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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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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方法就在赔偿方案里,明明白白的。你要能大胆突破常理去思考。普通员工赔偿多少?”
他反问我。
“N+3啊。”我说。
“孕妇呢?”他问。
“孕妇赔到小孩一岁……”我打个哈欠说:“测试组的Linda,人事部的Helen可以发笔小财了……”
“羡慕吧,”他呵呵笑着打断我,“你呢,要是大变活人,普通员工变孕妇……”
“什么?”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像被针扎到般从床上弹起来,叫道:“你太过分了!”
他明明知道。
他好几次说要给我介绍,被我婉拒了。他这个提议,简直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我缺钱,但用这种方式挣钱,我不屑。
参加工作伊始,我就做过职业规划。我决定不谈恋爱,不结婚,全心全意挣钱,争取在四十岁前攒够钱,再用五年的时间去拼搏一把,痛快地活一回。
他把我的沉默当成了鼓励,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裁员是拉锯战,清资对账,员工一对一约谈,流程走下来,估计最少要一两个月,时间上很充裕。外企可不管你已婚未婚,都会赔偿到产后12个月,加上孕期的几个月,十几万都是少的,可能要二十几万。”
“钱到手,小手术一做,你还是原来的你——这就是大都市的优势,没有闲言碎语和复杂的人际关系。”
“丢人!”我低低吐出两个字,实在是被震惊的无语了。
“挣钱,不丢人,哥哥我帮你捅破这层窗户纸啊,小姜,”他笑了笑:“我知道你单身,又洁身自好,哥哥愿意帮你这个小忙,只要你点头,哥哥现在就能赶过来,一分钟都不耽误你的事。”
他的声音很激动。
“你?”我脑筋突然转不过来了。
“是我啊,我一直很照顾你,你没发现?项目组加班我从不安排你晚班,你迟到早退,上班发呆,不务正业,我也没批评过你,别的组要调你,我怕你过去辛苦,帮你推了。领导嫌你学历低,有想法,是我一直帮你说好话,我一直很关心你啊!”
我脑袋里嗡嗡作响,像飞着几百只蝙蝠。他还在喋喋不休。
“我的为人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事后也绝不打扰你。这么个发财的机会,太难得了。”
机会?
当无耻、油腻和下流伪装成善良、真诚和坦荡,我只觉得恶心……
“你结婚了,”沉默半天,我憋足一口气说:“你是坏人。”
接着用力按下挂断按钮,忽然想起,他知道我租房的地点,会不会人就在楼下,甚至门外过道呢?
我惊出一身冷汗,忙跑到门口,上好反锁,又搬把椅子抵住门,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我想起来了,我租的小区属于人才公寓,主要针对公司白领,安防措施很到位,有各种监控,访客进出要登记,保安会用对讲机通知住户……等等,他不可能在小区里。
讽刺的是,这个公寓是他推荐的,理由就是安全,没想到他最不安全!
可是,他平时看着不像那种人。
也许他得知搞不定米歇尔,出国没戏了,喝醉酒起了坏念头,明天酒醒后肯定都不记得了。
我正用这个说法替他开解时,手机嗡嗡震个不停,他发来一条条消息。
“胆子不小,敢挂我电话啊,木木。”
我差点抓不住手机,心里突突跳个不停。我从没告诉别人我的小名叫木木,这也是我兼职平台的账号,他怎么知道?我只觉得不寒而栗,任手机震动,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终于有勇气去继续看下去。
“某某工作室logo,某某工作室主页,某某传媒广告落地页,某某小程序界面……”
“你兼职做私活,人事知道了,会不会开除你?能为公司节省一份赔偿费,那些谈判专家法务可不会心慈手软。你一分钱都拿不到,还会在劳动手册留下开除记录。”
“接~电~话~”
电话铃响了。
他呵呵地笑起来,笑得我心里发毛。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尽量平静地说着,按下录音键。
“怎么,这么聪明的你不明白?我就想帮你合法赚钱啊。”他把“帮”字的音拖得很长,油腻腔调让我感到恶心。
“你这是骚扰。”
“骚扰?装什么清高?”他的语气变得生硬冰冷,鄙夷地说:“就凭你,不是名硕,不是985,你怎么进的这家外企?还不是靠某某的关系?”
“什么?我没有!”我一愣,“你诽谤。”
“我诽谤?你以为没人知道?我就想不通,某某那么丑,你都能受得了,倒跟我装起来了,可笑。”
陌生的名字,莫须有的罪名,这一切让我气得浑身发抖,脑仁嗡嗡作响。
“我没有!你再胡说,我要报警了。”我警告他。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说:“别装了,给你时间,好好想想吧,不过可要抓紧了。”
接着耳边传来“嘟嘟”的声音。
我啪得一下把手机扔到床上,把自己也抛到床铺上,潮水般的疲惫包围着我。我感到又累又荒唐。我想报警。
可是前面的通话没有录音,这段对话构不但构不成证据,反倒是他在诬陷我。
我强迫自己躺下休息。
但他的话仿佛魔咒般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直到被闹钟惊醒,我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我顶着黑眼圈,憋着一肚子气,咣咣赶到了公司,准备等他一来,就和他当面对质。
太早了,才8点半,办公室里还是幽暗的,只亮了前台灯和几排走廊小灯,似乎还在沉睡。打扫卫生的阿姨很吃惊,令我有些不自在,好像打扰了她们的工作。
9点了,陆陆续续有同事进来,显示器和头顶的照明灯次第亮起,办公室明亮起来。空调也渐渐越来越足,越来越冷,非要披件外套才行。
在等待中,我的气渐渐消了,希望他是酒后失态,道个歉的话,就算了。
上司进了公司,看到我后一愣,目光里闪过一丝精光。
“小姜,这么早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你是鸟儿还是虫?哈哈哈。”
他笑了好几声,不等我开口,突然走开,把我晾在座位上,随后,他春风满面地四处聊天,办公室里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所到之处,处处洋溢着真诚信任的气息。
公司里工作也照旧,各个项目有条不紊,提需求,评估方案,开会、开会、开会……
我找不到质问他的机会。
要不是手机里有通话记录,我简直怀疑昨晚的一切是我的神经错乱了。
我像陀螺般转到午餐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