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善终【无限】》桂花藕

2、考场列车（2）

　　成片成片的漆黑建筑群，
　　层层叠叠、清晰的模糊的、半透明的不透明的都堆积在一起，

　　半透明的建筑物透出一个女人的轮廓，后面漆黑的不透明建筑物又透过女人的轮廓，交织来交织去，让整幅画面拥挤得喘不过气。

　　给人唯一的印象就是难受，抓心挠肺的难受，和浓浓的阴森诡异。

　　画面在宋熹视网膜上浮现，磁场干扰般闪了一下便消失了。短暂到像是人想象的一个念头 。
　　宋熹坐在教室里，自从他一脚迈过楼群边界线时便坐在了这里，两个时间点间仿佛没有一点间隙，又或者是两个时间点其实是一个。

　　他扬了扬脸，照例先观察环境，用余光扫了扫周边，这是一间很常见的教室，没有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怪异处。很安静很安静，只能听到笔尖与纸摩擦的沙沙声。应该是一节自习课，唯一不太普通的是他的座位正位于左右护法的位置。

　　他逆着光朝窗外看去，窗外是橙色的夕阳，现在应该是半晚。
　　桌子上摊开着一本化学选修书，侧面写着他的名字。他盯着名字看了一会儿，然后歪过身子

　　“你说这个风扇会不会掉下来阿。”

　　“…？”左后桌把头从桌子上抬起来，“应该不会吧。”

　　“我giao，这要真掉下来那不得正好劈咱们头上。”
　　“…我不知道。你小点声，这是化学晚自习。”后桌紧张的瞄了瞄窗外“别一会儿给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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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边那排单人座位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太久没人搭理的他立即做出反应，宋熹看清那人的脸时，笑容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更加灿烂了。

　　“啧啧啧,没想到沄沄也在这里耶～”宋熹笑，一边用手挖着胸前的校徽。咯吱咯吱的布料摩擦声在教室十分刺耳，校徽不是寻常用的帆船浪花之类的图案。
　　而诡异的是一个女人头。

　　叶沄没在看向宋熹，因为异变，他现在心情不错。

　　他撇过头顺着夕阳看向窗外，窗外是雪松群，雪松在夕阳的照耀下一片漆黑，像是剪影，歪斜张扬的树枝交在一起群魔乱舞，怪物的剪影。
　　他扫视一圈视线猛地一顿，迅速收起快乐情绪凝神，雪松枝子遮盖的位置有一个教学楼入口。

　　哪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隐秘在教学楼中，就在那个入口处。那个东西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叶沄努力去辨认。

　　好像是很普通很常见的东西，但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就好像…
　　出现在这儿不符合认识。

　　如果它出现在这里就不普通而发生质的转变了，变得诡异了。
　　那个东西静静地藏在黑暗的楼洞中，一动不动。

　　什么东西不应该出现在教学楼中呢，叶沄继续看，那东西很高，几乎占满了楼洞，它似乎也很长，后半段隐于黑暗的楼梯道中。
　　他微微一愣

　　那是一列火车。

　　他转过头来，猛地发现讲台上无声无息的站着一个中年人，中年人的身边是他那正对他挤眉弄眼的同班同学。

　　“好，讲一个事情。”

　　“同学们，距离上一次的月考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这一次的期末考试也悄然来临。”

　　“你们在这一个月中学习的怎么样呢？有的同学在这一个月内奋起直追，有的同学则还停留在上一次的喜悦中止步不前。”

　　中年人的声音抑扬顿挫，慷慨激昂。

　　“假如这 就是高考。”

　　“你会在这场考试后如释重负，还是痛哭流涕、懊悔不已呢？我想这都与你们这段时间的努力成正比。”
　　“不要假装努力，结果不会陪你演戏，高考不会陪你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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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沄安静地等待着，感觉很无聊，这个班主任说话加重音的位置都很奇怪。

　　接下来这个班主任又强调了一下纪律和卫生
　　“下面张贴一下考场座位表。 ”“晚自习可以结束了，值日生留下布置考场。”

　　教室轰然热闹了起来，在热闹中又带着一点别的东西，像是一触即发的紧张和敌对。

　　叶沄缓缓地站起来，他没有套出太多特别有价值的信息，这里的同学不怎么搭理他，很疏离但又让他挑不出毛病来，难受得他扣了块橡皮，粘了满指甲缝的屑还剃不出来。

　　他把座位表拍下来，天幕中的信息告诉他这是“副本”，限定是“筛选”，那么这就是一场限定于人类之间的淘汰。副本参与者的优劣体现在信息，不知道信息信息少就会比别人劣势，他还需要信息。这里他套不出信息了，那就没有必要在停留在这里，付出的时间和得到的信息不对等。

　　叶沄拍了拍手，干脆地把衣服上的橡皮末抖掉就往外走。

　　总感觉这场时间很紧迫，这或许是此班同学的最后一次聚齐了，期末考试不出意外是重点。
　　他又想到那停驻在漆黑楼道的火车，随即便朝教室外走去。
　　叶沄刚走了两步脖子就被人勾住了。

　　“班主任的头是三角形耶～”

　　叶沄：“……”

　　他拉住宋熹缠在他脖子上的手往下扯，怎么也扯不掉。像是面对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感触，试探，试探出结果顺便送你一个大麻烦。

