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骑驴载酒

1、第一章

　　“小柔，爸爸和你娴雅阿姨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对你一直都很好，这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她不容易，爸爸得给人家一个交代，你能体谅爸爸的心吧？”

　　“那我妈算什么？”

　　“你妈妈已经不在了，况且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你还小，这些事你不懂。”

　　“我是不懂，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背叛妈妈，是你害死她的。”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才传来男人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先不说这些，你现在在哪儿？”

　　“你管不着！”

　　“我是你爸，沈柔！你死活要求转学爸爸已经给你转了，现在又一声不说地就离家出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沈柔显然懒得回答这个问题，长长呼了一口气，耐心即将告罄。

　　事情已经到了这步，多说已是无用，沈父放缓了口气，试图缓和父女之间的氛围：“别闹了，小柔，爸爸……”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沈柔就按下了挂断键，毫不留情地将手机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然后她长舒一口气，耳根子总算清净了。

　　父女之间的矛盾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她知道妈妈因为他的婚内出轨抑郁多年而自杀的时候开始，一切就已经朝着无可挽回的地步发展了。

　　而她之所以现在才爆发，导火索是他要和那个女人结婚，还要把她带回家。

　　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今天的决定是她考虑了很久的结果。可笑爸爸还妄自把她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把这当成是一次她的叛逆之举。

　　沈柔眯着眼睛望了望天，天高云阔，只是头顶的日头依旧毒辣。

　　出来的时候忘了带伞，回去怕是要脱层皮了。

　　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把晒得滚烫的手机收进兜里，然后手搭凉棚百无聊赖的在街上溜达，尽量让自己从巨大的烦闷中解脱出来，获得片刻的舒缓。

　　因为高温，蒸腾的空气也好似有了实质一般的扭曲着，即使有偶尔吹过的风也带着让人透不过气的感觉，她感觉自己现在像是身处在一个大蒸笼里，闷热的空气让她分外压抑。

　　刚走了一会儿心里就开始后悔了，她一定是被气傻了，才会挑了这个时间出来转悠。但她已经出来了，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街上行人寥寥，大都成双结对，少有像她一样单独一人的。

　　才一会就已经口干舌燥，她有气没力地用手给自己扇风，也只获得一点微弱的凉意。

　　耳边“嗞……嗞……”的知了声不断，配着闷热的空气，直让人昏昏欲睡。

　　正犹豫着是否原路折返，突然看见街道尽头有一家小小冷饮店的轮廓，心下一喜。

　　沈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已经热的起了红霞的脸总算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

　　四个穿着背心短裤的男孩子聚在店前或躺或坐地嘻嘻哈哈的说笑着，一时有人从一旁冰镇的水桶里取了一个圆溜溜的西瓜出来。

　　只稍稍一刀下去，西瓜卡擦一声裂成两半，漏出里面水润饱满的红瓤。

　　空气里一时间满是西瓜清凉的甜味，连夏日里燥热的风也不再变得那么难以抵挡。

　　“真TM的爽啊，老子现在浑身舒畅。”

　　说着赵昊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摊在长椅上，手里拿着把蒲扇来回扇动。

　　“按照我现在的出汗量来算，晚上之前把身上的盐霜搓下来都可以给哥儿几个炒盘菜了。”

　　蒋南说完懒洋洋地起身，往旁边的风扇站了站，掀开身上的背心吹风。

　　“还说呢，我现在肚子里都是水，嘴里还是干。我要在这待半年，肯定能瘦成啊哲那样。”

　　王星宇瘫在椅子上，突然好久感觉不到凉风了，睁眼看去，见蒋南挡在电风扇那儿，气得瞪大了眼睛骂：“卧槽，蒋南，你TM真犊子。”

　　蒋南笑嘻嘻不以为意，还趁机调侃了一句：“孙子儿，你在想屁吃呢！哲子那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一旁赵昊闻言两眼发亮，赞同地道：“这我作证啊，我他妈摸过，手感贼好。”

　　一直躺在长椅上沉默不语的少年终于忍不住出口笑骂了句：“去你大爷的，听你说话咋那么恶心呢！”

　　一旁三人都跟着哄笑起来，赵昊道：“你躺那儿也不吱个声，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太热，不想说话。”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郁郁寡欢的，整天一副欲求不满的狗样子，搞得兄弟几个连个屁都不敢放。”

　　闻言陈哲从长椅上一骨碌坐起来，拿起小桌上的还带了一层水汽的北冰洋仰头喝了一口，南无表情地道：“我欲求不满，那是你们吧。看看你们几个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我TM看一眼都害怕。”

　　三人闻言翻白眼的翻白眼，恶心干呕的恶心干呕。

　　蒋南笑得都快岔气了：“哲子，你这自恋可真是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了，我真真服了你了。”

　　王星宇捡起一块西瓜喃喃道：“恶心到我了，我需要吃块西瓜冷静一下。”

　　赵昊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一脸艳羡地说了句：“我要长成那样，我也横着走啊，操，老天不公啊，给TM的那狗逼玩意儿了。”

　　其余三人听了又是一阵连咳带喘得大笑，四个大男生混在一起一点正行也没有。

　　“话说，你不是恋爱了吗？还是你们学校哪个班的班花，上次见了人挺好的，看你这副鬼样，不会是吵架了吧？”

　　蒋南说完，见陈哲没说话，看向赵昊：“你天天跟他在一块，这事你熟啊，没帮着劝劝？”

　　赵昊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蒋南白了一眼，说道：“小姑娘嘛，长得漂亮，脾气娇气些，多哄哄就完了。”

