为只有快速夺取更多的领地，才能为魔族迎来一线生机。师叔是错的，我还是喜欢师父的做法，如今魔族萧索，只剩下百余众，都不及玄玉门弟子千分之一，拿什么去拼？”
若愔看到，烛火倒映在夜晏齐俊逸的眼眸里，火焰像在黑暗中窥视，他默默蛰伏着，欲望之火即将窜出眼底。
夜晏齐道：“你我都清楚，圣上不会善罢甘休，他的追杀不会停止，以玄玉门的力量，魔界只能用来暂避，并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躲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破解此局的唯一办法……”
他压低声音，上身前倾，没被烛光照到的半张脸阴恻恻的：“就是变的和朝廷一样强大，不仅要有足以与朝廷匹敌的实力，还要有让朝廷惧怕的本事。这样，无论我们身在何处，都不必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若愔的喉咙好像被遏制住了，她发不出声音来。
夜晏齐笑道：“说说你吧！你为什么不想嫁给圣上？凡间女子都恨不得有此殊荣，光耀门楣呢！”
若愔神色黯然：“她们只知荣华富贵，哪里知道在后宫生存，一步算错，这辈子就算毁了。她们若是在冷宫里走一遭，才能深感自由身的珍贵。师父带我看过一次冷宫，那里的女子，或疯或傻，或病或死，那景象与修罗炼狱有何不同？能留在后宫的，谁能有尹皇后那般权势滔天？活着如同笼中金雀，盼着一个得不到心的人，又怕被断了食，巴巴的守着四角天空罢了。这样过一生，能有什么意趣？”
“那姑娘想过怎样的一生？”
若愔支颐思索，素袖滑落，雪肤如凝：“我也说不好，但至少要遇到一个对的人，能与他纵情山水，也能与他饭后闲话。我要这个人除了我，眼里再不能有旁人。”
一抹红色身影风风火火地出现在夜晏齐眼前。襄珂走到他们身边道：“愔儿，你不是说叫他给我道歉吗？”
若愔含笑不语。夜晏齐起身道：“我想着送你什么来赔罪，可你喜欢的东西我也没有。那我就先给你鞠一躬……”
他说着，就要弯腰作辑。襄珂忙道：“不急。”
她杏眼灵动，好像有了一个坏主意：“那不如先欠着，日后再还也不迟。”
若愔把腰间锦袋解下：“镇妖珠已经得手，姐姐打算何时去解开山君兽封印？”
襄珂没有接过来：“山君兽锁链上的巫术我还需要时间破解，你先收着吧，免得我云游凡间时弄丢了。”
襄珂又想起一物，眼底泛起光亮，犹疑着开口道：“你的舞衣……我看了甚是喜欢。”
若愔道：“那件衣服与我而言只是枷锁，姐姐喜欢，送与你就是了。”
襄珂杏眼闪动，欣喜若狂，转身就要跑回去拿裙子。
“等等。”夜晏齐也想起一事，“我查遍史书，也没找到元灏这个名字。但我发现了一位将军叫北户竭，他跟北户令羽是什么关系？”
襄珂回眸惊道：“你已经猜到，北户令羽是我安排的了？北户竭是他的爷爷，他当年助你去西岐……”
襄珂放下了耸着的肩膀，似乎不想再说了。
“那天马云车是仙族的东西，岂是妖能得到的？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襄珂道：“我师父是仙族的，天马云车是他给我的。”
夜晏齐抱臂道：“少来，哪个仙人会收妖为徒？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是真的！”襄珂认真起来，叉腰说，“说了你也不认识。不过当年是他强行收我为徒的，我可从来没答应过！那时你是元灏，还在西岐呢！”
“好了好了，我不明白的事一律按前世处理对吧？”又是神神秘秘的前世，夜晏齐换了一个问题，“这个北户令羽一定对我有大用，否则你不会安排我与他相遇。你快点告诉我，我才能知道下一步怎么走，我能等，那效金卫可不是好相与的。”
夜晏齐话风一转：“而且，我也很好奇，我前世究竟做了什么？竟使圣上下旨，命史官除去了我的名字。”
襄珂摊开手掌，变出一面车马纹铜镜来：“我把你前世的镜像放进了铜镜里，你睡觉的时候把它放在心口，就能梦见前世的事。”
夜晏齐问道：“为什么不能直接看见？”
襄珂道：“这是我特意施的法术，如果镜子被别人偷走，你也看他也看，你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怎么办？”
“懂了。”夜晏齐把铜镜揣在怀里，“这铜镜也是仙族师父给你的？”
襄珂嘴角上扬：“当然！”
“时候不早了，我该去长老们那里了。”夜晏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他们的话我是一句都不想听，整日要打打杀杀掠夺人间，对我也是越发不满，是时候摆脱他们了。”
襄珂道：“看来你想到办法了？”
夜晏齐嘴角上扬：“当然。”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今生.沉月露.安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