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熙霓华》熙合图

5、序章五

　　圣域，圣城城外以南，云雾缭绕，狭缝被灌木掩埋的深山之地。

　　在这人迹罕至，未被圣弧庇佑的一处稀境，很少人会料想到。有人，生活于此。

　　峡间的洞口为林木所遮掩。下到百米处，有一道暗河。河流一直延申，需行数百步，方才能从狭缝而出，见得日光流进。

　　其光耀所照之处，汇聚着四面而来的缓流。

　　溪边，建着一座木头堆制成的屋所。

　　木屋虽然不大，却修盖得很是古雅。房屋旁建着一座矮矮的石桥，横跨溪面。时有薄雾弥漫，宛似一处仙境。

　　往近了瞧，可以见着人在岸边嬉水。

　　少女坐在溪边，一双澄澈而明亮的大眼睛注视着眼前的河面，白皙润泽的小脸粉嫩嫩的。即便模样瞧着已非童稚，肤泽却是极好。

　　她踮起小腿，将双脚轻轻放进水流中，时不时来回拍打着水花。举止间流露着她那涉事未深的心境。

　　少女的身旁坐着两位年长些的女子。二人将少女围在中间，时不时与少女交谈。偶尔说到尽兴之处，会不约而同捏捏少女的小脸，逗得少女眉眼舒展。

　　幽谷中回荡着她们的欢声笑语，很是惬意。

　　少女很爱笑，笑容始终停留在面颊上。许是对于两名长者口中的事情颇感兴趣，一直到女子口中的故事结束，才舍得发问。

　　“妈妈，外面的世界真的有那么精彩吗？”

　　闻言，女子瞥了身旁女子一眼，笑道：“别听她说得那般神乎，许多事究竟如何，还需奾儿自己来判断！”

　　另一名女子闻言也是笑着附和：“这是自然，奾儿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等过些日子去到外面，正好能体验一番。”

　　“在外面的世界，相信奾儿不仅能够学到更多知识，说不定啊，还能交到很多好朋友呢！”

　　“朋友吗？好期待呀！”听到这个词，少女兴奋得两眼放光，满脸洋溢着对未知的向往，随后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又追问道：“那母亲们呢，也一起去吗？”

　　看着少女满是期盼的目光，左侧女子不禁笑道：“我们会去的，不过呢，会稍稍晚些走。到时候，奾儿还需先行一步哦。”

　　“可奾儿舍不得你们你们分开。”闻言，少女不禁嘟起了小嘴。

　　女子笑着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我们也舍不得宝贝你啊。可是人生总归是有离别的。眼下奾儿岁数也不小了，总不能老是待在我们两个身边，也该是时候开启一段属于你自己的人生了。”

　　见少女听得懵懂，女子继续补充。“分别即是新的遇见。往后的日子，相信在我们的宝贝奾儿身上也会发生许多有趣的故事，遇到很多有趣的人，收获我们二人无法给予你的成长。”

　　另一名女子也是深以为然点点头。

　　“这样啊……”少女虽然心中有些不舍，却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想了想，而后问道：“那母亲，奾儿应该何时出发才好？”

　　女子道：“现下距离学院报到还有小半年，到了那时奾儿便可启程了！”

　　少女点点头：“嗯，都听母亲的。”

　　“奾儿真乖，”两个妈妈对着她的小脑袋一阵轻揉。

　　*

　　今日东逐暮馨的工作相比往常而言结束的早一些。平日里她是基本待在工作间里的，连自己住所一向都很少回，

　　若非记得前两天墨玥晨叮嘱过她的事，眼下更不谈来到那个人的家。

　　她在屋外驻足了许久，指尖却始终没有去叩响面前的门。

　　正思索着，不料门先开了。

　　“姐姐！”看见东逐暮馨站在门口，暮雅显得很是惊喜。

　　她跑到暮馨跟前，拉着她进屋，带她走到饭桌前。而东逐菱早先便在座位上候着了。

　　“坐”见东逐暮馨回来，东逐菱笑道。

　　暮雅将他安置在餐桌前。又跑去厨房拿了她的碗筷，为她盛饭夹菜。一切都是如此娴熟，仿佛几天前两人间的矛盾没有存在过一般。

　　饭桌上，几乎都是暮雅和东逐菱相谈。东逐暮馨只是默默吃着饭，全程没有任何言语。

　　自从继任之后，东逐暮馨回到这个家已是非常少了，算上这一次，也是不过三次。

　　母女俩的感情谈不上多好。平日里，若非重要的事，她们是决计不会见面的。所以许多事即便不明说，东逐暮馨也明白，对方这次找她，显然不是仅仅让她回来用餐的。

　　事情发展，也的确如她所料，话题很快便来到了自己身上。

　　“听说最近圣城外又有东西开始蠢蠢欲动了。”东逐菱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现如今战事已然接近尾声，暮馨你打算何事出兵呢。”

　　“……”

　　东逐菱眯着眼笑道：“虽说暮馨你一直以来，维持着较为保守的策略。可毕竟时过境迁，人族早与以往不同了。”

