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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今生·沉月露·山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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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清晨,雾气氤氲。
若愔枕在夜晏齐的臂弯里,她的玉指轻轻触碰着他深邃的眉骨,看着他清朗俊逸的面容渐渐苏醒。
“哎呦喂!我说这俩人怎么都不管我的死活,原来是趁我不在,忙着私定终身呢!”
襄珂出现在洞口,一把将心字拽到身前,捂住了她的眼睛。
“私定终身?”心字用力地想扒开襄珂的手。
襄珂捂得更紧了:“小孩子别看!”
若愔慌忙起身,跑到襄珂面前:“不是的襄珂姐姐,昨夜雨大,我们没办法出去,这才没去找你,你别多心。”
夜晏齐坐起来:“襄珂惯会耍嘴起哄,你别理她。”
“这一夜不见,你们倒一致的对付起我来了?”
若愔更急了,正要说什么,襄珂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一双杏眼都笑成了两弯月牙:“好啦,我闹着玩的,我倒是希望你们在一起呢!”
若愔道:“为什么?”
“别问,问就是跟我前世有关系。”夜晏齐走到洞口。
襄珂交臂在胸前:“你真聪明!”
若愔问道:“你是说,我们前世也认识吗?”
“岂止是认识……”襄珂说,“夜晏齐,下次睡觉,除了把铜镜放在心口之外,还要记得拉上愔儿的手。”
“姐姐你胡说什么!”若愔咬着下唇,一对远山眉都挑起来了。
襄珂解释道:“这样,她也能看见你的前世。”
“好,我记下了。”夜晏齐又对若愔说,“我好久没去看山君兽了,它也该饿了,正好下山一次,你陪我去给它抓些猎物吧。”
若愔道:“你想要什么猎物?我去替你抓,你的伤还没好,小心伤口裂开。”
“一点小伤不妨事,我们一起去。”
襄珂在一旁咂了咂嘴。
***
南岭介显山,魔界。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影殊长老,你可要早下决断啊!”
一名长老愤慨激昂,山洞里都起了回声。
影殊长老腿下一团黑气来回游动,心绪不宁:“他把我女儿关起来,我比谁都着急。这些天我想了好多法子,没有一样能行得通!”
“长老是他的师叔,论资质论武功,您都在他之上,您到底在畏惧什么?”
影殊停下脚步,怒道:“我女儿在他手里,你说我畏惧什么!”
他白了一眼又道:“夜晏齐是个凡人,师兄却一直对他悉心栽培,临终前竟将魔族托付给他。我原以为他能带领我们光大族群,可他呢?跟师兄一个样,满口养精蓄锐休养生息,其实呢?什么法子也拿不出,每天忙着跟那野树妖吵架斗嘴,再不就是钻进啸风洞喂那什么山君禽兽!这回又从凡间带回来一个剑术超群的女人,还是玄玉门弟子!玄玉门一直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夜晏齐这是故意引狼入室!哪里把我们魔族放在眼里?我对他心怀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影殊继续道:“众位长老当年也是见过山君兽的,那牙齿之锋利,食魔就像凡人吃豆腐一样,当年多少同族在它嘴里送了命?它偏偏与那夜晏齐要好,见了他就对他俯首帖耳,也不知他给那畜生灌了什么迷魂汤!”
那位长老又道:“山君兽固然可怕,但现在夜晏齐不在魔界。他不好对付,夜蕈还不好对付吗?我们可以杀了夜蕈,先把影言救出来再从长计议。”
影殊叹道:“这倒是个办法,可他回来,又要将你我整治一番。”
“只要夜蕈一死,他还能差遣谁?凭他有什么能耐,我们这次,就闹他个天翻地覆!反正我不认他这个魔尊,我们只对您马首是瞻!”
他身后其余长老都单膝下跪,腿下黑气立即练成一片黑云,他们将右手贴在左肩,齐声道:“我们唯您马首是瞻!”
***
天马云车穿过结界,停在魔界入口前的吊桥边。
夜晏齐和若愔下了车,走上吊桥,心字紧跟其后,襄珂身后拖着长长的麻袋,手里攥着麻袋口扛在肩上。那麻袋里装的正是他们从凡间抓的,要送给山君兽的野味。
若愔见襄珂累的气喘吁吁,便上前道:“襄珂姐姐,我来帮你吧。”
“别别别,你尽管在前面走。”襄珂摆了摆手。
夜晏齐笑道:“你一向不干脏活累活,今日怎么主动拖起麻袋来了?别是又有什么坏主意吧?”
“你们哪里懂我的心思。”襄珂重新把麻袋口扛在肩上。
夜晏齐觉得她的语气神情似曾相识:“这话……倒像是我母妃才能说出来的。”
襄珂道:“我可是见过你们前世的人,语气偶尔像你的长辈也不奇怪。”
正说着,只听“咕噜噜”一阵响声,若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又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
“心字,你去做些吃的吧。”夜晏齐吩咐道,“我们先去啸风洞,一会儿回去吃早饭。”
“是。”心字先行离开了。
夜晏齐三人奔着啸风洞走去,四周寂静无声,唯有麻袋“窸窸窣窣”蹭着岩石。
夜晏齐感觉到一丝诡异:“奇怪,这个时辰,魔族也该出来活动了。”
襄珂道:“管他呢,喂饱了山君兽,我再把它的巫术解开,你就无敌了!”
