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弦残痕》兰若寺的幽灵

2、二

　　窗外又飘起了细细的雨丝，隔着雕花的木窗，斜斜地飞入屋内。夜凉如水，雨亦翻飞，刺骨的寒意在屋里弥漫扩散，而对窗独立的人却无视寒冷，只呆呆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十年了，整整十年，没有他一丝一毫的消息，他长什么样，为什么自己就是一点也记不起他的样子？是因为那时候还小吗？可是，他的笑容却那么清晰地刻在了心底，他的微笑，他的羞涩的笑，他的大笑不止，都还那么真实，那么深刻，就算是那时她的年龄小，纵然经过了十几年的岁月磨砺，他的笑还是一如从前，仿佛就在眼前，伸手可及。段弦语轻轻地叹了口气，停止了对自己的追问，也停止了对楚轻痕的思念，她不敢再想下去，再想下去也是没有答案，就如同以前几千几百次的追问一样。
　　雨越下越大，屋里的寒意也越来越重，段弦语走到书桌旁，拨亮了昏暗的灯，提笔写道：“别后不知君远近，怎得堪悲，怎得堪悲，悠悠梦里杳无寻。”写了半阙，还要再写下去，却再也不能继续。段弦语放下手中的笔，又轻轻地叹气。
　　段弦语抬起头，眼光迷离而悠远，灯火的昏黄光芒映着她苍白的脸，显出一种凄绝美绝的神韵。香炉里的香烧尽了，最后的一缕烟缠绕着，慢慢在空气中淡开。段弦语忽地站起来，莲步一点，轻轻巧巧地跃到床前，拔出床头的剑，和着窗外的大雨舞了起来。
　　雨停了，段弦语也停止了舞剑，只是不停地用手抚摩剑身，这是他的配剑，是十年前他送给自己的配剑。恍惚中，段弦语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一年自己应该是十二岁，刚好是要懂事的年龄。
　　那一晚，也是有蒙蒙的细雨，楚轻痕忽然从窗口跳进了她的房间。从她跟着爹爹哥哥去给楚伯伯拜寿那天遇到楚轻痕，楚轻痕就常常来看她。只不过，以前楚轻痕都是白天从大门进来，这次却出乎她的意料。
　　她很惊讶，也很高兴，她望着楚轻痕，愉悦地问：
　　“楚哥哥，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来？是不是做了坏事，还是你这两年太出名了，有人追着你，你到我这里来逃难了？”
　　楚轻痕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才两年工夫，那个幼稚的孩子就变得这么伶牙利齿，再过几年还怎么得了。楚轻痕微笑着摇头：“不对，弦语说错了。”
　　“不会的，我说的准没错，”段弦语一脸的不依不饶，“现在谁不知道你的名字呀？你比当年的楚伯伯还厉害。”
　　“弦语，你太夸张了。”楚轻痕有点失笑。他可不认为他的那么一点成绩能比得上爹爹当年的事。“楚哥哥你太谦虚了，江湖上都说落云山庄后继有人，你定会把落云山庄掌管的更好。”“好了，不和你争，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吗？”楚轻痕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一脸的严肃。
　　段弦语从来习惯了楚轻痕的笑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中忽然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爹爹让人捎信给我，让我从此以后隐姓埋名，不要再管江湖上的恩怨。”楚轻痕皱着眉，口气很坚决，“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回家看看。但是，回家前我想见见你。”段弦语的小脸布满担忧，轻轻问道：
　　“楚哥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马上就走，见了你这一面，我也就放心了。”楚轻痕拉着段弦语的手，抽出自己的配剑，放在她的手上，“弦语，这把剑我把它送给你。它是家父当年所用的长剑，名曰‘莫离’，你好好收着。”
　　段弦语看着手中寒气森森的剑，心中更加不安，她孩子气地把剑塞回楚轻痕的手中：“不要，我不要，我只要楚哥哥以后常常来看我。”
　　“听话，把剑收好，我又没有说以后不来了。”楚轻痕脸上又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安抚了段弦语不安的心，她接过莫离剑，叮嘱道：“楚哥哥，你可不要骗人啊，我会一直等你的。”
　　是啊，一直等，这一等就是整整十年。在楚轻痕走后的第三天，就传出了落云山庄被灭门的消息，当时的她，好像哭了一夜。怪只怪那时侯她还小，没能体会楚轻痕送她莫离剑的深意，要是现在，她说什么也不会让楚轻痕轻易地走。段弦语懊悔死了，为什么那时侯就不能懂事一点？不过，现在她不能再等了，十年的离恨，十年的思念已经够了，她紧紧握住手中的莫离剑，眼神果敢而坚定，她要去找他，不管生死，她都要知道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