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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她笑起来像月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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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春季像冬季一样寒冷,每每都会下雨。
阮从眠利落的关锁,把钥匙放在地毯里。路过沈斯昂家门口,有些嘈杂的声音,她把头离门更近些,还没听清是什么声音沈斯昂就已经推开门,阮从眠有些尴尬的看向楼梯口,沈斯昂低着头,默默把门关上。气氛有些尴尬,阮从眠见沈斯昂不开口,主动向他发出一起去学校的邀请,沈斯昂应了一声,没有多说话。
因为昨晚的台风,清晨还有一些小雨,两个人的伞时不时触碰在一起,发出咯吱的声音,也是到学校的路上唯一的声音。
两人的嘴像被缝住了一样。
直到教室,窗户紧闭,能感受到一丝温暖,教室里的同学不多,只有几位围在一起聊着昨晚的莫兰蒂。
想到昨晚,两个人更不敢看对方。
没一会,老班走进来,嫌弃的让他们把窗户打开,同学才不情愿的慢悠悠打开。随后叫沈斯昂上来发单子。
单子上是选修课的内容,在自己喜欢的课程后打钩即可。
阮从眠被甜品类吸引,毫不犹豫打了钩,等沈斯昂坐回座位,阮从眠已经填好放在一旁。
学生都来的差不多老班就又把单子收了回去。
阮从眠负责收他们一组时无意间看见沈斯昂报名的也是甜品课。
男孩子报甜品课倒是稀奇。
每周五下午第三节就是选修课,学生们的天堂。陆陆续续的前往上课的教室,有的人直接在自己的教室等着。
甜品课报名的实在太多,就分了三个班。阮从眠和沈斯昂很巧在一个班。
老师简单给他们看了一段视频,就让他们自己动手操作。沈斯昂是班里为数不多的男生,长的清秀靠谱,也是吸引了很多女生注意。要么借着不会打蛋或不会用烤箱的借口和他搭讪。但都被"我也不会"的理由搪塞回去。一旁的阮从眠努力想着悲伤事才忍住笑意。
因为烤箱太少一节课有些人就做了半成品,阮从眠就是其中一个,她有些后悔选了这节课。
门口,撞见一位女生拿着自己的饼干双手送给沈斯昂。沈斯昂也是干脆明了的说了句"我不要"就走。
阮从眠不明白她为什么想笑,但就是憋不住,那位女生看着沈斯昂从她身边离开,余光却看见阮从眠憋笑的神情。
没办法,她控制不住。
阮从眠的教室是用来看电影的,一屁股下去椅子还是热乎的,她不舒服的站起来,无意间看见送饼干的女生在窗外看着自己。
也许不是在看她,但眼神好像要吃人。
刚下课老班就组织排队下楼跑操,阮从眠找了个借口躲到图书馆去了。图书馆四处无人,她随意拿了本书坐在窗旁看书。
班级口号一声声响起,轮到自己班时,她向窗外看去,领袖沈斯昂拿着班旗喊着口号,少年感侵蚀了她满脑。
她正沉浸在沈斯昂身上,身后一阵阵女声叫住了她,她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声音大的以为是找借口躲在图书馆不去跑操的秘密被发现了,哪位老师来逮她了。
转身看原是下午送饼干的女孩儿,她们成群结队,凶神恶煞的朝阮从眠走来。还没等阮从眠说现在图书馆不开放,身后又一位女老师走进来,指责她们声音太大,赶着她们出去。阮从眠是图书管理员,老师就把她留了下来。
