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叶底花

35、退伍

　　戎朔和那玄站在门口，这次没有期待的身影扶着门框探着头，没人来打戎朔屁股，更没人拉着那玄的手亲切的问着他喜欢吃什么。

　　真正的送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进一杯酒，只是在一个和平常一样的早晨，有的人永远留在了昨天。

　　刘荃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周遭都是吹锣打鼓声，葬礼上人群嘈杂的哭丧声，年味越来越浓的鞭炮声，与和尚念经文的声音。

　　戎朔看着脸色煞白的刘荃，身体一软瘫在了地上。

　　戎朔甚至都没能和她好好的道个别。

　　戎馨说，“刘荃两年前得了癌症，不让大家告诉戎朔，怕他在外面担心。”

　　戎馨说，“刘荃想临死前最后见见臭小子。”

　　戎馨说，“还是别告诉他了，给臭小子留封信吧”

　　戎馨说，“家里的酸菜给臭小子留着，让他出门在外想家了就看看。”

　　戎馨说，“她死了以后谁也不能催臭小子结婚生子。”

　　戎朔瘫在刘荃身边一坐就是三天，期间戎馨过来劝过，其他亲戚过来劝过，他都没听见，只觉得她们太过吵闹，他就是想和刘荃说说话，一些只有他和刘荃才能听见的心里话。

　　那玄看着刘荃和戎朔心里不是滋味，他没想着去安慰戎朔，此刻所有能劝人宽心的话都是假的，站在痛苦之外规劝痛苦的人无非是最残忍的。那玄不忍，他无声的陪着，等容朔什么时候需要肩膀了，自己随时都在。

　　回来的路上，戎朔以为自己会哭的伤心欲绝，昏天黑地的。真当见到刘荃时，自己是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的，就是觉得这一切不是真的，她还躺在那，有可能只是睡着了，她还是在的。

　　直到出殡那天，戎朔跟着送葬的人群上了山，封棺的那一霎那，戎朔觉得堵在胸口的东西要喷发了，他哭喊着不顾一切的上前阻止，却被身后一群人拉着。戎朔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刘荃被黄土一点点埋没，直到再也看不见……

　　葬礼结束，大家都若无其事的各自离开，原本吵闹的家里一瞬间寂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小村庄里大家忙着过年，忙着团圆。

　　那玄陪着戎朔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这里之前也坐着刘荃，他们仨曾坐这闲聊，说说笑笑。

　　放眼望去家里都是刘荃的影子，靠在货架旁打电话，坐在门口和邻居聊天，站在厨房忙碌，追着戎朔打屁股。

　　“玄哥……”戎朔缓缓开口，声音嘶哑。

　　“玄哥在呢！”那玄搂过戎朔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想哭就哭吧！玄哥帮你挡着！”

　　片刻后，一阵沙哑的哭声响彻整个小山村。

　　过了头七，戎馨递给那玄一封信，是刘荃让自己代笔写的。

　　戎朔没打开看，而是塞到了包里的最角落。他要回队里了，他又要离开了，纵使再不舍，离开的已经离开了，活着的还要继续活着，就是这么残忍。

　　到了B市，戎朔又恢复到整日忙碌的队里，冲淡了远方小山谷的悲伤。一切又好像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去了。直达戎朔拿出刘荃留下的那封信。

　　臭小子

　　奶奶注定只能陪你半辈子，你不用难过，奶奶走的时候是快乐的，因为我马上就能见到你的爸爸妈妈了。

　　人活一辈子奶奶就指望你能开心快乐，别的奶奶没要求，如果哪天你觉得不快乐了，那就是你想要的太多，有些不重要的东西能丢就丢，重要的东西有一个就够了。

　　我给你存了些钱，放在你的衣柜抽屉里，不多，但也能够你吃喝，你要指望它发财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千万记住！奶奶并不希望你为了结婚生子才去谈恋爱，奶奶只希望你能有个人陪着，只要那个人能陪你慢慢的老去，不管是谁奶奶都支持！

　　戎朔拿着信在队里的后门哭了许久，最终去了领导办公室。

　　酒吧演出完回来，那玄见戎朔坐在不开灯的客厅，整个人陷进了黑暗，碎了一地的月光。

　　那玄深知戎朔自从刘荃去世后一直都没能跟自己释怀，他内疚，自责。也许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无力，在每一次离别中后悔，又在每一次相聚中离开，最后把陪伴留给下一次。

　　那玄在戎朔身边坐下，搂过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

　　“玄哥……”戎朔哽咽。

　　“嗯!玄哥一直都在。”

　　“我……我想刘女士了，特别特别的想，想的心都抽着疼……”

　　那玄一瞬间酸了鼻子，“我知道，……我知道……”

　　两人在沙发上紧紧依偎了许久，戎朔吸了吸鼻子，胡乱擦了眼泪。

　　“玄哥，我想回去陪陪刘女士。”

　　那玄松开手，疑惑，“你还有假吗？”

　　戎朔顿了顿，“我……我退伍了……”

　　那玄怔住，片刻了然，镇定自若的点点头，“好………”

　　戎朔又把头靠在那玄肩膀上低着，“可是我又舍不得你，玄哥……我该怎么办……?”

　　那玄叹了口气，拍着戎朔的背，许久才开口，“没事，我们有车随时都能见面。”

　　那玄这口是心非的话倒像是在安慰自己，戎朔退伍自己虽然不用再承受每日的提心吊胆，但两人又从屈指可数的异地沦落成渺茫的异地。失落是肯定的，但他又不忍见戎朔整日的郁郁寡欢，刘荃的离开对于自己来说也是沉重的，更何况戎朔。那玄不禁在心里取笑自己，这恋爱谈的也是没谁了……

　　“什么时候走？”那玄看似漫不经心的问着。

　　“下个月……”戎朔闷闷的回答。

　　“好！我去送你……”

　　戎朔抬头看着那玄，支支吾吾的开口，“玄哥……你……你会等我吗？”

　　那玄思虑了片刻，坚定的回答，“会！”

　　一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戎朔告别了呆了4年的消防队，告别了一起视死如归的兄弟，一般大老爷们受伤了没哭，进ICU没哭，脚被戳成了窟窿也没哭，送戎朔的时候整个宿舍的人抱在一起哭的稀里哗啦，鬼哭狼嚎。

　　这个世界如果没有那么多的离别，会不会每个人都是开心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