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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胭脂&白浅 ...

  •   ## 桃夭
      >胭脂潜入青丘盗结魄灯,遇见桃林醉卧的白浅。
      >“小哑巴?”白浅醉醺醺抓住她手腕,“你身上……有桃花的味道。”
      >胭脂僵在原地——三百年前她救下的小狐狸,竟是宿敌青丘女君。
      >翼族大军压境那日,胭脂展开染血双翼挡在白浅身前。
      >“哥哥要结魄灯,你要四海八荒。”
      >“而我……只要你活着。”
      ---

      青丘的夜色,与翼族那终年不散的灰霾截然不同。空气里浮动着清冽的草木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又甜得勾人的桃花香。胭脂将身体紧贴在冰冷的山岩阴影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呼吸放得极轻,每一次心跳都像在耳边擂鼓。翼族特有的黑色劲装勾勒出她利落的线条,唯有那双在暗处微微发亮的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那片被月光镀上银边的桃林。

      结魄灯。她舌尖无声地滚过这三个字,带着铁锈般的沉重。离镜大哥日渐枯槁的面容在她眼前挥之不去,那盏能聚魂凝魄的上古神灯,是唯一的希望。而它,就沉睡在这片看似宁静祥和的青丘禁地深处。

      她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借着嶙峋怪石和虬结桃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滑入桃林。脚下是绵软的落英,厚厚一层,踩上去寂然无声。月光穿透繁密的花枝,在铺满花瓣的地上投下破碎摇曳的光斑。四周静得可怕,唯有夜风吹过,带起一阵簌簌的花雨,粉白的桃花瓣打着旋儿飘落,沾上她的肩头、发梢。

      胭脂的心却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这里是青丘的心脏,是那位威震四海八荒的女战神白浅的领地。每一步,都可能在无形的禁制上踏出致命的涟漪。她必须快,必须悄无声息。

      就在她屏息凝神,准备穿过一片格外茂密的花枝时,一阵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哼唱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那调子不成曲调,含含糊糊,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种奇异的慵懒。胭脂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猛地刹住脚步,整个人凝固在花影深处,连呼吸都停滞了。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遮挡视线的几簇低垂花枝。

      月光如水,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照亮了桃林中央一方平坦的青石。石上,一个人影斜斜倚靠着,姿态放肆而随意。

      是白浅。

      青丘的女君,四海八荒谈之色变的上神,此刻却毫无威仪可言。她一身素白衣衫在月光下流淌着清辉,衣襟不知何时松散开些许,露出一段欺霜赛雪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乱,几缕拂过她泛着醉红的脸颊。她一手拎着个歪倒的玉色酒壶,另一只手则懒懒地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片刚飘落的桃花瓣,那粉嫩的色泽衬得她的手指越发莹白如玉。

      她显然是醉了,醉得厉害。那双平日里仿佛能洞彻九幽的凤眸此刻半阖着,眼神迷离地投向虚无的夜空,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红唇微微张着,方才那不成调的哼唱,就是从这里逸出的。她周身弥漫着一种与战场杀伐截然不同的、近乎颓靡的美丽,像这月下开到极盛、即将凋零的桃花,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

      胭脂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着,几乎要破膛而出。她认得这张脸!三百年前,昆仑虚山脚那片被血染红的焦土上,那个蜷缩在尸骸与断刃之间、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小小身影……那张沾满血污却依旧难掩灵秀稚气的脸,与眼前这张醉意朦胧的绝色容颜,瞬间重叠!

      是她!那个她一时恻隐,偷偷救下、藏在翼族边界山洞里的小狐狸!那只小狐狸伤得极重,几乎说不出话,只会用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她,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胭脂那时只当她是个侥幸存活的小仙童,喂了她翼族秘制的伤药,守了她几天几夜,直到她气息平稳才悄然离开。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在心底唤她“小哑巴”。

      三百年的时光,足以让一只孱弱的小狐长成震慑八荒的女战神,也足以让一次短暂的邂逅沉入记忆最深的角落。若非此刻亲眼所见,胭脂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一个是战场上的生死宿敌,一个是她心底深处那抹模糊的、带着点酸涩暖意的白月光。

      巨大的冲击让胭脂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危险,只是死死地盯着青石上那个醉卧的身影,看着她无意识地捻着那片桃花瓣,看着她红唇微启,又含混不清地哼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就在这时,白浅那双迷离的醉眼,毫无征兆地转动了一下。她的目光似乎穿过了摇曳的花影,精准地、直直地落在了胭脂藏身的方向!