觉得不对劲的女老师走之前提醒阮从眠今天早点离校。阮从眠简单应了声。
等跑操结束阮从眠也到了教室,她想了想也没把这事告诉沈斯昂,她觉得他不会在乎。
晚自习结束她乖乖听老师的话整完书包就准备离校。
一开始她还跟在沈斯昂身后,但沈斯昂脚速太快,她也懒得走太快,干脆变得更慢些。
阶梯很老旧,踩上去总发出一些怪声,每次这时候阮从眠总把自己当做复仇的女孩,手上的书就变成了刀,有时是把枪,就这样悄咪咪走上去。兴致正盛,上了二楼一个急转身就看见沈斯昂被推出了门,她不知道现在应该下楼还是径直往前走。
好像都不可行。
女人的怒吼声传遍了整个楼层,直至没声,阮从眠才敢往前走。
她走到沈斯昂旁边,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星星挺大,要不走走?"其实她想说,今晚星星挺亮挺多的,要不下去走走。
沈斯昂有些蒙,呆呆的看着她。阮从眠也自知说错话,有些尴尬的笑笑。
他答应了。
她把沈斯昂带到她的秘密基地,准确说是台风把树吹倒留下的痕迹,有一个小口可以勉强进去,四周都被倒了的树挡住,旁边还有一个被俩颗树缠起来的藤蔓,正好够两个人坐的,像荡秋千一样。阮从眠兴奋的荡啊荡,沈斯昂就把脚抬起来任她荡。
夜晚没多少人,也没有熊孩子跑进来,阮从眠荡的没完,沈斯昂就抬头看星星,台风过后的星星确实多了,天空更好看了。
突然藤蔓松动了几下猛的断了,两个人齐齐坐倒在地上。阮从眠找不到平衡点用手搭在了沈斯昂肩上,两人对视后阮从眠没忍住笑了,沈斯昂别过身也笑了笑。
阮从眠站起身拍拍裤子,转头看见半倾斜的树上,起了坏心思。她把沈斯昂叫起来,率先爬上那颗树,示意沈斯昂也上来。沈斯昂背着书包,一鼓作气爬到了阮从眠旁边。虽然树不高,但感觉更美些。
"我们这样好像荒野求生。"阮从眠摇摇腿,看着星星。
"那我去给你找些果子来。"
阮从眠以为他要下去,但没有,他翻开包,拿出了选修课做的饼干,是成品。
阮从眠好奇他不是什么都不会吗,随手就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要不我们等日落出来吧。"
"日落?"
"啊不是,日出。"
"好啊。"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阮从眠还是睡着了,躺在沈斯昂肩上睡着了。沈斯昂困了,就拿起试卷写。
"会近视的。"
声音吓了沈斯昂一跳,再抬头,原来已经快清晨了。醒来的阮从眠兴奋的爬下去,天空粉粉的,过了一会,就是真正的日出了。街上行人还是很少,阮从眠背上书包,和沈斯昂一起回家。
家门口阮从眠看着离了两个门的沈斯昂开门后对她点点头才放心进门。
期间他们没有再见面,直到周一。
阮从眠特意在门外等着沈斯昂。见到沈斯昂,她很自然的说了句走吧!像一起去图书馆那样。
以后亦是如此。
——
晚饭过后,阮从眠独自走在走廊上,突然猛的被抓进一个狭小的屋子,附近有拖把扫把,还有...送饼干的女生,旁边还有几位小跟班。她想爬起来,却被她们一把推到在地。一个女生走到她旁边紧紧捂住阮从眠的嘴,另一个女生再用绳子绑住阮从眠的手,再用胶带粘住她的嘴。
她们想抓她的头发,却一用力把她的假发抓了下来,顿时鸦雀无声。女生们更疯狂,拿起手机拍来拍去,用盛马桶里的水浇在阮从眠身上,扇她的巴掌,骂她贱人。踢她的小腹,发出变态的笑声。
送饼干的女孩觉得不过瘾,一遍又一遍叫着叫你心灾乐祸,上前就要扒她的衣服,阮从眠的哭声在屋子里一遍又一遍回荡。
