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相悖 ...
-
*
清澈声音从明治神宫前站最上层的入口传来，绮罗一抬头，就看见浓黑夜色下衣衫破烂、伤痕累累的少年人。
“原来是你，”绮罗轻笑，向来无波无澜的眸划过熟稔，“多亏了顺平，我才能把祭品带出来啊。”
吉野顺平直视身形不定、彩光虚幻的爱神，同样惊讶，“你来这做什么？难道说，涩谷的帐是你布下的？”
眉头紧皱，顺平不敢赌对方会不会为了那个世界级的目标，在牺牲一千五百人后，再度加码。
如果真是如此，该不该阻止她？犹豫的瞬间，连顺平自己也没注意到，他已无法不管不顾对绮罗出手了。
“真让人伤心，在你眼中，我是这么残暴的人吗？”口中说着开玩笑的话，澄澈金眸却无喜无悲，绮罗放下晕厥中的咒灵，缓步走向顺平。
威势步步加深，神性魅力随光晕的接近，将阴暗的地铁站映照成圣洁教堂。
顺平不觉捏了把冷汗，怕她真的大开杀戒。
“放心吧，我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浩渺声线如薄烟升起，直到此刻，顺平才真正放下心。因被种下“爱”后得以直视她的身躯，顺平没有任何压力的扫视她光团似的灵魂，随即发现不对劲：
“你的……你的身体，怎么黯淡了这么多？”
与上次见面相比，璀璨缤纷的色彩全数消失，连构成她形貌的金光也显得透明了许多。
自然是因为一场大战。绮罗眸中深邃，光晕紧跟着颤抖，“因为你的老师，五条悟。”
“毕竟立场不同，总要用实力说话。”
她的话语不带丝毫的情感，但顺平却从中汲取安慰，认定她已摆平一切。
“老师肯定会犹豫吧，”他颇为无奈的耸耸肩，笑容苦涩，“你可是咒灵一方的人，从你嘴里说出的话，正常人都不会相信。”
“你不算正常人？”绮罗反问，似乎真的只是疑惑，而非对他的考验。
“我？”顺平讶然，黝黑的眸一瞬亮起，又深沉下去，“身为咒术师却帮助诅咒师，还被她的伟大理想俘获，想必我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吧。”
清秀面容低下去，只露出一朵发旋。
绮罗的视线轻飘飘划过，激起顺平一连串的战栗，被爱神瞩目的瞬间，满溢的甜蜜喜悦咕噜噜冒出，把理智也浸泡其中。
倏忽，澄澈金眸似融化的河流，泛出点点闪光。下一秒，她的身躯再度消散成萤火，
“既然被我的理想俘获——”
窥视规则的眼望向入口以外的远方，命定的主角正往这里赶来。
“那就保护好最后的祭品吧，别让你的朋友杀死它们。”
尾音消散，在绮罗的身躯彻底回归法则后，顺平才看清黑暗中所谓的“祭品”。
“这……”被赋予重任的顺平表情僵住，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个多大的麻烦。
他在赶来此地前已经历一场诅咒师的恶战，眼下早不剩什么咒力。
如果遵循她的嘱托，破解帐拯救普通人的想法就要让步。而选择弃它们于不顾，绮罗的伟大理想又必然功亏一篑。
五万人对七十亿人，这并不是个困难的选择。
顺平叹口气，被迫做了和绮罗相同的决定。
*
五分钟后，虎杖悠仁与冥冥老师分别，独自进入明治神宫前站2号出口。
“奇怪，这里怎么没有人？”这不对劲，虎杖敏锐察觉出异常，粉金的眼睛瞪大，仔细搜寻空气中的残秽。
令人意外的是，这里并没有咒力留下的痕迹。与其说是诅咒师或咒灵强行引发的现象，倒不如说是人群自动规避了这里。
这可能吗？
悠仁不作他想，脑海中，一贯沉默的两面宿傩突然开口：
“我感受到剩余的灵魂了……啊，居然和女人混在一起——”
鼻尖抽动，卧蚕下睁开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锁定绮罗最后出现的地方。
“可惜，已经跑了。”
长长的舌头舞动，似在舔舐空气中遗留的味道。悠仁被他吓了一跳，想起不久前对方提过的事情：
这位诅咒之王的灵魂，被人吞食了。
不是寄宿部分灵魂的手指被吃掉这么简单，而是组成两面宿傩这一概念的灵魂被彻底吞噬，化作本体都找不到的、他人的一部分。
是谁干的？意识中，诅咒的王高居人骨王座，被空气中隐约的女子香勾动食欲。奇异芳香顺着鼻黏膜上的神经钻进来，被他一口吃掉。
丰美、甘醇，上好的味道。精神体的宿傩舔舔残余肉香的嘴角，眸中冷光闪烁。
自千年前晋升后，他已经很久没尝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不知道这次，又是修哪一道的晋升者？
外界，悠仁顺着冥冥老师的提醒，一路走向下层通道，没走多远就看见转角处正蹲着休息的顺平。
