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恐相吸》三立四夕

41、番外六 李尽眠的第四个世界（上）

　　快乐地骚扰完宁修筠，李尽眠来到新的世界。

　　从床上醒来，李尽眠拉开不透光窗帘，顺着阳光的方向看去，看见两张用相框裱好的黑白照片。

　　李尽眠走近几步观察，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笑容灿烂的高中男生。

　　这两张照片怎么看也不像日常照片，种种迹象都在说明它们的特别。

　　——遗像？

　　这个原主身边有人死了吗？

　　看长相年龄……难道是爸爸和哥哥？

　　一问系统，才知道原来这是原主最敬爱的老师和他最好的朋友。

　　相框看起来还很新，上面连灰尘都没有。如果不是原主经常擦拭的话，只能说明这两个人出事的时间相差不大。也难怪原主想借出身体静一静了。

　　李尽眠同情原主，却也没忘了从系统那查看本次的任务信息。

　　这次的攻略对象概述是【不良少女桀骜不驯】，目标是个混社会的不良少女，而原主是个正直的四眼好人班长。这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坏就坏在原主是个一身正气的好人，他居然多次去劝说不良少女从良学习。

　　虽然都以失败告终，但是不管怎么说两人之间都有一定情感联系，搞不好就会生出事端。经历过师妹的纠缠、董事长的压榨，李尽眠真是怕了原主和攻略对象存在事业或者情感上的联系。

　　不过既然系统说不良少女平时不在学校，那他老老实实待在学校就可以了吧？大不了请假在家。他看原主的父母都是挺明理善良的人，对孩子也不是特别严厉，应该会同意他在家休息的，不然也培养不出这么好心宽厚的正直班长。

　　当了这么多年社畜，李尽眠真的有点怀念在学校的生活，好歹消费低，有人给生活费，而且每天除了学习不用想别的。这么想着，他决定除非走投无路到必须请假逃跑的地步，不然都去学校上课。

　　他一回到教室就收到很多同学的关心，大家都试图安慰他。这下可好，重回校园的李尽眠明明非常兴奋，心情雀跃，却得为了符合人设强行摆出那种悲痛后看似接受现实的微笑，可把他憋坏了。

　　如他所愿，同桌是男生，不良少女的座位也空空如也。悠扬的下课铃响起，李尽眠却仍然坐在座位上奋笔疾书。别说，高中的作业还是一如既往的多，虽然他可以缺交，但是既然借了原主的身体，那就好人做到底，帮他把作业也做了吧。

　　李尽眠十分细心，甚至是用铅笔做的，他想到时候原主回来之后想巩固习题的话可以擦掉痕迹再做一遍。

　　李尽眠写字快，身为资深码农理解学习能力也不差，完成作业的效率很高，往往晚自习开始一会儿就能完成作业。所以他借了很多课外书来看，晚自习结束之后则是去操场散步，极其悠闲自在。

　　大概是不良少女游走的范围离学校不远，一周过去了，李尽眠也没有收到逃离窗口。

　　安心地继续看书，一个月悄然而逝。老天保佑，不良少女居然真的一次也没有来过学校。

　　在这个月里，他几乎就要融入这个班级，但有时看见这些青春的面孔时会突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这份格格不入让他想起一个人，同自己一样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江不渝。

　　按理来说她是和自己同时逃离的，那么应该也穿到了某所高中。到底是哪一所呢？会不会就是自己这所？李尽眠这么想着，路过别班时常常视线往里探去，希望能看到熟悉的面容。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说不定她又和修仙世界一样换了脸呢？不肯死心，李尽眠灵机一动，找来广播站的同学，每天给江不渝点一首歌，配文是“这首歌送给江不渝同学，如果你听到了请到xx班找你来自地球的战友。”

　　可惜一周过去也杳无音讯，反而打响了地球战友这样的中二名号。虽然早就有所预料，李尽眠的心还是沉了下去。难道他在这个世界只能独自一人了吗？难道他就连唯一能说话的人都遇不到吗？他好想和她分享自己是怎么缠住宁修筠的，这么好笑的事迹居然无处可说，太悲哀了。

　　就这样，即便早就可以离开，为了享受校园生活和等待与老乡重逢，李尽眠依然没有离开。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逛遍了附近所有学校之后，他百无聊赖地穿过一条小巷，却没想到在这里目击了一场单方面攻击的干架。