声音吸引了屋外学生的注意,他们也不敢上前。不一会老师来了。
几位老师用力撞开门,看见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的阮从眠,和几位施暴者。其中有一位老师叹了口气。
这件事一直闹到了晚自习结束。
沈斯昂看着旁边空荡荡的桌子,直到放学,也没等到阮从眠回来。沈斯昂走到门口,其他班学生正在谈着刚刚的校园暴力。沈斯昂听了个大概,一直走到图书馆也没见阮从眠身影。
家门口,他靠在墙上等了很久也没见到她。沈斯昂进门放下书包,又被女人骂了出来。他下楼一直走到那天和阮从眠看日出的秘密基地。
半蹲着身子进去,抬头看见阮从眠正靠在树旁。衣服很乱,只有那件不合大小的外套是干净的。
沈斯昂拿起手机,对着阮从眠,叫了声阮从眠的名字,阮从眠抬头看见对自己笑的沈斯昂,又发出了没心没肺的笑声,她临时戴的假发有些歪,沈斯昂察觉到,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坐到她旁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沈斯昂问她怎么那么爱笑,阮从眠说爱笑的女孩运气不会太差。见沈斯昂很严肃,又改口说,医生让她多笑笑。
沈斯昂看着她,眼里尽是说不出的心酸。既然有比自己还惨的人。
阮从眠看着天空,"你妈妈天天骂你,你爸爸呢。”
"我没有爸爸。"
"正好,我也没有妈妈,咱们可以互补。"
沈斯昂想问她得的什么病,可是这样太影响人心情,又闭上了嘴。
阮从眠却不怎么认为,她知道沈斯昂想知道什么,却不想告诉他,只是说:"我大概能活到高考后。"
沈斯昂红了眼眶,让阮从眠看见了。"你哭什么,又不是你死,好好的,至少要替我好好看看这世界。"
阮从眠是沈斯昂唯一的朋友,好朋友,也可以是女朋友。可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阮从眠站起身,和沈斯昂说了再见,明天也不要等她上学了。沈斯昂没有说一句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好像这一别,会是永远。
——
一直到二模结束,沈斯昂也没能再见到阮从眠,出门前,沈斯昂也总习惯往阮从眠家门看看。
一直到最后一次大型考试。
一大清早,沈斯昂就已经到了教室,他刚想开灯,无意间瞟到桌上熟睡的阮从眠,他的手顿了顿,开灯的手又放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坐到自己的座位,看着趴在桌上的阮从眠,脸蛋像团子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捏。但理智克制了欲望。
怎么可能。
他轻轻摸着她的脸颊,软软的,让人上瘾。
他没多想,像她一样趴在桌上休息。却没看见在一旁偷笑的阮从眠。
考试后阮从眠又消失了。
待沈斯昂从自己的考场回到班级时,她的包早就不见了。
听旁边的同学议论,阮从眠考试时晕倒了。和她一个考场的同学发出肯定的声音。
沈斯昂捏紧了笔。
等沈斯昂到家,桌上的手机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简讯。
"该到家了吧?"
"我在中山医院,不用担心我哟。"
"怎么还不回复?"
