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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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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白的月亮从厚重的云层懒懒地探出身子,不一会又像害羞似的缩了回去。不过,月亮羞答答的心事影响不到水月山上的一切生灵。
昨天是水月山山主的两百岁生辰。
大家都很开心地玩到了深夜,以至于清晨时分的水月山比往日寂静了许多。
万籁俱寂。
忽然,有人背着一个不算大的包袱,猫着腰轻轻地关上小木屋的门,避免了它发出“嘎吱”的声音。
路过一棵擎天巨树时,容貌姣美的女子微微屈腰,又不舍地回头凝望着这间生活了整整两百年的木屋。
木屋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于有些简单过头。但却承载着过往所有成长的美好点滴。
濯魄叹了口气,潋滟桃花眼中渐有白雾泛起。
“好了,”濯魄身后的巨树开口说话,像是饱经沧桑的老者,语气中还有一丝严厉,“再不走那些小家伙们又要哭得老槐头疼。”
据老槐说,他从水月山出现时就在山上了,是水月山的第一个生灵。不知什么原因,尽管老槐活了很久到现在依旧无法修得人身。如果不是他能开口说话,老槐看起来就只是一棵比较久远的普通槐树。
至于是什么原因,老槐没有说,濯魄也就不知道。
而老槐口中的“小家伙们”,就是水月山开了灵智的花草们。他们最喜欢围在濯魄身边听她讲各种各样的故事了。
大家对濯魄的离开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在濯魄一百岁生辰时老槐就许下了这个承诺,但是昨晚他们还是抱着濯魄念叨了一晚上,生怕濯魄将他们忘记。
说来濯魄有些时候真的很不懂老槐,两百岁前勒令她一刻不准离开水月山,两百岁后“赶”濯魄外出历练。
就好像有什么事一定需要濯魄两百岁之后去解决一样。
濯魄抛开飞远的思绪,露出常见的笑容,桃花眼中像盛满了万千星辰。
“知道啦知道啦,老槐你可要照顾好水月山啊。”
濯魄摆摆手,先前的不快瞬间一扫而空。她已经想好了,先去人间逛一圈,然后去妖城,最后再去天族。这一趟下来至少得十来年了。
濯魄规划着前路,心中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憧憬与向往,丝毫没注意到老槐复杂的眼神和一句飘散在空中的喃喃自语。
“但愿此行顺遂,我也好不负主上所托。”
而在濯魄踏出水月山的片刻间,整个偌大的水月山瞬间消失于天地间,无人可寻得其踪迹。
濯魄头也未回,好似对身后一切的变化毫无所察。
濯魄,无父无母,承蒙老槐和水月山一众开了灵智的仙草照顾,在水月山顺顺利利地长大。
如今是她第一次正大光明地离开水月山。在此之前,她对外界的认知大都来自于小木屋成摞的书籍。
自远古时期盘古大帝开天辟地,天地一分为三——天族、人界与妖城。
天族滨水、璇玑、瑞羽三脉鼎立,其中滨水重苛律,因着某些缘由对妖城深恶痛绝,现任滨水界主对妖主池寐更是恨不得啖肉饮血。而璇玑一脉历来以仁义治下,向来注重众生平等。至于瑞羽一脉,深入简出,对天族事务管理向来不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人界则以萧氏皇族与内阁分庭抗礼。内阁设立之初是为监督皇权、造福百姓,然时移事易,近百年来内阁已然严重危及皇权的存在。
老槐曾说,若是人族有朝一日出了一位铁血手腕的君王,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废内阁,壮大人界势力。
妖城以武力为尊,现任妖主池寐就是在三百年前的血战之中杀出来的。在池寐初上位的那一百年里,所有企图挑战他的妖城大能全都死在了他的手。直至两百多年以前,不知是畏惧池寐的实力还是其他原因,妖城竟再无一人对池寐发起挑战。总之,妖城现今上下皆以池寐为尊。
三方互不侵扰,倒也安稳了数万年。
但是,越是平静的湖面下愈是暗流涌动。
老槐是一棵对天下大势很有研究的槐树,对局势的变化有着非同一般的直觉,还出了一本书——《论如何拯救三界》。
很明显,购买之人寥寥无几。
不错,书的内容大抵是三地将乱,天地会陷入一场浩劫之中。
一听这内容,就知道接下来一定要出一个救世主。
所以说,老槐的书更适合做话本来阅读,不适合分析天下局势的人揣摩。
濯魄也曾暗示过老槐换一个写作方向,奈何老槐年纪大脾气倔,坚称是世人对未知的危险总是会下意识逃避,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濯魄摇摇头,不再思考跟天下局势有关的问题。
反正不管天地如何动荡,自有人将它拉回正轨。她不过是一个天生地养的野孩子,护好水月山就成。毕竟就她回回险胜老槐的境界,轮不到她来力挽狂澜。
本着欣赏风光的想法,濯魄走走停停,光是到人界最近的红叶镇就花了足足三个时辰。
远古以来,人界的领地对妖城、天族子民都有着天然的禁制压制,两地之人一旦踏入人界领地实力就会被大幅削弱,且实力越强者压制越明显。
红叶镇虽名义上是人界领地,但许是因其地理位置特殊,禁制随时间的推移近年来已然形同虚设。如今的红叶镇俨然成为天妖人三族鱼龙混杂之地。