      胭脂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白浅的视线朦胧地穿透层层叠叠的花影,似乎捕捉到了阴影里那一点不寻常的凝滞。她费力地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了几下,试图聚焦。然后,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东西,红唇微微向上弯起一个醉意盎然的弧度。

      “嗯?”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黏黏糊糊,尾音拖得又软又长,像裹了蜜糖,“谁在那儿呀?”她撑着青石,摇摇晃晃地想要坐直,身体却软得厉害,刚抬起一点又歪了下去,发出一声含混的咕哝。

      胭脂的心跳声在死寂的桃林里震耳欲聋,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危险。快走!立刻离开!理智在疯狂地敲打着警钟。可她的双脚却像被无形的根须牢牢钉在了原地,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是惊骇于身份的骤变?还是被那双醉眼里一闪而过的、三百年前熟悉的懵懂脆弱所攫住?她自己也说不清。

      白浅似乎不满意这沉默。她蹙起秀气的眉,带着点孩子气的固执,又朝胭脂的方向伸出了手。那只手,莹白如玉,指尖还沾着一点花瓣的粉屑,在月光下晃动着,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过来嘛……”她嘟囔着,声音愈发含糊不清,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拒绝的娇憨,“让姐姐……瞧瞧……”

      胭脂的呼吸彻底窒住。她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带着淡淡的酒气和桃花香,带着足以将她碾碎的力量。她应该后退,应该立刻遁入黑暗。可身体违背了意志,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

      微凉的指尖带着薄茧,轻轻触碰到了胭脂紧贴在岩石阴影里的手腕肌肤。那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胭脂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战栗了一下。白浅的手指随即收拢,带着醉汉特有的、不知轻重的力道,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腕骨。

      好凉。胭脂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这个念头。那只手,明明刚刚还捻着花瓣,却凉得像浸了寒潭的玉。

      白浅攥着她的手,像抓到了一个心仪的玩偶,满足地哼唧了一声。她微微倾身向前,醉眼朦胧地凑近,小巧的鼻尖几乎要蹭到胭脂蒙面的黑巾。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桃花甜香,混合着青丘特有的草木清气,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属于翼族地界边缘那种干燥风沙和矿石的气息,钻入白浅的鼻腔。

      她那双漂亮的凤眼微微睁大了些,迷蒙的醉意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困惑。这味道……好熟悉。像是在哪里闻过?是在昆仑虚山脚下那片焦土的血腥里?还是在某个冰冷山洞的篝火旁?

      这困惑一闪即逝,迅速被更浓重的醉意覆盖。她蹙起的眉头舒展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天真的好奇和欣喜。

      “咦?”她含混地发出一个音节,攥着胭脂手腕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指节微微泛白,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她抬起头,醉眼迷离地望向胭脂被黑巾遮住大半的脸,唇边漾开一个纯粹又无辜的笑容,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尘封在胭脂记忆深处的称呼:

      “小……哑……巴?”

      三个字,如同三道裹挟着万钧之力的九天玄雷,狠狠劈落在胭脂的天灵盖上!

      “轰——!”

      胭脂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头顶瞬间贯穿到脚底,四肢百骸都在刹那间失去了知觉。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夜风的低语、花瓣飘落的簌簌声、甚至她自己疯狂擂动的心跳——全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空白。只有那三个字,带着白浅温热的、带着酒气的吐息,反复地在空寂的识海里炸响,一遍又一遍。

      小哑巴。

      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深埋心底三百年的秘密称呼!那个蜷缩在冰冷山洞角落里,浑身是血、只能用湿漉漉眼睛望着她的小狐狸!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恐慌瞬间攫住了胭脂。她猛地一挣,被白浅攥住的手腕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逃命般的决绝!

