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今生·沉月露·毒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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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晖州东方的天空阴云蔓延，光线昏暗，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东街尽头是条死路，北西南两面皆是一家酒楼的地盘。酒楼三面的屋檐上，一群弩手早已暗中蛰伏，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北楼二层，尹蕖欢坐在靠窗的位置喝酒，窗外的柳枝摇摇曳曳。与她同桌的还有两人，一人是个散发男子，身着深红色箭袖皮革衣袍，年纪有四十岁上下，身材魁梧，背后不知斜插着什么兵器。另一人是与尹蕖欢一般年纪的少女，编着俏皮的发辫，腰上缠着一条鞭子，时不时还望一望楼下的街道。
发辫少女问道：“小姐，你要杀什么人？这么兴师动众的。”
尹蕖欢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不急不缓道：“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散发男子惊讶道：“什么样的女人？用得着五毒帮和转生堂联手？”
“我也说不清楚，但直觉告诉我，她一定不是寻常人，留着她的命对我没有好处。”尹蕖欢放下酒杯，“她与她的御史夫君出现在我家花宴上，我几次派人跟踪都不了了之。今早我派去的家奴回报，说他们住在一家客栈里，那个女人送走了何大人夫妇，自己却带着丫鬟逛街。如果他们真是何大人的人，不应该与他一起走吗？他们继续留在晖州，只怕是另有图谋。”
发辫少女问道：“你确定她会来这儿？”
尹蕖欢道：“家奴说，她出门后走遍了东街的每一条路，不像是要买什么东西，她一直沿东询问，倒像是在打听什么。既如此，她最后一定会走到这儿来。”
发辫少女远望道：“是她吗？”
三人一齐看向楼下。一名女子身着雪白交领长袍，手握一把碧色长剑，气质清冷。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女孩，双耳坠着一对浑圆月魄珠。二人正向死路走来。
“梳溪剑！”散发男子惊呼。
尹蕖欢道：“你知道那把剑的来头？”
散发男子道：“那是天下第一快剑。当年玄玉门敬阳真人的师妹妙琳执掌着玄玉门凝雨派，那正是妙琳的剑。凝雨派去了乾曜城后就销声匿迹，今日此剑重出江湖，难道她与妙琳有什么关系？”
发辫少女道：“管她是谁，敢带兵器进我转生堂的地盘，我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散发男子却道：“不要轻敌，梳溪剑还在妙琳手中时，江湖中人只见碧色的剑鞘，从未见过剑身。”
发辫少女想不明白，问道：“为何不见剑身？”
短暂的沉默后，散发男子终于吐出四个字：“未见，已死。”
窗口吹进一缕阴风，发辫少女连呼吸都停顿了。
尹蕖欢面无惧色，轻敲三下窗棂，屋檐上的弩手都安装好了弩箭。
阴云紧锣密鼓地聚集，欲将天穹压下来，光线又暗了几分，人们的视野不再清晰。
街上，茶摊的几名客人手端茶碗目露凶光，握住了腰间佩刀的刀柄，卖猪肉的屠户不再叫卖，而是把手伸进铺在最下面的肉皮里，挑扁担的货郎也不再吆喝，而是驻足回头，注视着身边的风吹草动。这些，若愔都看在眼里。
杀气压迫，危机四伏。
心字皱眉道：“姑娘……”
若愔悄声道：“我也察觉到了。”
四周一片静寂，柳枝一动不动。突然传来两下敲窗声，屋檐上的弩手听到暗号，霎时间万箭齐发，弩箭如急雨般飞落。心字双手捏诀施展灵力，随后撑起一道青色光罩，将若愔护在里面。
心字道：“姑娘小心，箭上有毒！”
只见弩箭都被光罩弹开，无力地散落在二人周边。在场无人不惊，尤其是楼上的三人，本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如何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尹蕖欢惊道：“那是法术？那小女孩不是凡人？”
心字撑了一会儿，见弩手没有了弩箭，便收了光罩，随即脚下一踩，青光一闪，落在地上的毒箭都腾空立起，心字手掌推运灵力，将毒箭环拢在周身，双臂突然一挥，将毒箭一一还给了屋檐上的弩手。
檐上数百弩手还来不及惊慌失措，就已全部中箭身亡，楼上三人再也按耐不住，一齐下了楼。尹蕖欢扭着腰走到街上，看见若愔板着一张冷脸便笑道：“花宴上，夫人在御史大人身边可谓是千娇百媚，怎么见了我，就冷如冰霜了？”
若愔道：“我说呢，一个文官的女儿怎么如此娇纵跋扈，原来是背后仗着江湖势力。”
发辫少女道：“少废话！你今日进入我转生堂的地盘，就别想活着出去！”
发辫少女抽出腰间长鞭，“呼”地一甩，抖出两个圈来，要将对面二人的脖颈套入其中。只听“刷啦”一声，若愔梳溪剑出鞘，眨眼间碧芒几闪，长鞭就被削成了八.九段。
发辫少女反应过来时，手中的长鞭已经只剩手柄，她气恼道：“你……”
尹蕖欢不想再等，大喊一声：“给我一起上！”
茶摊的客人抽出身侧的佩刀，卖猪肉的屠户从肉皮中摸出屠刀，挑扁担的货郎解下货，独剩肩上的竹棍，被他武弄的遒劲有力。
心字担心道：“姑娘……”
若愔低声道：“我能解决。”
迎面吹来潮湿的冷风，穿透沙沙作响的柳叶，扬起若愔的长发和衣裙。
阴暗里，一道白亮的电光，闪过她清冷决绝的容颜。