　　“贱畜，我让你碰别人，我让你堵别人，我让你碰。”

　　他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伴随着狠话、一个女生把一个男生狠狠踩在脚下。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她还用力碾了几下。

　　什么仇什么怨这是。应该是什么女混混吧，希望自己不要被她盯上……

　　不敢直视，赶忙低下头，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是让李尽眠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他正想远离是非之地转头就走，却突然感觉那女混混有些眼熟。鬼使神差，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却发现是那张熟悉的面孔——江不渝。

　　……江不渝？

　　这是真的？……他没有眼花？

　　她这样恐男的人，怎么会和男的接触，甚至还把他们踩在脚下？要是他，哪怕遇到昏迷的女生也不敢靠近，更何况用鞋子和她接触。

　　即便害怕如果喊错了自己可能也会变成她鞋底板下的一员，李尽眠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江不渝？”

　　“李尽眠？”

　　用了半辈子的名字从她口中传出。明明如预料般没喊错人，李尽眠却仍是震惊不已。

　　真的是她。居然真的是她。

　　“居然真的是你……”李尽眠稍稍平复心情，心想既然打人的是江不渝的话，这些男的应该是犯了什么事才对。

　　不对，万一她是被夺舍了呢？哎先不管什么情况，问问再说。

　　“这些……都是你干的？”他指了指地上那一堆惨不忍睹的男的。

　　得到江不渝肯定的回答，还有那正义的语气，李尽眠觉得她干得好，但又在想是不是有些过火。就算是警察也只会把他们抓起来拘留三天，而不是打得不成人形。

　　他知道这些败类需要整治，但是是这种整治法吗？

　　他比较支持让它们失去社会立足之地、身败名裂的精神惩罚，□□攻击总觉得有些残暴。

　　不过也可能只是现在的江不渝看着不太平常，像是极端的暴力行刑官，气场太过暴戾，所以他才感到不对劲。

　　他想问他们还活着吗，或者她打算处理到什么地步，但却被江不渝抢先说让他离开，待会再见面。

　　既然她心里有主意那没必要再问，反正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干架，应该也自有分寸。

　　看了看战况，李尽眠点头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总感觉面对这样的场面直接离开有些不对劲，地上那些人虽然处于弱势但是个个身强体壮，自己怎么说也应该关心一下共战多个世界的战友吧？虽然大概不会有危险，还是要提醒她注意安全。

　　赶忙补了一句让她注意安全小心埋伏，李尽眠才缓缓走出小巷。

　　强行忽略后方那些痛苦的声音，他朝咖啡厅的方向走去。

　　在店里等了一会终于等来江不渝，看到她出现，他马上停止喝咖啡的行为，打了招呼后擦擦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怕江不渝介意，他还用目光向她请示。

　　江不渝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她反而觉得他请示她这件事真是太客气了。有些好笑地等他戴好口罩，两个人又冷场了一阵才开始讲话。

　　李尽眠其实想提她干架的事情，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便顺着她的话题聊攻略的事情。当她说起她原主的状况的时候，李尽眠好像有些理解她的暴力从何而来，但是所谓的家暴辱骂欺凌往往只存在简短的概述之中，如若不是亲眼看到过程便无法真正体会那种无力绝望痛苦，所以李尽眠虽然知道很惨，却无法共情其实际的痛苦程度。

　　不过就算无法完全共情，他也知道这是令人痛恨却难以改变的困境。比如他自己就遇见过很多阴阳怪气，大都是关于他躲女生的，虽然他早就有心理预设，但是还是希望他们变成哑巴。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江不渝就是通过武力改变命运的吗？

　　正想确认，江不渝就抢先炫耀起自己的战果。

　　看到一个人摆脱被欺凌被肆意践踏的命运，李尽眠欣喜。他由衷为原主高兴，庆幸她遇上的接管者是江不渝这样敢想敢做热血而坚定的人。如果换成是他，他可能真的不敢动手，只能想一些不知道有没有用的计策去改善自己的环境。如果改善不了他或许就要逃避了，逃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等待前往下个世界。

　　李尽眠佩服江不渝。但脑海中浮现方才的画面，那些惨叫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他不禁想如果只是路见不平改变命运需要那般折磨吗，就算对面是败类她动手的过程是否有些太残忍暴力……？是否处罚大过了他们犯的事？