      白浅正醉得厉害,全身软绵绵的,全靠那点不知轻重的蛮力抓着胭脂。胭脂这全力一挣,她根本抓握不住。那只冰凉滑腻的手瞬间脱开。

      “唔!”白浅被这突如其来的挣脱带得身体一晃,重心不稳,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重新摔回冰冷的青石上。后脑磕在石头上,发出一声闷响。她吃痛地蹙紧了眉头,发出一声委屈又不满的呜咽,像只被欺负了的小兽。

      这一摔,似乎让她本就所剩无几的意识彻底涣散了。她躺在青石上,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着,红唇微微翕动,像是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声音细若蚊蚋,听不真切。很快,她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竟是真的醉晕了过去。月光洒在她毫无防备的睡颜上,圣洁又脆弱。

      胭脂站在几步之外的花影深处,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撕裂开来。她看着青石上昏睡过去的身影,那毫无防备的姿态,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进她混乱的心绪。翼族公主的骄傲和任务在身的冷酷,与三百年前那个雨夜山洞里升腾起的、被她强行压抑的柔软,在她体内激烈地撕扯、冲撞。

      快走!拿到结魄灯!离镜大哥在等你!一个声音在脑中尖啸。

      可另一个声音,微弱却带着灼人的热度,固执地响起:是她……真的是她……那个小哑巴……

      就在这理智与情感激烈交锋的瞬间,胭脂的目光无意间扫过白浅垂落在青石边缘的手。那只刚才还紧紧攥着她手腕的手,此刻无力地摊开着。在莹白如玉的掌心边缘,靠近手腕脉搏跳动的地方,一点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印记,猝然撞入她的眼帘!

      那印记极小,形状却异常独特,像三枚并排的、微缩的染血桃花瓣,又像三道极细的爪痕!

      胭脂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三百年前的记忆碎片,带着血腥和泥土的冰冷气息,瞬间汹涌而至,清晰得毫发毕现——

      昆仑虚山脚,尸横遍野。她在一堆断裂的兵器下,发现那个浑身浴血、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拖出来,避开交战区域,藏进一个隐蔽的岩洞。小狐狸伤得很重,气息微弱,肩胛处一片血肉模糊,深可见骨。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紧握的、死死护在胸前的手腕内侧,被某种锋利的东西划开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胭脂当时只以为是混战中被利器所伤。她撕下自己衣襟内侧相对干净的部分,小心翼翼地替她包扎止血。翼族秘制的伤药粉撒在那狰狞的伤口上,小狐狸在昏迷中痛得浑身抽搐。包扎时,她清晰地看到,那三道深深的伤口边缘,在污血之下,隐隐透出一种奇异的、仿佛渗入肌理的暗红。当时她只以为是血迹和药粉混合的颜色,并未深究。

      如今,三百年后,在青丘女君白浅的手腕上,那个一模一样的、三瓣桃花般的暗红印记,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胭脂的眼底!

      那不是普通的伤痕!是某种烙印?还是……诅咒?!

      一个可怕的念头,带着森然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胭脂的心脏。离镜大哥重伤垂危,父君和长老们近乎狂热地催促她来盗取结魄灯……还有大哥重伤时,长老们那讳莫如深、隐隐带着一丝狂热期待的眼神……无数零散的线索,被手腕上这个小小的印记猛地串联起来!

      结魄灯……它要凝聚的,真的仅仅是离镜大哥的魂魄吗?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急速窜升,让她在温暖的桃林夜色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她猛地抬头,望向青石上昏睡的白浅。月光下,那张绝美的睡颜纯净得不染尘埃。然而,那手腕上小小的暗红印记,却像一个狰狞的魔咒,无声地昭示着某种深不见底的黑暗与阴谋。

      任务?使命?救兄长?

      胭脂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头的混乱与冰冷。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青石上沉睡的人,那一眼,复杂得如同沸腾的岩浆与万载寒冰的交融。然后,她猛地转身,像一道被夜色吞噬的幽灵,毫不犹豫地朝着与禁地核心相反的方向——青丘之外,翼族大营的方向,疾掠而去!黑色的身影融入漫天纷飞的桃花瓣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昏迷的白浅,在清冷的月光下,无知无觉地沉睡着。

      青丘边界的风,带着翼族领地特有的干燥与铁锈味,刮在脸上,像粗糙的砂纸。胭脂一路疾驰,心中的惊涛骇浪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狂奔中愈发汹涌。白浅手腕上那三瓣桃花般的烙印,如同鬼魅般在她眼前挥之不去,每一次闪现都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必须立刻见到离镜!必须问清楚!

      翼族大营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显现,黑色的旌旗猎猎作响,带着肃杀之气。巡逻的士兵见到她,纷纷行礼,眼中带着对公主的敬畏。胭脂视若无睹,直奔中军主帐。帐帘掀开的瞬间,浓重的药味混合着一股衰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离镜躺在厚厚的兽皮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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