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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叫白焰 ...

  •   寒风凛冽,烟花盛放,万家灯火阑珊。

      方糖衣着单薄,长发凌乱,坐在阳台的方桌旁,透过玻璃窗遥望远处灯火通明,桌上的红酒见底,高脚杯内壁隐约挂着红色液体。

      在阖家团圆的日子,陪着她的只有三个骨灰盒。

      她的家人相继死在凛冽的寒冬,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在这之前,她从未发觉春节还能这样冷清。

      方糖拖着疲惫的身子,赤脚从阳台回到昏暗的客厅,每一步都像踏在了玻璃上,摇摇晃晃步步绝望,地板上七零八碎的酒瓶将她绊倒在地,她躺在地毯上,阖上双眼,已经没力气爬起。

      微卷的长发铺了满地,方糖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一身素衣衬得她越发病态,家人相继离世公司经济危机,双重打击之下,耗尽了她的心力。

      四下寂静,漆黑如夜,连窗外的风声都听不见,就在方糖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口传来响动,客厅的灯突然亮起。

      齐言看见躺在地毯上的方糖,拦腰抱起她,走进卧室,用被子将她裹起来,抱在怀里。

      他抱着她,眼眶湿润,几滴热泪落在棉被上,渐渐渗透,他哽咽着道歉:“对不起……”

      方糖睫毛轻颤,睁开双眼,脑袋昏沉的她,有点抬不起头,懒懒的靠在齐言的肩膀上,熟悉的气味让她怀念又痛恨,可她此刻只想暂时的忘记那些仇怨,就糊涂一小会儿。

      “齐言。”

      “我在呢……”

      “我好累……”方糖嗓音沙哑,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方糖的意识在温暖中渐渐迷失。

      次日,春寒料峭,风过无痕。

      方糖被齐言讲话的声音吵醒,睁开眼时,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尽管压低了嗓音,依旧能听出语气中的气愤和不满。

      “是你对不起整个方家,我是你的儿子,我活该替你赎罪!”

      “我让你收手!你是想逼死她吗?!”

      方糖走到他身后,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拿出床头柜抽屉里的那把剪刀,捅进齐言的血肉里,然而剪刀变成了温软的拥抱。

      齐言讲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放下手机挂断电话,手掌覆盖住腰身上莹白的手,微微侧首:“头痛吗?”

      方糖毫不含糊:“有点。”

      齐言转过身,双手伸到她腋下,将她抱放在床沿:“我给你按按。”

      方糖眼神冷淡的看着他,往日对视时暧昧的情意早已隐没潜藏,他的指腹在太阳穴揉按,她努力的想让自己回到几个月前的状态。

      那时的她,还能依偎在齐言怀里,还能心无芥蒂的和他谈心论事,还能对他潮水般的爱意照收不误,可是她回不去。

      “滚!”方糖猛然推开他,仿佛刚才的温顺从未存在过。

      齐言被她推到在地,双手后撑着地板,眼神复杂的望着她。

      他实在欠她太多太多,方原的死,她父母的死,以及摇摇欲坠的方圆地产,多到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弥补。

      “我让你滚,你听不见吗?”方糖下了逐客令,酒后清醒的她,不允许自己再贪恋仇人的怀抱。

      可齐言没有离开,而是去了餐厅弄早餐,方糖洗漱过后,正准备去公司,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

      她打开门,乌泱泱的一群黑衣人涌入,直奔餐厅里的齐言,她静静的看着齐言被他们从餐厅拉扯到她面前。

      “放开我!”齐言勉强挣脱开束缚他的两个保镖,站在方糖身侧。

      其中一个保镖受齐航委托,给她带了一句话:“方小姐,齐总想和你当面聊聊。”

      方糖直言:“不必了。”她知道齐航想做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无非就是为了收购方圆地产,这样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吃下方圆的新项目,又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她日后逆风翻盘打乱他的计划。

      可她就算走投无路把公司低价卖给其他人,也不会给仇人。

      再者,方圆现在还没破产,一切还有转机。

      “马上离开我家,不然我就报警了。”方糖冷冷的盯着带头的保镖。

      保镖依旧转达着齐航的意思:“方小姐,齐总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不好好把握,你将会彻底失去齐先生的庇护。”

      方糖看向身边的齐言,笑出了声:“庇护?”齐言不会是那个庇护她的人,至少现在。

      现在的齐言,仍旧活在齐航的保护伞之下,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保镖:“齐总的意思,方小姐应该明白。”

      方糖眸光冷锐,语气坚定决绝:“那就永远失去吧。”她转身离去,回望他的最后一眼,是怨恨。

      “方糖。”齐言想去抓方糖的手,被其中两个保镖拽了回去,眼看着她越走越远,他有种要永远失去她的错觉,这感觉比方原去世那天还要浓烈:“方糖!!”

      别走……

      正月初一,新年的气息正浓,街道上的车辆并不多,方糖一路畅通无阻,行至方圆地产。

      公司的大门被泼了红油漆,写着还钱等字眼,她调了个头,去了工地。

      新原城已经停工两个月,资金问题再得不到解决,真就要烂尾了,届时方圆地产也面临破产清算。

      方糖站在高洼不平的土地上,心中难免怅惘,为了这个新项目,方家付出了太多太多,单单拍下这块地皮就花费25个亿,新原地块更是成为江北市当年的“地王”,父亲已经将全部的赌注压在了新原城。

      若不是建设资金不足,也不会和启航地产合作开发,谁知却落入齐航的圈套,在最关键的时候撤资,导致新项目被迫中止。

      而今又想方设法的收购方圆,借机启动新项目。

      父亲生前叮嘱过她一定要完成这个项目,新原城建成后会有多值钱,从地皮竞拍的激烈程度就能体现。

      她相信父亲的远见,也没打算就这样放弃,只是现在她还没想出解决的办法。

      能求的人她都求了个遍,资金方面还是杯水车薪。

      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工地外,车上的齐航泰然自若的端坐着,手上盘着一串佛珠,看向身边怨气十足的齐言:“你真的有办法劝方糖放弃公司?”