　　李尽眠还是问出了口，而江不渝给出的回答相当正义——目的只是让他们不敢再犯。

　　需要那种全身残废级别的惩罚才不会再犯吗？倒也确实，全身残废就犯不了了。

　　有些违心地表示认可，李尽眠感觉自己对江不渝的了解微乎其微，她原来是这么一个杀伐决断的人吗？原来这看起来有些魔怔的正义才是她吗？

　　他本以为她和他一样是个夹缝生存的普通人，没想到她有那么宏大的抱负和信念。可惜她在这个世界坚守的正义他似乎有些难以发自内心支持。

　　这么想着，江不渝的一句话把他从内心活动中扯出——“没想到你也怕我了”。

　　是啊，这个世界惧怕她的人恐怕已经够多了，怎么现在连他这唯一的战友都不能站在她那边？李尽眠有些惭愧，但是他也没办法欺骗自己的感受。对，他就是觉得下手太重太残忍。

　　这些玩意如果是出意外身亡或者被仇家打死他不会感到一分惋惜，但是他就是没办法亲眼看着江不渝动手。

　　既然已经被她察觉，李尽眠也不遮掩，坦白自己的看法。

　　接下来江不渝和他讲了很多，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是在现代社会能出现的事件。他对校园霸凌的认知只是停留在勒索辱骂和殴打。这些词语看起来都轻描淡写的，任何恶行都分程度，而他擅自地将它们淡化。

　　硬生生拔下指甲……刀片……打火机……脱光……吞……

　　这些极其有画面感的词语简直让他身临其境，霸凌终于不再是纸上轻飘飘的痛苦，它化作了实体，仿佛皮肤开始灼烧，脸上好似出现刀痕，衣服像被人暴力撕扯直到裸露，嘴里好像也吞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人的恶能到这种地步吗？会到这种地步吗？居然，在学校里。

　　李尽眠知道哪里都有恶人，却没想到居然能出现在在身边，自己可以看见的地方。

　　“你能理解吗？”短短五个字穿透了一切，直直捅进李尽眠的心里。

　　李尽眠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现在还会觉得江不渝的惩处过分吗？不，不再会了。

　　他想起来一句老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方才是他高高在上了。

　　他想组织语言说些什么，但本来语言能力就不佳，此刻更是凝重得说不出口。一下子哽住了，只能像断频的机器一样一直重复着“我”、“我”、“我”。

　　“唉你不理解就算了，你……”

　　我没有！误会让李尽眠一下子恢复了语言功能，他赶忙表示自己的沉默只是在消化这份沉重。无法理解为什么世界能有这么多荒唐的事情。

　　澄清很有效，江不渝的表情肉眼可见从本来的严肃迅速转变成欣慰，这让李尽眠也不禁轻松了一点。

　　既然有她在，那荒唐的事情就可以少一些了。虽然他希望可以不脏她的手，毕竟听多了那些惨叫声打多了人恐怕也会对自己的心理产生影响。哎，相信她可以坚守本心。

　　本想在背后默默支持祝福，却没想到她居然邀请他一起。看来她认为他是可靠的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李尽眠有些高兴。不过他还是拒绝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感受到的痛苦只是受害者的九牛一毛，他怕自己心软拖后腿。

　　说完这些，交谈也差不多到达尽头。

　　江不渝留下一句“有事线上联系，我应该会在这里待个一两年才走，不用等我一起。再见。”便拎上几大袋饮品离开了。

　　一两年……？

　　那若是后面的世界简单的话，他岂不是再也见不到她。

　　唯一的战友啊。

　　蓦得感到有些落寞。但也无妨，李尽眠安慰自己：尽早回到现实世界为上，反正现实里全是地球老乡，也不缺江不渝这一个。

　　大不了就等她回来地球再联系。到时候他的生活估计早已回归正轨，两人见个面应该也就散了，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恐惧对方这个性别的。

　　甩掉这些念头，李尽眠打开手机，开始翻看刚加上的江不渝社交账号。

　　这个世界中江不渝给自己取的用户名叫“风刃”，非常潇洒帅气。

　　忍不住扬起嘴角，打开聊天框，李尽眠突然一拍脑袋——

　　不对，真可惜，刚才忘记跟她绘声绘色地详细讲述自己纠缠宁修筠的精彩壮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