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疼痛科特别档案》木云梓

35、入梦06

　　6.
　　“别扔了，回教室吧。”夏雨燕站在一旁，轻轻扯了扯俞青露的衣角，眼中满是担忧与劝诫。

　　俞青露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手中紧紧攥着一颗大石子，在阳光下把玩着。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倔强：“最后一个。”

　　说罢，俞青露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阴霾与烦躁都随着这颗石子一同抛出。她猛地一甩手臂，石子带着她的发泄，携着她那复杂得难以言喻的心情，还有那阴沉沉的忧郁，飞了出去。

　　“嘶——”
　　石头落地的时间与声音不对！

　　俞青露心中一紧，猛地睁开了眼睛。只见不远处，一个身影抬手捂住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定睛一看，竟是张叙择！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她的脑袋“嗡”的一声，愣了三秒后，才慌张地冲过去，声音带着哭腔：“叙......你没事吧？！我......”

　　还不等俞青露解释的话说出口，张叙择就先她一步转身离开了。

　　俞青露突然拉着夏雨燕的手，却又沉默不语，几秒后，那手又松开了。俞青露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像一阵风似的，快速朝着张叙择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张叙择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哪怕眼底再多复杂的情绪，依旧只是个三年级的孩子，疼得张叙择差点哭出来，他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因为不想让俞青露看见自己此刻的狼狈，他跑开了，没有和她说任何一句话。

　　此刻，刚刚赶到教室的俞青露得知——张叙择回来了一下便去了医务室，俞青露刚跨进教室的腿立马变化了方向，掉头出了教室往医务室的方向跑去，她本想上前，却看见王老师拿着张叙择的书包带着他往校门口走去。

　　看样子王老师应该已经联系了张叙择的家长，俞青露想今天应该是没有机会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了，她耷拉着脑袋缓缓回了教室，心里想着张叙择应该已经告诉王老师是她干的了吧，俞青露已经开始思考等会王老师回到班级会如何教育她。

　　然而，让她出乎意外的是，张叙择并没有说是她干的，王老师回到班级就和底下的学生们讲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要注意安全，注意安全，中午不要到小花园里面乱逛，你们看吧，一不小心就出了意外。”

　　“张叙择被树上的松子伤到了眼睛，希望他去医院后没什么事情，这事说小可小，说大可大，要是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不好了。”

　　学生满不在乎：“不是吧，这运气也太绝了，随便走走都能这么碰巧被松子砸到！！”
　　“考试的时候有这运气直接一波考神附体！”甚至有同学开玩笑道。
　　“......”

　　俞青露心不在焉，只零零散散听见了几位同学的对话，她掀了掀眼皮默默地把这几个人的名字记在了心里，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

　　而后，俞青露低头把玩起了自己的手指头，这一次她多希望王老师能骂她一顿，说不定她还能好受些。

　　知道事情经过的夏雨燕，看着以前王老师一说话就奋笔疾书写数学题的俞青露，此刻却像个木偶一样呆坐在那里，心里也不太舒服。她轻轻拍了拍俞青露的肩膀，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第二天，张叙择正常来上学了，右眼上蒙上了一块白色的纱布，和张叙择关系还不错的几个男生凑到他面前说他这个样子还蛮酷的，开完玩笑后，男生们也难得一本正经地祝张叙择早日康复。

　　俞青露将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听进去了，但是并未开口说一句话，她想找个单独的机会和张叙择道个歉，不过现在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没办法，她只好拿着数学作业起身去了数学老师办公室。

　　俞青露似乎又像是有意在逃避张叙择，她感到十分不安，愧疚感涌上心头，她真的特别特别对不起他。

　　一整天下来，俞青露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直到放学，“张叙择。”

　　她眼神逃避，但是还是趁着没什么人的时候叫住了张叙择，男生一如往常那样回头看她，一切的一切像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唯独多了一块白色纱布，再一看又不禁觉得这块纱布给男生添了一分痞帅。

　　俞青露盯着张叙择右眼上的纱布看了好一会儿，酝酿了许久才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张叙择抿了抿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怪你。”

　　张叙择说完之后便朝着他奶奶的方向走了过去，然而他的一句话却再一次加重了俞青露的愧疚，她此刻又是多么希望张叙择能骂她一两句，哪怕是教育她一下也好啊。

　　俞青露照旧看到了来接她的外公，唯独不一样的是她这一次没有了以往的嘻嘻哈哈，脸上少了笑脸多了难过。想来，外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老人家并没有说什么。