　　“……”

　　“我们在不前的时候，戾族却不会等我们。”东逐菱笑道：“机不可失，这一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这其中的门道。”

　　“可如今你却一直压着军队，这样大家也让对你的印象不是很好啊。”

　　暮馨道：“劳母亲费心了，暮馨心中有数。”

　　“心中有数么，可我觉得以你的实力，若真想率兵击败她们，在我看来并非什么难事，你觉得呢？”

　　东逐暮馨没说话，继续吃饭。

　　随后东逐菱转头望向暮雅：“小雅，朝中事务也不应该总是都让你姐姐一个人做，偶尔你也该帮着你姐姐分担才是。”

　　“是”暮雅小声应和着。

　　随后她又望向暮馨：“关于戾族的出击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这样，我多派些军队给你，暮馨你……”

　　“这件事我有分寸……”暮馨接过她的话，淡淡道。“不劳母亲费心了。”

　　“两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东逐菱笑着问。

　　“……”

　　“你一个人势单力薄，许多事处理起来自是顾不得周全，不如我给你增派人手，给予你一些协助，你待如何？”

　　“协助？”闻言，东逐暮馨，淡淡一笑道：“只要母亲大人背后能少做些手脚，对女儿来说就最大的协助。”

　　“姐姐。”闻言，暮雅出言制止。

　　东逐菱笑意渐渐收敛：“东逐暮馨，请你时刻记住，圣弧并非东逐家一家独大，其余四族仍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你。”

　　东逐暮馨蹙眉，道：“那又如何？”

　　东逐菱目光一直的注视着她，许久，才缓缓说道：“你还是受她们的影响太深了。”

　　东逐暮馨，掌心缓缓握紧，反问道：“哪些人？你的妻子吗？”

　　“姐姐，不能和母亲这么说话。”暮雅急忙制止她。

　　东逐菱则是望着她笑而不语。

　　暮馨全然不理会暮雅，目光依旧与东逐菱对视着。

　　“你知道吗？暮雅，我们之中，最没资格说话的便是你。”

　　闻言，暮雅一怔，抿唇低下了头。

　　“她是没资格。”东逐菱笑：“可你，却是快承受不住了吧。”

　　所言，也不知意为何指。

　　东逐暮馨面色不变，只是淡漠回道：“至少比只会指手画脚，什么都不做的人强多了。”

　　还是一如既往。仅仅只是寻常的对话，一点就着。

　　一时间，三人如此僵持着，对话彻底陷入了沉默。

　　没多久，这片刻的无言，却被门外匆匆而来脚步声打破了。

　　“暮皇！”门被推开，黎娜从外头匆匆跑进来:“城北鄢村有些许浓烟，疑似有戾族入侵，伤亡人口尚且还未查明。”

　　“知道了。”暮馨敛起情绪，随之起身，也不再多做停留。

　　“等等。”黎娜叫住她。“你……就这么去了。”

　　东逐暮馨没有回话，只是点了下头。

　　“你……”黎娜还想说些什么，但感觉对方如此草率的行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劝了也是白劝，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暮馨径自朝外走去，再没回过头，留下了几人在屋内面面相觑。

　　东逐菱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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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战场回来后，暮馨没有再回家，而是转身而去了书阁。

　　显然，这次的见面也是草草散场。

　　每回她们的相聚，最终都是以不欢而散而告终。相见过后，她的心绪也会或多或少受到其影响。

　　她不喜欢这种受情绪的支配的感觉。许多时候会用足够量的工作将这份焦躁填满，避免沉浸在这些无谓的琐碎。

　　进到书阁后，暮馨本打算继续处理未完的工作。而在此时，一道久违的血腥味涌上至她的嘴角。

　　暮馨眸子倏然微睁，一只手迅速捂住嘴。

　　“噗”一抹血沫顿时出现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暮馨眉间紧蹙，眼睫轻颤着，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额间的青筋展露，左臂撑在桌沿。指尖发白，死死攥着桌角。恍若下一秒，桌子会在她的手下化为齑粉。

　　显然，眼下发生的事让她很是痛苦。

　　她所在的区域向来不为人所踏足，所以即便发生了此般情况，自也无人知晓。房间内也只听得见偶尔轻微的低吟。

　　许久后，她的气息渐渐归于平稳。再次睁眼时，她的眼白处已是布满血丝。

　　良久，暮馨手从桌上拿开，随后缓步不远处远处清洁池，简单洗掉了手部的颜色。

　　随后坐回原本位置，拖着已是苍白的脸，继续着她的工作。

　　她将注意力都进高强度的工作中，恍若先前何事都没发生过。

　　再那之后，日常依旧，圣城外一直有陆续有戾族入侵，东逐暮馨还是一直进行着她，周而复始的工作。

　　朝堂也仍旧如同往常，有条不紊的进程着。

　　天空还是一样灰白，人世间依旧繁复，嘈杂。

　　她就这样一直不停的收紧，再收紧。宛若一根时刻绷紧的弦。

　　直至，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