是阮从眠。
沈斯昂看着消息出了神。
水果店人潮拥挤,沈斯昂买了一篮水果,出门后径直走向旁边的中山医院。
沈斯昂在门口徘徊很久,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打开门。阮从眠正看着前面的小电视,看到沈斯昂她笑着坐起身。
沈斯昂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询问着她的状况。阮从眠总是笑着说很好,直到阮从眠被问烦了,他才住嘴。
晚上十一点,他想睡在椅子上陪阮从眠,却被她赶出来了。
5.31号,他又去看阮从眠,桌上的水果篮却不见了,阮从眠轻描淡写的说被她爸爸拿去卖钱了。
6.1号,儿童节。他做了很多饼干送给阮从眠,前车之鉴,他让她现在就吃完。
6.2号,沈斯昂拿上复习资料坐在一旁和阮从眠一起复习。
傍晚,阮从眠翻看着沈斯昂的笔记本,懒懒的伸了个腰,叫沈斯昂带她出去走走。
沈斯昂拒绝,她就软磨硬泡。
终于同意到医院楼下的小公园。
阮从眠坐在轮椅上,沈斯昂推着她。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
但她没说。
傍晚,沈斯昂又被阮从眠赶走了。
夜晚,电话声吵醒了沈斯昂。
"沈斯昂,你困吗,来陪陪我我快闷死了。"
当然困啊。
沈斯昂揉了揉眼睛,"不困,你等我。"
凌晨一点,阮从眠换上了沈斯昂带来的衣服,两个人弯着身子,小垫步的走出门外。有两位护士值班,阮从眠靠在墙上转身对沈斯昂比了个嘘的手势,却突然发现沈斯昂不见了。
两位护士没一会都去同一间病房,阮从眠东瞧瞧西瞧瞧,也没瞧见沈斯昂,直到沈斯昂从护士进去的病房悄咪咪走出来。
阮从眠目瞪口呆,还没反应完就被沈斯昂一把拉走。
他们一路跑到附近的海边,直到阮从眠受不了停下来喘一会。
他们一路走到秋千旁,这次真的是荡不断地秋千,但阮从眠没再荡,而是把脚抵在地上。
两个人坐在秋千上,沈斯昂给阮从眠讲着历史题目,阮从眠假意听着,眼睛却克制不住闭上,摇头晃脑的,直到倒在沈斯昂肩上。
沈斯昂闭上了嘴。看着睡着的阮从眠,脸蛋还是那么柔软。他把脸轻轻靠在阮从眠头上,闭上双眼。
"阮从眠。"
没有得到回应,他又说,"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沈斯昂轻轻晃着秋千,天空没有星星,却还是美丽。海声环绕在他耳边。
直到高考,他和她约定好,高考后再见面,阮从眠答应他一定会参加高考的。
奋笔独斗,沈斯昂心里都在想阮从眠。想到和她高考后对她说的话。他的脸莫名就会红。
解放当日,沈斯昂回家等着阮从眠的消息,直到沈斯昂从桌上醒来,已经是凌晨,简讯上没有一条消息。
沈斯昂有些心慌,不受控制的拿起手机就往门外走。直到病房,他看见了阮从眠的父亲,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阮父。
没一会,手术台里推出了一位病人,全身都被白布盖住。
从沈斯昂旁边经过时,他好像知道是阮从眠,他拦住他们,把白布掀开,阮从眠的脸在他双眸中,他想再摸摸她的脸颊,她却再没反应。
一旁的阮父一把把他推开,明显是喝醉了酒,说话迷迷糊糊的,没有看出阮父的悲伤,而是困倦。
阮父随随便便就把她火葬了。沈斯昂想去看她,路过莫兰蒂后的夜晚,他和阮从眠一起看星星。这里已经被打扫的没有一点那天的痕迹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信封,是位小护士转交给他的。
信上写着:亲爱的沈斯昂先生
"我想在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已经前往天堂了,抱歉写的有点俗,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我会在尽头等你的,所以你不要太难过。我并没有完全死去。我会化做身边的物体,静悄悄的守护你。你就我的使命,你要相信我。还有就是,我也喜欢你,书呆子。"
他抬起头,路过花店,他买了她最爱的郁金香。
现在已经是夜晚,他在墓碑前一个一个找着阮从眠的照片。直到看到熟悉的那个笑脸,照片上,她也格外好看。
墓碑很大,她好像就在墓碑后面,跟他玩躲猫猫,沈斯昂怎么叫她,她也没反应。
沈斯昂伸手摸摸阮从眠,冰凉的照片在他手上却留有一丝感觉。
"我会在来看你的。"
他走了,越走越远,一步一回头。
暑假,沈斯昂逃离了那个家,倒山上历练。在庙里,他待到了快开学,临走前,庙里的老和尚给了他一个护身符,沈斯昂摸了又摸,才戴到手上。
他戴着护身符,走下一个石阶,两个石阶....三年又三年,十年又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