好在在此地转悠的基本都是低等妖族,未曾出过大差错。于是,朝廷启用一批修仙者组建而成的戒备司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不闹出人命。
所以面对着闹市中长着各式犄角、耳朵和尾巴的“人族”,濯魄感到格外有趣,忍不住想要东瞅瞅西看看。
突然,一道七岁小女孩的稚嫩童音在濯魄耳边响起。
“濯魄姐姐,左后方有三个低等妖族在盯着你哦。”
濯魄头皮瞬间发麻,端详桃花木簪的动作微微一顿,片刻间恢复正常。
“老板,这多少钱我要了。”
“姑娘长这么好看,我不赚你钱,一口价二十文。”
濯魄眉头微皱,露出一脸神秘莫测的笑来,看得小贩直发麻。
“好吧好吧,十五文。我这马上就收摊了。”
濯魄挺高兴,唇角翘起露出洁白整洁的牙齿,但还是掏出了二十文递给小贩。
转身离开后,她才开口回道,“盯上我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濯魄一脚踢开路边的碎石子,飘扬的裙摆,脚边的小铃铛发出悦耳的清脆响声。
濯魄衣服上的图案极为简单,都是普通的云纹边,但偏偏色彩斑斓,如同行走的彩虹。一眼望去在人群中最是显眼。
她这一身装扮若是别人穿定然有些不伦不类的土气,但偏偏濯魄眉眼间自带有一种蓬勃的生机与朝气,于是便更显灵动与活泼的美感。
“毕竟在他们看来,我就是普通的人界女子,关键还形单影只,可不就是‘软柿子’嘛。”
濯魄说得不甚在意,突然间神色变得极为严肃。
“冰月,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你都快几万岁了,不要用小孩子的声音突然叫我姐姐。”真的很受不了啊。
冰月乃是濯魄命剑——水月剑的剑灵,始终维持着小孩子的面孔。而此时的水月剑化作一只梅花簪插在濯魄的发髻上,丝毫不起眼。
据冰月所说,水月山是因水月剑命名的,但濯魄觉得更像是水月剑因水月山而得名。
大概是冰月都不记得的第一任主人懒得起名,直接就地取材的。
毕竟三地可没有水月剑的记载。
“哼,濯魄姐姐真讨厌。”
“……”
不要跟老顽固的剑灵计较!
不要跟喜欢装嫩的老顽固剑灵计较!!
不要跟喜欢装嫩又喜欢发神经的老顽固剑灵计较!!!
濯魄默念,在僻静小巷的拐角处转弯。
随后四只妖涌至拐角处,本就不宽敞的肖像显得越发逼仄。
其中一个外表最像人族的妖盯着前方空荡荡的街面,哪里还有先前的人影。
他一巴掌拍上身旁一只长了牛角和尾巴的小妖,“叫你拖后腿,我**就不该听你娘的话带你出来,尽给我拖后腿。”
被打的小妖也不敢还口,连声道歉。
四妖又等了一会,始终没人出现,不得已准备转头离开。
为首的妖骂骂咧咧,“晦气。”
“都跟到这儿了,就这么回去多不好意思啊。”
濯魄以手支额,枕着昏黄的夕阳侧躺于围墙之上,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先前的天真烂漫全然消失不见,艳丽的衣裙衬得她如同索命的厉鬼。
对面为首的妖感知到危险,黝黑的皮肤上开始出现黢黑的鳞片,原来是一只蛇妖。
感受到身体对危险的本能反应,蛇妖顿觉晦气,这是踢上铁板了。
几只妖化作原形拔腿就跑,却在转头时就撞上了无形的屏障。
下一刻,先前被打的牛妖反手就还了蛇妖一巴掌,将蛇妖打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他**你竟然敢打我,你活腻歪了不是!”
牛妖僵立在原地,吓得都快哭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它自己……不是我……”
这时另外两只妖也开始扭打起来。
蛇妖哪还有不明白的,肯定跟上面的女子离不开关系。但很明显,他也无法掌握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了。
最终发展成了四只妖的相互扭打。
濯魄欣赏了一会他们打架的姿态,发现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挥拳扔巴掌揪头发一类的。
怪无聊的。
濯魄跳下围墙,整理了略显凌乱的裙摆,估量着时间,用新买的桃木簪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混乱的局面被按下了暂停键。
四妖都快累瘫了,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蛇妖要稍好一些。
他颤颤巍巍地说,“女侠……女侠还有什么吩咐?”
濯魄指了指他腰间的粉色荷包,“东西给我。”
蛇妖面含苦涩,乖乖地递上了荷包。
濯魄先前就注意到了这个荷包,这明显一看就是几妖抢来的。
濯魄琢磨着寻个机会物归原主,没再管身后的几只妖。
夜幕很快就要降临,当务之急是要找个客栈住上一晚。方才她在高处时偶然看见了一颗非常老的桃树,那边好像有一家客栈。
“冰月,我就说这傀儡阵好用吧,你还不相信我。”
“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这未免有些太仁慈了。”
“怎么可能!”
“?”
“他们身上还有我的傀儡术呢,不出一炷香他们就会到戒备司‘主动’承认错误了。”
红叶镇的戒备司可正需要杀鸡儆猴以安民心呢。
总之,戒备司的手段够他们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