　　“分了，别提了。”

　　陈哲直截了当地说出口，众人也没什么惊讶的，做朋友时间久了都彼此了解，陈哲那个状态一看就是没走心，分了也就分了。

　　“渣男！”

　　蒋南撇撇嘴，酸溜溜地骂了一句，然后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痛心疾首的样子，叹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不容易有一个脱单的，眨眼又都成单身狗了，像我这么痴情专一的咋就没人喜欢呢？昊子，不会TM是你克我吧？”

　　赵昊笑骂：“滚滚滚，不是人的玩意儿，你单身是你人品不行，别TM乱赖人。”

　　“我还想来这儿艳遇呢，谁成想热成这个逼样？只能跟你们几个大男人在这儿虚耗时光，都是王星宇这狗逼玩意儿忽悠的，这好那好的，热得人难受。”

　　蒋南一边吹风，一边忍不住把刀头对准了另一人。

　　一旁王星宇听了，立马跳起来反驳：“我这可都是为了啊哲，这不想着他心情不好，想着陪他出来散散心嘛，当初你可是屁颠屁颠第一个说来的啊。再说，等日头快落了，天凉快一会儿的时候就好了，这会儿都在屋里猫着呢！”

　　蒋南插着腰，因为热浑身焦躁，口里不停地嚷嚷着：“妈的，热死老子了！”

　　陈哲在一旁听了心烦，忍不住说了句：“心静自然凉！”

　　赵昊在一旁揶揄打趣道：“别管他，他那是饥渴难耐，心火旺盛。”

　　王星宇在一旁看热闹不怕事，还跟着起哄，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挑了挑眉道：“我说呢，昨天晚上我感觉有人摸我，蒋南，不会是你这孙子半夜做春梦，吃老子豆腐吧？”

　　“滚滚滚，两个王八犊子。”

　　氛围一时静默下来，似乎几人热得没了力气，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空气中混杂着树叶的摩挲声、知了不知疲惫的振翅声以及电风扇的嗡嗡声。

　　“卧槽，老子艳遇来了！”

　　蒋南突然兴奋地开口，其余三人都吓了一跳，忍不住啐了一口：“操，吓老子一跳！”

　　说完几人纷纷朝着街道的方向看去，果见一道白色的人影由远及近，齐肩的发尾和裙摆一同随风摇曳，带着夏日特有的清凉味道。

　　少女脸圆圆的，是清秀可爱的模样，白皙的皮肤因为炎热的天气和一路的疲惫染上了绯红，却显得别样诱人。

　　蒋南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窜出去，一脸不怀好意地凑上前去打招呼了。陈哲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将瓶底最后一口汽水喝尽。

　　一旁赵昊和王星宇都道：“还真是一个小美女，便宜蒋南那孙子了。”

　　王星宇凑过来道：“阿哲，咋样？”

　　“就那样吧！”

　　简单的四个字，是陈哲对沈柔的最初印象。

　　赵昊在一旁低声道：“你TM傻逼吧，问阿哲。阿哲身边的女生都是长腿细腰走妩媚性感路线的，这种清纯小妹妹就不是他的菜。”

　　王星宇咋吧咋吧嘴，喃喃低语道：“各有各的美，我就挺喜欢这款的，太性感了，我驾驭不了。”

　　一时，人走近了，带起了微弱的风，陈哲只觉得四周的光线一暗，随即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来瓶水，要带冰的。”

　　蒋南屁颠屁颠地就进店去拿了。少女似乎走了很远的路，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呼哧呼哧地喘气，陈哲似乎都能感觉到她身上蒸腾出来的带着花果香味的热气，忍不住往旁边走开了去。

　　蒋南飞快地递上一包纸，又拿了一瓶水帮忙拧好了。

　　“多谢！”

　　少女就要开包付钱，蒋南连忙推拒，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来：“不用，就当交个朋友我请你的。”

　　少女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意我心领了，但无功不受禄，哪怕看在你这么热情的份上，我钱还是要付的。”

　　付了钱，眼看着少女就要转身离开，蒋南劝留被拒绝请求加联系方式被拒绝问姓名亦被拒绝，到最后只换来一句“有缘自会再见”的结束语，然后只能望着背影叹气。

　　一回头才看见一旁的三人早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上气不接下气了。

　　“笑屁啊？”

　　赵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有上前，拍了拍蒋南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道：“人家姑娘拒绝得那么彻底，咱们就别自讨没趣了，往那一站就不配，咱也得有点自知之明。”

　　王星宇也慢悠悠上前拍了拍他另一边肩膀，机器诚恳地说道：“兄弟，你今天可是刷新了我对你厚颜无耻的认知，我实在佩服！操，我要是有你这个毅力，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蒋南唉声叹气地道：“老子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赵昊道：“你要顶着阿哲那张脸，往那一站，微微一笑，就他妈迷倒多少少女。”

　　蒋南哼唧一声，目光仍是盯着那个在热气蒸腾中不断扭曲模糊的身影：“那你还不如直接说让我回炉重造得了！”

　　王星宇打了个哈欠，然后吸了下鼻子：“别看了，人都走远了，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蒋南回身白了一眼，忿忿地道：“你们有出息，也都光棍一个。肯定是你们长得太丑了，把我的桃花都给吓跑了。为了捍卫我的□□，我打算跟你们绝交。”

　　王星宇和赵昊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搂他。”

　　话一出口，两个就不由分说把蒋南摁地上了。

　　陈哲无奈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三个脑袋不灵光的人用言语互相攻击着，仰天叹了一口浊气，觉得更心烦了。

　　——————