伴着雷声，屠刀向若愔招呼过来，她侧身一躲，持剑的手腕扭转，梳溪剑反握着横在了对方的咽喉处，但她故意将剑下移，手臂向内一挥，卖猪肉老板的锁骨淌下鲜血。挑扁担的货郎双脚离地，用尽全力跃起，高举竹棍向若愔砸下，若愔左手上抬剑鞘抵挡竹棍，半蹲身体右手横剑一划，货郎的腹部就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茶摊的客人最难应对，他们使出的像是官府衙门的侍卫刀法，几把大刀一齐过来，若愔左挡右抵，挥剑踢刀，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反应如此迟钝，也配用天下第一快剑吗？”散发男子本以为这女子有多么厉害，结果只是浅浅地划伤了转生堂高手。他也看到了梳溪剑的剑身，银芒闪闪，与其他的剑并无差别。
他嗤笑着，对尹蕖欢道：“我也上，她一定逃不出去。”
散发男子抽出斜在身后的武器，“哗啦”一声抖动在身前。这武器怪的很，是一段长满细密尖刺的锁链，若被它抽一下，怕是瞬间就要皮肉撕扯，血沫翻飞了。
危急关头，心字从袖中亮出一把匕首，大喊一声：“大块头！认识这个吗？”
刚才还势在必得的散发男子，一看那匕首顿时停住了脚步，吃惊道：“破魂刃？你是夜驰的弟子？”
若愔与茶摊客人交手一阵，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招式。几把大刀一齐向她砍来，眼看就要将她压制在刀阵里，她急忙跳起，踏着客人的肩膀借力，一个空翻，长剑下扫，削到了一个客人的左臂，痛的那人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跪地大叫。若愔落地后又用剑柄回点了另一个人的手腕，大刀便脱手了，她用剑挑起刀环，刀在梳溪剑上飞速旋转，划破了剩下几人的前胸，鲜血飞溅，点染了她雪白的衣裙。
若愔收剑，绕过这些伤者回到心字身边。她看这匕首有些眼熟，突然回忆起在魔界花海前，夜晏齐身后出现的那团黑气，独自呢喃道：“这是……影言的匕首？”
心字道：“我不是夜驰的弟子。”
散发男子道：“那也是魔界的人吧？十一年前夜驰带着一个小弟子下山，要找什么毒物淬炼破魂刃，硬是把我五毒帮变成了四毒帮，今日我说什么都要报仇！”
心字本以为他会忌惮破魂刃，但他还是硬要上前，心字急道：“你既然认识它，就应该知道它的厉害，即便被划伤，也会三魂七魄散尽，永世不入轮回！”
散发男子挥起锁链道：“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吧！”
心字大喊一声：“我就是你们五毒帮缺的那一毒！”
散发男子怔住了片刻，突然面部肌肉抽搐，像是要发笑：“小孩儿撒谎会被狼吃的。”
“我没有撒谎。十一年前魔尊夜驰闯入蛇族大肆屠杀，我是他弟子在蛇潭捡到的蛇蛋，他本想喂给山君兽，就把我揣在怀里要带回魔界，谁知半路我破壳而出，他就把我留了下来。”
散发男子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奇事？这么说，你原本也是我五毒帮的人了？”
阴云拢着晖州，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东街的血雨融合在青石板的坑坑洼洼里，凉风中也带着血的腥气，尹蕖欢看到对面走来一个官兵打扮的撑伞少年，踏着一地的血雨，站在了若愔和心字身后。
若愔感觉头上没了雨，回头一看道：“双逸？”
双逸亮出一块令牌：“尹小姐，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尹蕖欢道：“效金卫调兵令？”
双逸道：“我的手下马上就到，识相的话就赶紧撤。”
尹蕖欢道：“效金卫兄弟这是要与我爹作对吗？”
双逸嗤笑一声：“我们又不是晖州守军，你不会以为效金卫三千轻骑会害怕一个文官吧？”
之前效金卫奉陆然庭的命令，为尹儒谨和钟俞彪搜罗钱财，而现在陆然庭失踪，效金卫无主，这其中的事尹蕖欢不难想象。但她还不知道效金卫已经投靠钟俞彪，她看见双逸手握调兵令，还以为效金卫现在以双逸为首。
之前不争气的弩手死了，转生堂的杀手也都受了伤，尹蕖欢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甩袖道：“我们走。”
雨点砸下，在青石板上蹦起千万朵水花。雨势越来越大，散发男子，发辫少女，以及躺倒一地的伤者踉跄着爬起，他们被雨淋的狼狈不堪，都跟在尹蕖欢身后灰溜溜地走了。
伞下，双逸问道：“陆大人失踪多日，若愔姑娘可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若愔眼神闪躲道：“我不知道……”
“不怕姑娘怪罪，我跟了你一路，你问街边百姓是否遭到效金卫的欺压，可他们受了转生堂和五毒帮的胁迫，你这样问是问不到结果的。”
若愔道：“看来你知道很多。”
双逸道：“你也知道很多，只是不愿告诉我。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若愔不解：“我不懂你在做什么。”
双逸笑道：“不带点有价值的消息，我怎么另投新主？”
若愔问道：“你不想跟着陆然庭了？你要投奔谁？”
“就是陪在你身边的另一个逃犯。”
若愔谨慎道：“你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为什么要投奔他？”
“因为我相信若愔姑娘的选择，你相信他，他就值得信任。”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今生·沉月露·毒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