　　直到张叙择奶奶带着张叙择挡在了俞青露的面前，还不等外公疑惑，张叙择奶奶就已经跟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了，与平常那个对俞青露极好的奶奶判若两人，“俞青露是吧！我孙子究竟怎么你了啊，让你这么狠心拿石头打他，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要是伤到了眼睛怎么办？你要怎么赔啊？！”

　　“早就跟我孙子说了，不该和你玩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张叙择奶奶越骂越难听，因为孙子受伤的事情，老人甚至于有点口不择言。

　　俞青露眸色黯淡了几分，张叙择告诉了他家长。不过说来也对，他去医院了，也许是医生说这不是松子砸伤的症状倒像是石头，被家长一逼问，他便把她供了出来。俞青露没有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了，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俞青露并不在意，毕竟这本来就是她的错。

　　俞青露余光暼了张叙择一眼，又立马移开了视线，她不敢去看他，一看他俞青露就开始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有听夏雨燕的话早点离开呢？

　　她又开始胡思乱想，是她害一个如此不喜欢医院的男孩子必须要去医院。

　　她想象不到张叙择当时是怀着一种怎么样的心理，但是她知道一定不好受。

　　外公就算是不知道事情原本，但也从张叙择奶奶的话中略知一二了，等到张叙择奶奶离开后，外公才柔声问俞青露道，“露露啊，你和外公说说为什么要用石头砸他，好吗？”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俞青露避重就轻大致讲了一下当时的事情经过，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俞青露本以为外公会怪罪她，然而并没有，而是教育她道，“以后啊，即便上是心情不好也不要随便乱扔东西了好不好？眼睛对我们每一个来说都非常的重要！你万一真的伤到了别人的眼睛，今天的事情只会更加复杂。”

　　俞青露似乎在外公的脸上看见了一抹失望，虽然老人没有明说，但是俞青露却更加难受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回家之后外公并没有和其他人提起这件事情，俞青露有点小庆幸，就像躲过了一场暴风雨。

　　但是因为发生的这件事情，俞青露今天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张叙择受伤的样子和张叙择奶奶愤怒的脸。

　　次日起床的时候，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就像两只熊猫眼。家里人见了都问她是不是没有睡好，是不是做噩梦了，俞青露含糊其辞地嗯了几声敷衍了事。

　　俞青露不想继续听他们絮絮叨叨，催促着便出了门。

　　到教室后，俞青露多次抬头看向张叙择的座位，空无一人，就像她此刻空荡荡的心。没来，还是没来。

　　教室里面的人越来越多，然而张叙择的座位依旧空无一人，奇怪的是他的东西也都不在了，不过俞青露并没有注意到，她依旧在等，等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一次出现。

　　可是她没有等来张叙择，倒是等来了王老师，“各位同学，我说一件事，张叙择同学转学了，他那一组坐他后面的学生集体往前移一个座位。”

　　轰——

　　俞青露的脑子瞬间炸响，不可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俞青露慌了，却怎么都没有接受张叙择转学离开的这件事情。

　　她将张叙择的转学全部归咎在了自己的身上，又回想起张叙择之前说的那句话，他在哪里都待不长，然而她却没有能力让他多留一会儿，还导致了他更早的转走。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罪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俞青露哪里知道办理转学手续没有这么容易的，她更不知道转学手续是要提前办的，也不知道是要提前联系新的学校的，这些她都不知道。

　　但是张叙择他知道，他想过很多次应该如何跟俞青露开口说这件事情，然而那段时间俞青露每天和王老师斗智斗勇，大概也不会有心情听他讲这件事情吧。后来，张叙择想要俞青露成长，却有点失望地看到她因为语文影响了数学，虽然事后他也想过自己当时太冲动了，于是打算去找她把事情解释清楚，顺便将他即将转学的事情告诉俞青露。

　　可是任谁都没有想到，意外和明天究竟哪个会先来。出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而俞青露将事情的导火索全部归因于她，在张叙择转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她都一直闷闷不乐，哪怕是后来她没有特别在意过这件事情，但是用石头砸伤张叙择的这件事情却成了俞青露的一个心结......

　　体育课上，俞青露弯腰拾起了一朵蒲公英，缓缓地吹了一口气，蒲公英的种子随风起舞，飘向远方，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这一年，俞青露即将九岁，她的蒲公英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