他们进入啸风洞,映入若愔眼帘的,是一头像凡间酒楼一样高的巨兽,白身黑条斑纹,两只眼睛像城门的大灯笼一样亮,嘴边的须子比三条披帛加起来还要长,四只利爪上二十柄匕首般的指甲泛着寒光,脖子和四肢都套着锁环,连着锁链钉在坚硬的山石里。
它见了夜晏齐,即刻俯卧下来,眯起眼睛,用头蹭着他,尖翘起尾巴来回摆动。
它鼻尖耸动,闻到夜晏齐的脊背有一股血腥气,它伸出舌头想要帮他舔舐伤口,突然想起自己的舌头上都是倒刺,这才把舌头缩了回去。
夜晏齐整个人都要陷进它的毛发里,他的双手在毛里揉搓着:“好久没来看你了,饿坏了吧?”
“怎么样?它可爱吧?”夜晏齐扭头对若愔说道。
山君兽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若愔,它先是一怔,随后用同样的方式蹭起若愔来。
襄珂惊道:“它很少亲近人,你是除了我和夜晏齐的第三个!”
夜晏齐道:“看来,它很喜欢你。”
若愔含着笑,也揉搓起它的毛来。襄珂把猎物从麻袋里拖出来,山君兽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的牙齿有半人多高,它衔起地上的猎物,三两下就吞进了肚子,连骨头都不吐。
趁着它咀嚼,襄珂从腰间解下红梅锦袋,用法术把那镇妖珠凌空推起。锦袋开口冲着山君兽,这次,金光没有胡乱攀爬,而是笔直地照向它前爪上的锁环。
襄珂用尽全力把灵力运给镇妖珠,额角都起了细密的汗珠,越是运送她就越是吃力,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身形晃动,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咔哒”一声,锁环四散崩裂!
山君兽抖了抖那只前爪,铁石碎屑都被抖落。它伸出舌头舔舐爪腕,看来是被锁环束缚许久,勒的很难受。
襄珂摇摇欲坠,若愔上前扶住她。襄珂用手背抿了一把脸颊淌下的汗水:“想不到,解开一个就已经这样费力了。”
夜晏齐道:“你歇歇吧,其余的再解不迟。”
若愔扶着她,三人走出啸风洞。魔族一众以影殊为首,正巧与他们三人打了个照面,他们也扶着一个人,正是那日刺杀不成反被关起来的影言。
“你们杀了夜蕈?”夜晏齐嗓音低沉。
“一个魔族与鬼族诞下的异类,杀了又怎样?”影殊长老已经没有了顾虑,“下一个就是你!”
夜晏齐突然冷笑不止,让一众长老不寒而栗。影殊道:“你笑什么?”
“夜蕈倒是死不足惜,就是不知道,他把魔杖藏到哪去了?”
影殊大惊失色:“你把魔杖给他了?”
“是啊。”夜晏齐说,“要不影殊长老先去找找?”
影殊一众人居然就这样轻易的原路返回了。
“幸好师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日,弄了根棍子让他们抢。”夜晏齐回首对若愔道,“我们快回云芜轩吧,心字的早饭该做好了。”
三人回到云芜轩,襄珂在院中打坐,试图恢复一些法力。心字在屋里已经摆好了饭菜,夜晏齐与若愔对坐。
若愔不解:“他们不过几百人,你既不愿与他们为伍,何不趁早解决掉他们?”
“你知道魔从何而生吗?”夜晏齐放下筷子,“魔是人心的阴影。凡人心生戾气,身躯就会变成一个容器,一旦容器盛满,戾气便会脱离本体,另谋生路。前朝战乱不休,凡人的戾气逐渐壮大,这才有了魔族。”
“魔族鼎盛一时,他们灭掉了巫国,自身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但我师父是个异类,他不愿族人再去征讨杀伐,便倡导修养生息,可影殊师叔不肯,师父就设了这个结界,以免他们出去危害人间。我师父之所以设结界,是因为即便杀了他们也没用。他们的躯体一旦消散,就会重新寻找宿主,附着在凡人身上。”
“真是难缠。”若愔说道,“镇妖珠似乎对他们也不起作用。”
“你说的对,我一直不屑于与他们为伍。他们生来好斗,本性难移。这么多年,我大可以一走了之,再不管他们的事,但师父叮嘱我,绝不能让他们跑到凡间去。他们对我来说是潜在的危险,更是无可救药的弃子,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山君兽了。”
若愔问道:“山君兽也是你师父的吗?”
“不是,它是巫国留下来的。没有魔族时,它就一直在这里,束缚它的是巫国上古巫术。魔族刚出现时,它曾经吃掉了不少的魔,师父曾以为它也可以是戾气的容器,但经我观察,它自身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若愔望向院子里那微弱的红光:“无论他们能否找到魔杖,最终都会回来找你。山君兽的封印还是越快解除越好,但襄珂姐姐的身体……”
“我们现在只能拖住魔族,为她争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