      齐言望着窗外不远处的方糖,没什么好语气的说:“我可以试试,但有条件。”

      齐航无奈的笑了笑,对齐言的态度只能一笑置之,谁让他是自己的亲宝贝儿子呢:“齐言,商场上的利弊关系,我刚才已经给你讲了个大概,你怎么就不懂爸爸的良苦用心呢。”

      利益面前,哪有绝对的朋友。

      新原城这个项目,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呢,他不出手,可就是别人的了。

      齐言冷哼:“你的良苦用心,就是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齐航微微叹息,妥协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齐言:“我要娶她。”

      “你!”齐航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手里的佛珠都跟着颤抖:“这世上又不是只有方糖一个女人!你非得吊死在她一个人身上!”

      齐航后悔极了,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英明一世,怎么临了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千娇万宠长大,不从商,一心只想追求梦想,当什么画家警察,事业上帮不了他也就算了,还给他添乱。

      真要是把方糖娶回来,到头来他这亿万家产全被那妮子吞了,他到死也合不上眼啊。

      齐言:“我就要她!”

      “你别给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合计着外人,对付你老子!”

      “我和方糖本来就是要结婚的,是你利用方叔叔的信任,活生生把我们拆散了!”齐言推开车门,跑向工地里的方糖。

      紧接着另一辆商务车里的保镖蜂拥而上。

      方糖莫名其妙的盯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齐言,他拉着她的手,像与全世界为敌的狂妄少年,还是一副没长大的模样:“方糖,我们逃走吧,离开这里。”

      眼看着保镖要再次把他抓回去,齐言拉开车门。

      方糖按住他的手,将车门推回去,语气淡漠的说:“齐言,你不是小孩子了,成熟一点。”

      “你不愿意跟我走吗?”话音刚落,齐言被黑衣人制服,他被架着往回走,目光久久未收回。

      方糖眼神冷淡的看着远去的齐言,竟有些羡慕他的幼稚和单纯,她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方糖,方糖!”

      她听见了他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只是再也不能做出回应。

      从家破人亡的那一刻,他们的爱情注定走向终结,从此方糖不再是齐言的未婚妻,人生规划里,属于他们未来的,皆化为梦幻泡影。

      方糖从口袋摸出一支烟,抬手挡了挡风,用打火机点燃,狐狸眼添了几丝忧郁,倒映着残败光景。

      一阵春风吹过,带起了白色烟雾,微卷的发丝飘荡,她穿着深棕色的大衣,倚靠着身后的车子,仰望着高高耸立的大厦。

      此时的她,孤立无援。

      “姐姐,听说……你很缺钱。”

      陌生的声音从耳边扫过,方糖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少年站定在她面前,个子高高的,遮挡了她眼前的风景。

      他留着独特的齐肩短发,眉眼之间倘若褪去青涩,竟然和齐言有几分相似。

      方糖有一瞬间的恍惚,愣愣的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

      她试想过很多人来拯救她,拯救摇摇欲坠大厦将倾的方圆地产,可没想到,方圆复活的开端,会是从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少年开始。

      他并不是那段艰苦岁月里帮她最多的人,但却是第一个给她点灯的人。

      “这位弟弟,我们好像不太熟。”

      白焰从口袋拿出两张银行卡,递给她:“白焰,我叫白焰,清白的白,火焰的焰。”

      关于白焰,方糖将他定义为美丽的意外。

      她原以为,他只是个想要吃顿饱饭的孩子,没有真的相信他卡里的两个亿,在他提出“想吃饭”这个要求后,她无奈的笑了笑,满足了他这个小小的心愿。

      白焰如今不过十八岁,也许是因为他年纪小,让她想起了故去的方原,她便带他去了方原生前最喜欢的一家餐厅。

      他看起来真的像是饿坏了,点了一桌子菜,事后还不好意思的说了句:“姐姐,我吃的多,让你破费了。”

      方糖并不介意,甚至为他的谎言打掩护:“没关系,虽然我快破产了,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再说了,还有你的两亿呢,一顿饭不亏。”

      直到饭菜陆陆续续上桌,白焰已经狼吞虎咽的开始干饭,像饿了几天几夜似的,用暴风吸入来形容都不为过。

      她怀疑白焰被家里人虐待,逼得孩子出来行骗,好心过问:“你家在哪儿?”

      白焰嘴里含糊不清:“没有家,住学校。”

      方糖:“你学校在哪?”

      白焰:“东海。咳咳咳!”

      方糖给他倒了杯水,怕他噎到,没再打扰他吃饭。

      一桌子饭菜被他吃的差不多,有几盘像是他故意多点的,他小心翼翼的问她:“剩下的,可以打包吗?”

      方糖点头:“可以。”她叫来服务员打包,顺便让服务员打包几份西点给他带上,刚才发现他口味偏甜。

      白焰提着装满打包盒的纸袋,笑得像得到糖果的孩子:“姐姐,你可以去付钱了。”

      方糖知道,他要跑路了。

      她并没有戳穿他的骗局,拿过他手里的打包袋,旁敲侧击的劝说他:“白焰,姐姐希望你学业有成,自食其力。”

      她从钱包里抽出五张一百,放进他的打包袋里,将袋子还给他,去前台结账。

      再回来的时候,白焰已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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