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珍义

11、十一

　　南城的周末。
　　薄雨初寒，春意空阔。肖苣早起凭栏。这些日子，他总是忙，加上时差的关系，在网上遇见他聊天的机会很少。
　　她种的两支紫色蝴蝶兰开得剔透，耀眼，远远的迎着阳光在春日里眺望。即使整个春天的花朵加起来也比不上它的美丽和娇艳。可它却只能盛开这一季温暖。世居，我用满腔的思念浇灌得它开花，不知你回来时它可还在开放。她站在阳台上，心念穿越千山万水，不能抵达他飘洋过海万分之一的距离。此刻你应在入梦，梦里可曾听见我的声音。
　　一个月前，世居被派去公司的德国总部学习，她不知道他是否能如约回国。
　　从她三年前提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他的住所，到如今已经四年零两个月。他的事业如那花圃的紫色叶子花一样如火如荼，从四年前的部门经理做到了集团的副总经理。她亦在岁月的历练下成为一个优雅娴淑的女人。只是依旧不考虑结婚。南城的工作和生活节奏给人太多的不安稳，他们都是求得内心泰然的人，不愿意为过早为一纸契约给对方太多责任和束缚。世居一心创业，肖苣亦有自身追求的自由空间，她理解他对未来的设想。能够片刻守护一份单一诚挚的爱情，夫复何求？只是依旧会在独处的时候轻叹岁月荏苒，偶尔在月落黄昏，潸然泪垂。一个有故事的女子总是太多感伤，她原本有着诗人一样的寡淡和忧郁。只是因为他的存在，让她的生活少了许多愁情。
　　她打开邮箱，仍然只有他半月前的一封邮件。
　　苣，德国的气候甚好，温度适宜，空气湿度大，在此常呆，大概皮肤也会变白。
　　天蓝得像海，地域广阔，人烟稀少。白色欧风建筑群很漂亮。
　　国内同来的管理人员共有十个，学习安排紧凑，工作进展也快，以后大概会更忙碌。
　　每日多吃肉食，汉堡包，牛奶。尚可。勿念。
　　有空给我写信。吻你。
　　世居。
　　绵密的思念将她包围，她打开音响，然后冲了一杯果珍。风笛的声音开始弥漫。她又感觉到花的芳香，林间小草的生命力。那是他和她都爱的爱尔兰民谣。
　　她在日历上划下他的归期。然后给他写信。
　　世居，安好!近日无你消息，甚是挂念。先前听你言那边少吃稻米蔬菜，每日牛排面包牛奶，不知你可已习惯？知你平日爱的皆是素净的饮食，不爱西餐，这两月可是饿瘦了？
　　你母亲来电，问你近况，可惜你亦忙碌，无有回信。我亦只计你归期，不知你工作或是学习是否顺利或者劳累？只能凭空安慰她老人家。知其挂念，抽空可挂电话回家。
　　我的工作一时清闲一时忙碌，只是心安于学习。近来又熟练了PHOTOSHOP,CAD两个程序，知道如何裁图制图，心有所喜。
　　为你种了蝴蝶兰，开出艳丽的花。楼下你曾最爱的栀子花已开，清香扑鼻，淡雅依然，每日经过，难免驻足。
　　身体安好，勿念。静待你回来。苣字。
　　她站起来，下腹隐隐作痛。她用手撑住它，似乎缓解了一点。她的心有些焦躁。一向准时的例假迟迟不来，却见内衣有殷红的血迹，她不明所以，决定去医院做一次检查。
　　春雨湿了路面，街上的女子撑了伞走在她前面，脚步轻盈。穿过一条街，就是人民医院。公交车在她身边的站台上排成长队，周末的医院难免拥挤，但是她只有这一天能得休息。奈何？
　　妇科门诊的女孩都排到了门外，医生面前的病历成堆。她耐心地坐到外面椅子上等。
　　姓名。年龄。职业。拿单去二楼化验。楼下交费，取药。她反复听见女医生重复同样的话。简短，干脆。
　　终于轮到她坐到医生面前。她的后面又排满了张望的女人。
　　什么情况？医生边写字边问，没有时间抬头看她。当着那么多人，她微微有些不适应，但是还得开口说话。
　　月经过了十多天，一直不来。这两天小腹会有些痛。白带有红色。
　　上次月经是几号？18号。
　　停经四十九天。医生停笔看着她，怎么不早来检查？
　　我上月吃了紧急避孕药，以为是吃药的原因才推迟，所以没太在意。
　　拿单进来做一个检查。
　　她忐忑地跟着医生进里间。
　　医生关掉背光灯。宫颈完好。去二楼交费化验HCG。
　　HCG阴性。她把单放到医生面前。像一个等待判决的苦行犯。
　　女医生的眼神凝聚。HCG显示没有身孕。
　　医生，有什么问题？
　　目前还看不出来，一个星期后来复查。若有激烈腹痛速来医院。医生写好简历递回给她。迟了恐有生命危险。不排除宫外孕的可能。
　　宫外孕。她感到些许昏眩。这么可怕的词语竟然会与她有关。她迟疑了。
　　该不该告诉世居这个消息。
　　不觉走到了家门口。她推开笨重的防盗门，感到身上没有一丝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