他怎么会在这？悠仁心下奇怪，正要开口问他，顺平却比他更惊讶，只愣了一下就立刻窜起来，转身跑远！
不对！他绝对隐瞒了什么！悠仁本来没有多想，但顺平的动作让人不多想都难！
“站住！顺平！”肌肉发达的虎杖立刻追上去，不忘喊他停下，“你跑什么！你不是和日下部老师一起的吗！”
糟糕糟糕糟糕，要完要完要完……
顺平顾不上回话，拿出十二分的力气奔跑。远超平时成绩的速度一时间把悠仁甩在身后！
怎么会这样啊！！最不想面对悠仁啊！！
竭力狂奔的顺平一脸呐喊，心中落泪，刚投敌就被好友逮住，这份尴尬他实在难以承受啊啊啊——
远远的，熟悉的身影一路向更深处跑远，虎杖因此情此景愣住，不得不运使咒力加速。
一时间，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快活的氛围在帐下浓黑的涩谷中如一捧火焰燃起，稍稍击退命运的相悖。
良久，直到悠仁大踏步腾空一跃，恰好堵在顺平必经之路上，滑稽的追逐戏才落下帷幕。
“你到底怎么了，顺平！”悠仁不明所以，一步抓住对方的肩膀，把人往身后一带。
顺平本想挣脱，却被对方借力打力压制在两面墙围成的夹角。
“松——松松开！”悠仁的力气大得可怕，顺平恍惚中以为半边身子都被他拽下来。
“抱歉抱歉！”虎杖立刻松手，像被好友的声音烫到。
下一秒，因剧烈运动肌肉抽搐的顺平一下子滑落，瘫倒在地。两只特级咒灵被他藏进淀月体内，眼下，只要和悠仁讲清楚就好了吧？
他丝毫没意识到悠仁身上的隐患，长时间奔跑后过分红润的脸上一派天真。
“痛死了！可、可恶，你的运动神经也……也太好了吧！”顺平气喘吁吁，很有不擅长运动的咒法派特色。
虎杖闻言不觉偏离了眼神，紧盯地上的尘埃，“要怪你总是应付耐力训练吧？明明知道近身搏斗的重要性，体质却比野蔷薇还差！”
这倒是事实。顺平被他噎住，完全无法反驳。
“再说了，你看到我跑什么啊？”悠仁嗅出阴谋的气息，眸中怀疑，“你该不会——”
顺平一颗心吊在嗓子眼，生怕他发现自己的秘密。
如果悠仁是固执的保守派该怎么办？要不要劝他加入绮罗的事业？
此刻，被挂在嘴边的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他竟想当然把悠仁当作和自己一样的人！
他清楚自己是披着术士外衣的非术士，是天然站在庸人立场上的棋子。
但悠仁可不一样！
黑眸倏忽凌厉，冰冷审视出现眼底。顺平像是第一次发现自己与虎杖的不同，真正将他视作潜在的敌人。
气氛霎时冷凝，但虎杖并未察觉对方细微的眼神变化，只自顾自说下去：
“该不会，你是背着日下部老师跑出来的吧？”粉金的眸浮现了然，悠仁一副理解他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说笃也先生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恐怕不会带你们深入战场吧？”
何止是谨慎，顺平嘴角抽搐，仿佛看见笃也先生懒洋洋蹲在阴影里的样子。
他分明是看穿咒术师结局惨淡后不愿努力的躺平了。
*
另一边，绮罗在把花御漏瑚交给顺平后，直接锁定了真人的位置，开启爱之转移。
只要是曾被她影响过、体内残余对她爱意的生命，都可提供她传送的坐标。
身躯崩解又重组的瞬间，粒子的美丽辐射出去，瞬间照亮整节车厢。
真人早在她的视线扫视过来时，就有所察觉，灰蓝的眸若有所思，毫不遮掩他所造成的恶果。
失策了……看清这里发生了什么的绮罗长长吐出一口气，升起一丝懊悔。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没人能料事如神，她只好这么告诫自己。
光芒凝实的瞬间，被她灵魂金灿的幻光所映照的——
是一片尸山血海。
“你的动作还真是迅速。”绮罗金眸冷漠，依照原著，她根本没机会调动五条悟的情感，为了能将他封印在狱门疆中，真人所作的一切是有必要的。
但，当她有余力解决五条后再回头，才发现当初的决定到底意味着什么。
整条列车中，已充满因她误差不得不死的人。
拥堵的血肉之中，真人露出个暗藏风雨的笑，“既然绮罗希望我这么做，那我总要让你满意啊？”
他张开双手，淋漓鲜血顺手腕滴落，猩红色河流自他脚下流淌。
“滴答、滴答——”
是周围被挤干血液挂在玻璃上的肉块，缓缓流出的生命。
“你还满意吗？”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相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