　　他不讨厌这种人，相反，他觉得这种人是他的同类，不管外皮披着什么，内里都是自我的，不择手段的，永远不会在意自己以外的一切。

　　所以，他可不想跟这种人共事，这种人不是在制造麻烦，就是准备制造麻烦。

　　“沄沄，你弄疼我了～”
　　听到同班同学夸张的叫声，叶沄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又加了几分力，揪着宋熹的皮把他掀开。

　　“不组队，谢谢。”

　　“啊，沄沄真是一点都不惜香怜玉～”宋熹不在意地笑着，低头甩了甩过长的头发“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呀？”
　　叶沄冷着帅脸甩头就走。

　　还没走出一段距离就听到后面窸窸窣窣不规律的脚步声，他一怔，以为是副本异常出现了，于是猛地回头一看，

　　后面是缀着一段距离懒散的走着的宋熹。

　　叶沄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下，发现那不规律的窸窣声正是他发出来的。
　　为什么有人会走出这种声音呢，叶沄瘫着脸想，然后冷声说

　　“别跟着我，你该干什么去干什么。”

　　“这属实是有些霸道了，沄沄～”
　　宋熹已经缀到了他后面几步远，他双手交叉叠在脑后懒散地笑着说 “我怕黑嘛～”

　　叶沄加快速度朝教学楼走去，一边观察四周环境，学生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浓到似乎可以闻到那辛辣刺鼻的气息，
　　旁边有路过的学生看了眼手机后便加快速度跑起来了，方向正是火车所在的教学楼。随后越来越多的学生像那个方向跑去，再随后便是黑压压的人群汹涌浪潮般拍向教学楼。

　　“开放了”“名单出现了”等声音震翻了天。

　　同一时间节日音乐声响了起来，震耳欲聋。

　　叶沄在第一个学生出现跑的倾向时便也跟着跑了起来，他的位置比较靠前且目标明确，勉强挤入楼梯口。
　　前方一阵混乱，楼梯道不在漆黑，手机上手电筒光亮成一片，当然，最主要的是火车亮了。

　　一列灯火通明的红黑色火车静静地伏在这里，它很高很大，很勉强，很不合理地塞在楼梯道中，几乎把整个楼梯道塞满，看不见尽头。
　　它的身上缠满闪亮的节日灯，花花绿绿灯火阑珊，愉悦的节日车载音乐伴奏着激烈的节拍震得他头脑发昏耳朵闷聋，砰砰砰的节奏点与心脏跳成一致，让身体从内到外连着内脏跟着音乐一起跳动直到跳出体外。

　　但相比之下满车厢的淋漓鲜血更冲击视野，

　　红色的血液糊满车厢，混杂着碎肉和看不出来的内脏碎片，厚厚的血液一层又一层半干成糊状堆积在所有不是垂直的车身，搅拌着混黄的脂肪，泛着油腻的光，大块大块的脂肪被窗户压成细条，转成几十圈的螺旋球挤在窗边，堆不下的便流下来与密密麻麻激人密恐直犯程度的血棱混在一起，粘稠地往下运动着。

　　叶沄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这画面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他的心脏还有些发酸。

　　“这列火车好像也在跳动，它跟着音乐在跳动。”
　　“它很快乐。”宋熹喃喃自语着“它有张力。”

　　叶沄刚回神就看到同班同学毫不嫌弃地离火车很近，还伸出手指似乎想要碰一碰那团混合物。
　　“啪”的一声脆响，宋熹的手自由落下。他笑着看过来，“怎么了”

　　叶沄皱着好看的眉
　　“你可真是…”
　　他努力搜刮着合适的形容词，半响，憋出来一句

　　“百无禁忌。”
　　然后他扭头不看宋熹走向列车旁的告示牌。

　　宋熹挑了一下眉，笑了一下，暗想，
　　“你不也是。”
　　他打开了晚自习结束拍下的座位表看了一眼。

　　“班长～走了～我们的列车不是这一班啦～”随即牵着叶沄的手就往外走，
　　耳边忽然的热气激得叶沄浑身发麻，他伸手狠揉了揉耳朵，继续看向自己也拍下的座位次序表问道：
　　“我们的考场在第二校区，需要乘YW679330号列车。”叶沄道。

　　宋熹缠着他的胳膊兴高采烈地说

　　“乌漆麻黑，我喜欢乌漆麻黑～”
　　“你知道麻，我当时在班里看到火车可震惊了，没想到既然在楼里啊，哈哈哈……”宋熹甩头甩脑有些癫狂地兴奋大叫
　　“这太有意思了，我在现实里还没有遇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反正一句话也没对上叶沄的话。

　　叶沄从教学楼出来后转身看向身后，才看见楼道中的火车延伸到深处的地方，那列火车盘旋贴敷在楼外，形成一个诡异的复合体，像是下水道里肮脏的水管，也像扭曲缠绕的脐带。它怪异的通向远方，通向学校外的世界。

　　校园黑漆漆的，他们用手机中的手电筒照着校园方位图找到YW679330号列车所在的教学楼，漆黑的雪松张牙舞爪同万物的影子交融。

　　“前面那栋。”
　　叶沄边说边不由自主加快脚步，离得不远就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刚迈进大门，声潮大得几乎要掀开他的天灵盖。

　　“99人！！破记录了！！！竟然死了99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